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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假山 ...

  •   “是啊,胡绣娘自我记事起便一直在这。听爹爹说,胡绣娘来冯家已经有二十几年了。她做活细致,绣工也好,惠娘便是她的义女,也学得了一手好女红。”

      夏盈初面似恍然地点头,几人刚到北院门口便见到里面一位妇人正闭着眼睛躺在藤椅上。手边的绣棚落在满是花瓣的地面,听到几人的脚步声,胡绣娘微微睁眼。

      “小姐怎的来了?”

      “阿嬷,这位是夏大人,有事要来见你。”

      胡绣娘看起来大约五六十岁,花白的头发挽起却只一根木簪再无其他发饰。身上的衣裙半新不旧,只在裙摆绣着几瓣零星的紫薇。

      见到冯婉琪几人也只懒散地坐起身,孟昭明注意到她的鞋底很干净,就像是没有踩过地面一样。

      “大人见谅,老身腿脚不便,不能给您行礼了。”

      “胡绣娘不必多礼,今日你我不论官民。”

      夏盈初微微一笑,捡起地上的绣棚轻抚去上面的尘土。鹅黄色的帕子上绣着几朵海棠,未完成的花瓣半卷着,看起来栩栩如生。

      “怨不得冯娘子诸多夸赞,胡绣娘果然有一双巧手。”

      “大人谬赞了,乡野村妇胡乱做的,哪里入得了大人的眼?”

      胡绣娘笑着接过女子递过来的绣棚,面上虽已经爬上皱纹,那双眼睛却是亮得惊人。夏盈初轻笑,轻抚衣摆坐在旁边的石凳上。

      “胡绣娘过谦了,你能在冯府一待便是二十几年,定是远胜于其他绣娘。我虽不懂刺绣,却也看得出这海棠绣的极美。”

      “那是老爷好心,不嫌弃我这个残废的老婆子罢了。现在的年轻人哪一个不比我一个老太婆手脚利索?老咯,越发不中用了。您瞧,这绣着绣着还睡着了。”

      胡绣娘无奈一笑,夏盈初只笑着没有再说什么,话头一转问道。

      “冯夫人与冯老板成亲也有二十年了吧?如此一算,你老也算是看着他们一路走来的。”

      胡绣娘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冯夫人,微微一怔浅笑着点头。

      “可不是吗,当年老爷不过刚刚弱冠,夫人也是二八年华,正是应了那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可惜,夫人命薄,生下小姐没两年便去了。”

      胡绣娘微微叹息,眼神有些恍惚地抬头。此时晚霞铺满了天空,透过稀稀疏疏的枝叶映入妇人眼瞳。

      夏盈初敏锐地觉察到她身上萦绕着的忧伤,只是对于旧主的思念感慨吗?

      “看来,你与冯夫人感情颇深。”

      “大人见笑,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

      妇人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夏盈初笑着收敛情绪,视线落在妇人膝盖上的绣棚问道。

      “我听冯娘子说,惠娘是你的义女,那一手女红想必也是跟着你学的吧?”

      “不错,惠娘那丫头倒是聪明,只是也是个懒的,平日里也就缝补缝补了。要我说,应当好生罚罚那妮子。以后小姐的衣衫还指望她呢,哪能一直那么上不了台面。”

      胡绣娘一边说一边横了眼面颊微红地惠娘,冯婉琪已经习惯了每次见面胡绣娘对惠娘的嫌弃数落,无奈地一笑。

      “对了阿嬷,我一直不曾问你,阿娘可是跟着你学的啊?”

      “怎忽然想起来问这些?”

      夏盈初没有错过她那一瞬的怔愣,冯婉琪并没有察觉,手指不好意思的搓了搓。

      “上次不慎遗失了阿娘给我做的锦袋,我想着也做个一模一样的,好去给阿娘赔罪。”

      胡绣娘眼眸中闪着什么,眉眼微软地笑道。

      “小姐要是想学,老身自当倾力相教。”

      “好啊!”

      冯婉琪开心地笑着,竟没留意到胡绣娘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夏温二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今儿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便不打搅了,告辞。”

      三人起身告辞,冯婉琪本想相送,却被夏盈初制止。

      “冯娘子不必起身,我们自行离去即可。”

      冯婉琪无奈,只能让小花将三人送出府。

      胡绣娘盯着女子的背影越走越远,耳边是冯婉琪说话的声音,随后敛眉不再去想。

      ......

      另一边,小花还是心慌地低着头,夏盈初缓缓穿过后花园,不急不缓的样子像是游园踏青一般。

      “咦?那处假山看起来像是中空的,莫非那日惠娘便是被贼人藏在了那里?”

      夏盈初脚步一转,好奇地绕着假山看了又看。听她又提起那日,小花脸色越发苍白,紧张地天天唇点头称是。

      “这倒是怪了,这处假山距离茅厕那可是一南一北,虽说是离后门院墙近,可那边的假山距离茅厕更近。那贼人为何会舍近求远将惠娘藏在此处?”

      女子的话让小花越发紧张,对上夏盈初似笑非笑的眼神,小花浑身一抖下意识地普通一声跪在地上。

      “呦,这是何故?”

      “大人,奴婢真的什么也不知道,那日的确是奴婢失职,贪睡,害了小姐,”

      小花哽咽地低着头,这几日,她日日自责。倘若那日值夜她没有偷懒贪睡,那恶贼又怎能闯进来?每每看到小姐恍惚地发呆流泪,她都恨不得以死谢罪。

      “呜...小姐对小花有救命之恩,小花却,却害的小姐...”

      小姑娘泣不成声,两只手不停地抹着脸上的泪水。夏盈初微微叹息,蹲在小花面前将帕子递了过去。

      “擦擦吧,回去冯娘子看到可不依了,那我可就成了仗势欺人的狗官了。”

      含笑的脸在模糊的视线里依旧漂亮,小花颤巍巍地接过面前的帕子道谢。

      “不会的,大人是好官,小姐也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蛮横之人。”

      “好官?”

      夏盈初噗嗤一笑,“我才来青阳几日?到现在还没办几桩案子,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好官?”

      “大人你费心查案,小花又怎会看不出来?小姐也夸赞您虽是女子却能踏足官场,定有您的过人之处。”

      温玉卿睫毛一颤,低头看向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夏盈初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站起身轻声说道。

      “不必送了。”

      ——————————

      孟昭明望着房顶不时地想起那个背光站立的背影,星眸中闪过困惑。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说她细心,她偏又像是看不出冯婉琪的不适,将人激地歇斯底里。说她冷漠,孟昭明又想起蹲在小丫头面前安慰的背影。

      孟昭明挠了挠头发,现在更让他焦虑的是这件案子。再过几个时辰就是第三天了,知府大人的令信想必也快到了。

      凶手是谁?为何要嫁祸楚怀信?赵天赐又为何卷了进来?还有那段思齐,又为何要帮助凶手去伤害冯婉琪?

      段思齐的孪生兄弟还活着,现在在何处?既然还活着,又为何不与他们母子相认?他是否与这件案子有关?

      孟昭明烦躁地在床上打滚,他能看出大人一定查到了很多,可是却又不愿意告诉他。孟昭明眉头皱得越发厉害,感觉脑子里一片乱麻,好像有很多线索,却又交缠在一起。

      冯婉琪、楚怀信、段思齐、赵天赐,这些人不断在脑海里打转。还有丽娘、那间内有乾坤的屋子、收受贿赂的钱富贵、与丽娘数次相对的眼睛。

      孟昭明猛地坐起身,原来,那个孩子是赵天赐?!

      是了,赵天赐今年同样是十八岁,只是那张脸生的可怖,是以从来没有人认真看过那张脸。

      倘若他便是段思齐的双生兄弟,那让他这么义无反顾用性命去救的人,只能是段思齐!

      可是。

      孟昭明兴奋过后又是茫然,段思齐为何要伤害冯婉琪?他们不是两情相悦吗?因为楚怀信?

      说得通,却又说不通。

      孟昭明泄力地躺回去,他想到的,大人肯定一早就看明白了。难怪今日温娘子会那样问冯婉琪,再加上虎子这个人证,这样一来,便能证明赵天赐绝不是凶手。

      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想不通,但是这也算是这两日的好消息吧。孟昭明心情愉悦地闭目休息,想着明日一早便到县衙问问大人。

      ......

      “还没睡?”

      温玉卿推开房门,果不其然看到了夏盈初。女子一只手拿着烛台,坐在尸骸旁无言地看向门口的身影。

      “卿卿,这世上,为何这麽多痴男怨女?”

      黝黑的骨节像是与黑夜融为一体,温玉卿默然地与她并肩而坐。

      “大概,是因为情吧?”

      “情?”

      夏盈初嗤笑,黝黑的眼瞳在夜里没有一丝光亮。

      “我说,是因为欲。”

      贪欲,无尽的贪欲不停地蚕食着那些男男女女。

      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温玉卿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样子,抿着唇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斯妍。”

      夜里的凉意穿过门窗的缝隙溜进夏盈初的骨缝,又疼又冷,像是回到了那座牢笼。

      “都过去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夏盈初闭着眼贪婪地汲取着温玉卿身上的温度,微阖的眼瞳无神地盯着门窗上忽隐忽现的树影。

      是啊,都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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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正文已更完,番外大概率会有。 另,新文《一号卷宗》正在连载中,感兴趣的姐妹可以点个收藏哦,没什么意外的情况下还是日更~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