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劫录之祈灵》笑冷人

35、无垠茂

　　当阳殿所有人从险峰峦撤离时，何闻闻从一条小路直接穿到了吞狞湾和无垠茂的交界处。
　　无垠茂地域宽广，巨石嶙峋，是个易守难攻的天险之境，早年这里还是一群青蛛妖的天下，但时过境迁，蛛妖没落，转而成了夜红一脉安身立命之所。
　　不过当年他们猫族除了夜红还有九命这一支，听说也在阴殿内乱时灭绝了。
　　这都是许堇年的藏书中记载的祈灵山陈年往事，何闻闻并不感兴趣，只是偶尔翻看一二打发时间，谁想真当踏入这片土地，这些陈年旧事反而跃上心头，让他不由深思起来。
　　他对妖谈不上讨厌，但也没有多喜欢，那些个妖往往修炼成人，进而开始学习如何做人，平心而论，他骨子里还是觉得妖与其他走兽无异，算不得人。
　　只是没想到，湘湘会在他和妖之间选择那只妖，这一刻，不知是愤怒还是难过，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何闻闻走了两日，路上没有遇到鼠头花也没有遇到其他妖。
　　这是第三日。
　　其实从他独自行动至今，也说不上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虽然不甘，可骨子里还想向谁证明。
　　就这样他心思复杂地来到吞狞湾边境。
　　此时，半空中忽来一阵疾风，放眼远处，乌泱泱一片蜻蜓爪朝他这边飞来。
　　何闻闻没见过这东西，这东西来得凶猛，眨眼就已经在半丈外。
　　“怎么？这回来的是个人？”
　　话音刚落，化叱行的攻击已在眼前，何闻闻眼前一花，一道寒光忽然绕到化叱行后方，紧跟着砰砰砰的几声爆炸。
　　不远处的一名青年听到不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微微眯了眯眼。
　　尘土飞扬，黑色的蜻蜓残肢被炸开了花。
　　妖爪在化叱行面前划出一道凄厉弧光，猛地将其缠绕，下一秒轰的一声巨响。
　　加强版的逐火石猛地炸开，顷刻间尘土飞扬，浓烟滚滚，何闻闻藏到暗处，谁想头顶忽然飞出一只蜻蜓爪。
　　蜻蜓爪自上而下，突如其来，何闻闻抬头瞬间，眼前闪过一道寒光。
　　他身子一轻，耳际传来一个低沉嗓音。
　　化叱行的寒刃穿透浓烟惊险地从何闻闻喉咙划了过去。
　　何闻闻眼前一花，面前跃过一道剑影，磅礴妖气猛地将其震退。
　　铺天盖地的蜻蜓爪顺势而下，何闻闻一把撒出三枚逐火。
　　砰砰砰！
　　在逐火石的加持下，蜻蜓爪纷纷扬扬落地，眼前再无一人。
　　还有谁？化叱行收起蛇剑，环视四周，感受着对方不寻常的妖气，自语道：“夜红族的人？”
　　何闻闻眨眼已经离开了方才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巨石嶙峋的山坡，低矮的草丛零星地点缀在石缝间，眼前青年收剑入鞘，面如冠玉气宇轩昂。
　　正是之前护送商队进入祈灵山的青年夜红兰芝，而他在商队进入阳殿后，便离开前往自己年幼时的故地无垠茂，但早已物是人非。
　　“你是谁？”何闻闻皱眉，半点也不提方才出手相救，一点也不客气。
　　“在下夜红兰芝。”青年客气回道：“我看你孤身一人，这才出手。”
　　何闻闻对妖族情况不甚了解，不过看着对方如此客气，想要嘴欠都找不到出路。
　　夜红兰芝回到祈灵山不久，对于阳殿也知之甚少，但也只阳殿内御妖师和弑妖师都有明显特征，至少在对上妖时，不容易处于下风，只有炼妖老，基本可以算没什么自保能力，但颇通医术。
　　“阁下可是炼妖老？”夜红兰芝疑问。
　　何闻闻冷笑，“正是。”
　　夜红兰芝松了口气，道：“不瞒阁下，在下也是日前才回的无垠茂，这段时间莫名出现无数黑蜻蜓不说，另外还遇到一些受伤的族人，不知可否请阁下出手一救？”
　　按理说，方才有救命之恩在前，他原本不用那么客气，可谁让他遇上一个性情古怪的何闻闻，又没有向谁求救。
　　何闻闻沉吟不语，一来他贸然进入吞狞湾就很冒险，又对上那不知底细的黑蜻蜓，再者他现在怎么说也在妖族地盘，而眼前青年彬彬有礼，他实在找不到拒绝理由，意外地臭着脸，道了句。
　　“带路。”
　　夜红兰芝明显松了口气，道了声“多谢。”
　　翻过山坡，再顺着一条小路进入山坡背面，便已经快到无垠茂。
　　说来奇怪，到了这里，已经没有蜻蜓，放眼望去，耸立的山峦上隐隐盖着一层白纱，而白纱上还挂着几只蜻蜓残肢。
　　“那是无垠茂？”何闻闻脱口而出。
　　夜红兰芝点头，“对，那些白纱是夜红族下的琉蛛一族，对那些黑蜻蜓倒是很有作用，所以至今无垠茂都没能被攻破。”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山坳中的一个洞穴，洞内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六个青年，神色痛苦，听到有人到来，离得最近的青年硬撑着坐了起来，看到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兄弟……你……你回来了……”
　　他说话间，何闻闻已经注意到他嘴唇乌青，腿上的伤渗着黑血，好像还挂着什么东西。
　　“这位是阳殿的炼妖老，是……”
　　夜红兰芝突然意识到他并未问对方姓名。
　　“何闻闻。”何闻闻沉着脸，“你坐下。”
　　受伤的青年心里打着鼓，可又不敢违抗对方意思，只得乖乖坐下，求助般看向夜红兰芝。
　　何闻闻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会主动救妖？虽然他身在阳殿，可接触最多的都是妖骨妖丹，这些东西到了他手上，能变成灵丹妙药或弑妖杀器，而今他却感受到眼前妖族青年的脆弱不堪。
　　原来万千生灵，无论人还是妖，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都是一样的。
　　何闻闻感慨万千，突然又想到如果湘湘看到如今的自己又会说些什么？
　　“妖、妖师大夫……”青年神色惶恐，可怜兮兮地望着何闻闻。
　　何闻闻抬眼，青年立刻向后缩了一下。
　　“我有名字，不叫妖师。”何闻闻说着，拿出之前炼制好的解药，“这个可化解你体内大部分毒素。”
　　青年一愣，又看了眼夜红兰芝，立刻双手接过解药，“谢、谢谢妖、不、何大夫、谢谢何大夫……”
　　青年没有犹豫，直接吃了下去。
　　这倒让何闻闻微微愣了一下。
　　“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夜红兰芝在他身后解释道：“已经有不少人死在了那古怪的蜻蜓手中，阁下又怎么会有解药？”
　　何闻闻将药瓶扔给青年，让他把解药分发给众人，这才起身回道：“因为阳殿内也出现类似的东西，叫鼠头花，有蜻蜓尸骸吗？”
　　“跟我来。”夜红兰芝在前带路。
　　深谷内的怪石上轻柔地落着一层白纱，放眼谷内，这样的白纱都是一片一片落的到处都是。
　　每块白纱上都挂着一到两只蜻蜓爪，这些蜻蜓爪有的已经干枯身亡，有的还在微微抽搐。
　　但都已经没有了攻击能力。
　　何闻闻用小刀挑起其中一个死透了的蜻蜓爪，三两下将它肢解，随之从中挑出一个芝麻大的小白虫投入身上的小葫芦中。
　　“你在做什么？”夜红兰芝疑问。
　　何闻闻头也不抬道：“你以为我能凭空变出解药？”
　　说完，自己愣了一下，马上意识到他与眼前青年并不熟，不过他也没打算找补，继续处理蜻蜓爪。
　　如果这东西铺天盖地飞来确实很麻烦，逐火石威力有限，药粉用着也挺麻烦，而且容易有漏网之鱼。
　　正如鼠头花的操控者是蛊女，那这些蜻蜓自然也有操控者。
　　何闻闻心想，突然问：“你知道这东西会被什么所吸引？”
　　夜红兰芝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这点他还真没有考虑过，这东西出来后无差别攻击了所有人，而且成群出现，所有人逃命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注意它被什么吸引，如果非要说一个，那必定是活物。
　　正当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前方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掉下来一片片裹着蜻蜓的白纱。
　　白纱笼罩着无垠茂这片山峦，入口处一男一女分立两旁，男子神情冷肃，手持四方夺，正是飞鼠族书斫。
　　女子看着年龄较小，一身绛紫色长裙，睡眼惺忪，一脸困倦，打着哈欠懒懒坐在一块大石头上。
　　白纱笼罩下的无垠茂入口位置，受到方才攻击急速紧缩，危机过后这才缓缓张开，露出里面一只人头青蛛。
　　人头生着男子模样，声音却是柔媚女人。
　　“两位宫仙，我们青蛛一脉如今也不过是夜红族的看门狗，二位何苦为难我呢？”
　　“那简单，你让地锦滚出来，我就不为难你。”女子又打了个哈欠，声音听着软绵绵。
　　人头青蛛只是赔笑。
　　别看对方困倦不已，实则也是六宫仙之一，名叫夜红乐卿，早年五大妖族合力诛杀前妖主留下那对双胞胎孩子时，夜红一条支脉便是那对孩子的血亲族人，并全力守护。
　　为此惹怒其余四族，这有了夜红族一分为二，其中一脉与四族联合，将另一脉斩草除根。
　　最终酿成悲剧，而夜红乐卿便是被灭族的那一支。
　　但被当时的书斫救下，最终成长为六宫仙之一。
　　地锦目前统领夜红族，又是夜红乐卿的灭族仇人，这么多年都避着对方，更何况现在。
　　她就算听见也不会出来，更不会开门。
　　循声而来的夜红兰芝看到夜红乐卿后立刻转身要走，然而夜红乐卿占据高处，一眼看到来人，身形一晃追了出去。
　　“你站住！”
　　夜红兰芝脚步一顿。
　　“这已经是我们第三次见面，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连名字都不愿意相告？”
　　何闻闻见状，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退到一旁。
　　见夜红兰芝没有开口，乐卿又追出两步，“你是夜红族的人……你是……兰芝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