《妖劫录之祈灵》笑冷人

42、蛊郎之死

　　扑哧！
　　温热的血狠狠溅在了射流影的脸上。
　　她蓦然睁大眼睛，过去与现在，真实与虚幻，时空错乱，大脑瞬间空白。
　　“啊啊啊——”
　　任枫红眼底闪过骇人杀意，周身妖力疯狂暴涨，汹涌澎湃的妖力轰地将发狂的寸涉激退数步。
　　半空中，一条灰色身形逐渐放大，宛如一头从地狱爬出的恶犬，透着冰冷杀意，转眼凝聚在当空。
　　轰隆！
　　一声惊雷响彻云霄，惊天泣地。
　　任湘湘脚步一顿，心跳莫名加快，脸颊被雨水打湿，有泪从眼眶滑落，难过得无声无息。
　　“爹——”
　　任湘湘猛地回头，胸口仿佛压了一块石头。
　　强烈的不安攀上心头，催促她不顾一切地回去，但理智又提醒她，还有墨忧。
　　体内妖血躁动不安，那种被逼入绝境后的愤怒反击，一遍又一遍激烈地冲刷着她浑身经脉，让她杀意高燃热血沸腾。
　　不会、一定不会……
　　任湘湘努力安慰自己。
　　她的义父，那个给她续命的狗妖任枫红，是最早的六宫仙之一，妖力强大深不可测，是祈灵山罕见的奇才，最后偏偏甘心做人，陪着一名弑妖师长居阳殿，甚至辞去了六宫仙之位。
　　即便如此，祈灵山也无人敢出面质疑。
　　爆窜的妖力疯狂向四周蔓延，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寸涉瞳孔消散，只剩无法控制的邪力随着他的怒吼一寸寸膨胀。
　　“嗷嗷嗷——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子蛊忽然破体而出，那双覆了黑甲的肉翅顷刻间张开，试图挣脱开这具身体，飞离此处。
　　“啊啊啊——”
　　绝望的惨叫湮灭他最后一丝意识。
　　“枫红、枫红……”
　　射流影口中喃喃自语，紧紧攥着任枫红的胳膊，她的眼里、面容、身上、手中，触目所及全是任枫红的血。
　　“啊……啊！！！！”
　　射流影崩溃了。
　　“别……”
　　任枫红试图抬手触摸射流影的脸庞，但还是徒劳地落下了。
　　“阿影……”
　　——我希望来世我们还能再续前缘
　　——我希望来世我们还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我希望来世我还能从人群中一眼认出你
　　只是这一世，终究是我欠你。
　　灰色身影猛的暴涨数丈，在子蛊快要凝聚出实体，破茧而逃时，化作一道惊雷，轰的劈在它的身上。
　　霎时，子蛊身体迅速膨胀，轰隆巨响，地动山摇。
　　半空中暴涨出一团极亮光圈，瞬间将天照得透亮。
　　惊世骇俗的力量化作一道弧光横扫而出，让都跑到浮林踪的任湘湘都为之一振。
　　以子蛊被斩杀地为中心，方圆百里瞬间毁于一旦，那群令人闻风丧胆的蜻蜓爪顷刻间灰飞烟灭，所有受其所害的族人立即身亡。
　　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雷声滚滚，似乎在拼命洗刷着这片残破大地。
　　守在嶙峋窟外，犹豫着要不要赶来支援的蛊爷心神一颤，那种对死亡的恐惧和绝望让他不由后退。
　　与此同时，湿峭岩下母蛊沉睡的地方，蛊女心脏一阵尖锐疼痛，伴随着上空无规律的心跳，她也心下大骇。
　　蛊郎……竟然死了……
　　外面雷雨交加，狂风怒号。
　　此时在射流影耳中却是无比宁静。
　　任枫红还保持着护住她的姿势，只不过自爆妖丹后，他已经气息全无。
　　苍白俊逸的脸颊上雨水混合着血水，一缕缕落在射流影颤抖的手心。
　　射流影剧烈喘息，心口好像被人掏空，冷风呼呼地灌了进去，冻得她四肢百骸都忍不住发抖。
　　谁？
　　无论是谁？
　　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枫红。
　　枫红、枫红——
　　怀中的人再也不会回应她的声音，再也不会放荡不羁的笑，云淡风轻地替她承担一切，再也不会……
　　“啊啊啊！！！！”
　　射流影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那个雨夜，在山洞外，她失去了自己唯一的孩子，如今，又是一个雨夜，她失去此生唯一挚爱。
　　此刻，雨声盖不住她悲痛欲绝的哀号，她好像失去了所有力量，她好像真的疯了。
　　轰隆！
　　天空电闪雷鸣，背篓里的草娃大喊。
　　“任湘湘！！！”
　　雨水打湿了她的双眼，她猛地回神，手脚冰凉，心跳不已，此时此刻，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体内妖血重新回归平稳，只不过不同的是，她好像一瞬间失去了什么。
　　任湘湘呜咽着说不出话来，脚步向前迈了一步，又重重停在原地。
　　雨越下越大，墨忧的气息也开始变得微弱。
　　树林深处，一根枯树枝悄然抽出枝丫，下一刻，只听嗡的一声。
　　“此幻非虚！”
　　下一刻，两根树枝扭曲变形，化出蛊女与蛫丧模样，突然从林中杀出。
　　任湘湘猛地回神，身形急忙后退，不可思议地看着两人，反手掷出妖爪。
　　砰！
　　树枝摧折，纷纷扬扬的树叶混合着雨水落在泥土里。
　　又一条人影快若闪电，在雨幕中穿梭。
　　“他停下来了！”
　　话音落地，对面树影动了动，人影飞出一道寒光，唰的划开一道口子，蛊爷一惊，立刻用树枝阻挡对方攻击。
　　他这一分神，幻境中的蛊女登时没了气势，动作也生生慢了一分，让妖爪一下子撕开了她的右手臂。
　　蛊女登时消失，转而蛫丧又从后方一剑刺来。
　　不对，这与他们之前遇到的情况一样，只不过那时两人实力很强，这次怎么会这么弱？
　　她不知道，蛊爷并不擅长近战，他的力量也都来源于此幻非虚，可以将熟悉之人完全在自己幻境下重现。
　　人影身形一顿，雨幕下身形高挑，容貌冷艳，正是飞鼠族族首燕别故。
　　早在浮林踪这边蜻蜓爪肆虐，她心生忌惮，但随着时间推移，身为祈灵山之人，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所以安顿好族人后，她便孤身进入浮林踪，却是举步维艰。
　　谁想此时竟然让她发现异常邪气，与浮林踪的蜻蜓爪类似。
　　差点抓到蛊爷的燕别故一阵懊恼，看着眼前仿佛活了一般的树影，目光一凛，突然一阵恍惚。
　　蛊爷在暗处释放邪气，感受到邪力的树影立刻像活了一般扩散开来。
　　任湘湘本已经力不从心，蛫丧一剑差点将她与墨忧分开，心脏一阵一阵地疼，那种疼仿佛无数针扎一般。
　　她知道，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湘湘？”燕别故一眼看到任湘湘。
　　任湘湘身形一顿，显然十分警惕。
　　谁知下一刻，蛫丧突然从林中杀出，冰冷妖气夹带雨水，在任湘湘眼中逐渐放大。
　　叮、砰！
　　半扇一击挡住对方剑势，随即燕别故轻身一跃，身子极为灵敏地从蛫丧左侧滑了过去，反手再飞出另一方半扇。
　　蛫丧不及反应，立刻一扇穿心，身体化作一团缠绕在一起的枯树枝，枯树枝再度变化，又变回蛫丧模样，冷漠无声地杀向燕别故。
　　“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燕别故恼怒，她自然看得出这东西不是本尊，本尊就算实力不济，也不会这么蠢。
　　“我也不知道，但杀死这些好像没用，要找到操控者。”任湘湘说着，避开蛊女软弱无力的攻击，不知为何，这次蛊女只有半个身子可以活动。
　　外面的蛊爷捂着受伤的肩膀颇为头疼，原以为自己可以过来捡个漏，谁想还能遇到这些人。
　　这祈灵山的妖，真是怎么杀也杀不尽。
　　“水色！”
　　一声轻喝，漫天大雨骤然一歇，蛊爷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雨水忽然凝聚成无数把水刃。
　　“寻！”
　　随着一声令下，他所控制的树枝将他裹成球状开始急速后退，水刃从四面八方无差别的攻击他的幻树。
　　这些幻树是构成幻境的一部分，与普通树交织在一起，但一遇到危险，立刻与普通树分离，开始没命地向后缩去。
　　“来者何人？”蛊爷低声问道。
　　祈灵山上何时出现这等人物？
　　“你是个什么东西？”说话声毫不客气。
　　还未等蛊爷开口，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席卷而来，几乎本能的猛地从树球中脱离，之后身子一退，反手幻化出无数幻树挡住对方攻击，再度缩入幻树球中，眨眼消失在了林深处。
　　眼前，破碎的幻树纷纷落地，消失无影，一把半透明的飞剑重新回到了来人手中。
　　正是方才攻击蛊爷的无形之剑，蕴含着一股无形妖力，隐藏在水幕中，难以察觉。
　　水不允收剑入鞘，哼了一声，皱眉自语道：“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跑得倒是快。”
　　另一边，蛫丧与蛊女身形同时崩碎，燕别故的半扇空飞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自己手上。
　　任湘湘眼前一阵模糊，终于忍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湘湘……”草娃担忧的拉起她的胳膊。
　　任湘湘拍了拍他的手，刚想说话，又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这么吐血是什么滋味，满口血腥，让她根本无法开口。
　　“湘湘——”燕别故也吓了一跳。
　　就在此时，水不允终于找到了他们，看到跪在地上不停吐血的任湘湘瞳孔骤然一缩，一个箭步冲上前去。
　　“湘湘！！”
　　任湘湘听到水不允声音，整个人一愣，在确认来的人真的是水不允时，忽然泪流满面，抓着他的手看向奄奄一息的墨忧，刚一张口，一口血又涌上了喉咙。
　　“救、救他、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