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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无名氏(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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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淮起床的时候,宋温峤已经在厨房待了半个多小时,他把小香肠对半切开,划十字刀花,然后扔进平底锅里,切口遇热后向四周裂开,形似小章鱼的四条腿,他正在犹豫要不要再点两颗芝麻当眼睛。
“幸好你跟我都不是朝九晚五,不然谁也拿不到全勤奖。”秦少淮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喝。
“身在福中不知福。”宋温峤扭过头,“过来!亲一口!”
秦少淮敷衍地贴了一下他的嘴唇,回房间换衣服。
宋温峤把早餐端上桌,等他换好衣服出来,缠住他交换了一个甜蜜的湿吻。
两人坐下吃早餐,宋温峤说:“上次说带你回老宅,就是我小时候住的那栋房子,我让人提前去打扫,这周末去住两天怎么样?”
“好啊。”秦少淮咬了口面包。
宋温峤问:“好吃吗?”
秦少淮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吃,宋先生做什么都好吃。”
“嗯。”宋温峤淡淡道,“这是买的。”
秦少淮从善如流道:“那就是宋先生秀色可餐,对着你英俊的脸吃什么都是美食。”
宋温峤平静地说:“秦教授真是巧舌如簧。”
秦少淮正要笑,又听宋温峤说:“所以特别会接吻。”
秦少淮面颊发烫,夹了一个小香肠塞进他嘴里,堵住他气人的嘴。
宋温峤做早饭的时候,顺手给他炒了两个菜,装在饭盒里让他中午吃。
两人一起出门,宋温峤开车送他到学校门口,看着他下车走进校门,身影消失不见,然后才掉头离开。
中午的时候,秦少淮把饭盒打开,西蓝花炒虾仁,香菇滑鸡,还有两块蒸南瓜。
他刚拿起筷子,宋温峤的短信就来了,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秦少淮总感觉他最近对自己好得有点过了头,从前也嘘寒问暖,但没有现在这么殷勤,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也可以说是小心翼翼,一周七天,几乎都和他黏在一起,大半个月没有发少爷脾气了,连□□上也百分之百迁就秦少淮的需求,喊累就停,偶尔还会露出些欲言又止的内疚表情。
秦少淮看着手机举棋不定,“不会是出轨了吧。”
他回了个随便,心不在焉地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菜,敲门声响了起来。
秦少淮把饭盒盖上,叫了声进。
推门进来的是意料之外的人,秦少淮惊诧不已。
九月的南瑶市气温宜人,陈毓穿着一条高腰黑裙,丝质的白色衬衣,棕色卷发披在肩头,整个人显得知性年轻,看上去比秦少淮大不了几岁。
陈毓手里提着一个保温盒,秀美的脸上露出几分笑容。
秦少淮端正了坐姿,问道:“你找我有事吗?”
陈毓轻轻地将保温盒搁在桌面上,目光看向秦少淮无名指上的戒指。
陈毓问:“我可以坐吗?”
“请便。”秦少淮把饭盒挪到旁边,“矿泉水可以吗?”
陈毓点头。
秦少淮弯腰从桌子底下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陈毓接过后说了声谢谢,她握着矿泉水瓶出神,过了好一会儿才拧开,像是要纾解压力,她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才问:“你和温峤是那种关系吗?”
秦少淮皱了下眉:“你来就是问这件事情吗?”
陈毓犹豫了一下,把保温盒挪到秦少淮面前,“听说你们在同居,我包了点牛肉馅的饺子,想请你转交给温峤。”
“哦?是M9的和牛吗?”秦少淮语气平淡地问。
“什么?”陈毓蓦地蹙起了眉,那张漂亮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匪夷所思。
“不会是超市里面几十块钱一斤的牛肉吧?”秦少淮喝着杯子里的白开水,凉凉地说,“宋温峤不吃这种便宜货。”
事实上,在这方面宋温峤从来不娇气,几千块一斤的牛肉他吃,几十块一斤的他也吃,牛肉罐头这半年里也吃了不少,可秦少淮就是想呛她两句,宋温峤运气好才成为了宋南天的儿子,稍有一点阴差阳错,他可能就在山区的某个角落里啃树皮,可能和他一样在孤儿院里长大,秦少淮想到这里没办法不恨陈毓,饶是她现在露出了卑微的姿态,秦少淮仍是觉得她冷酷地像个恶魔。
陈毓下不来台,她吞咽着口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作答。最终,她捧着保温盒,将它向前推去,露出勉强的笑容,“我晚上去超市,重新买食材,小秦老师,饺子请你吃吧,温峤的口味你熟悉,吃完能不能给我一点意见。”
星火燎原般的怒气在心里滋长,脸上却不动声色,秦少淮将自己的饭盒挪到正中,淡笑道:“抱歉,宋温峤怕我在外面吃到脏东西,已经给我准备了午饭,陈女士,饺子留着自己吃吧。”
陈毓紧抿着嘴唇,胸膛剧烈地起伏,良久,她露出笑容,殷红的嘴唇勾起柔美的弧度,“小秦老师,既然这样,我今天先回去了,明天还麻烦您帮忙。”
她忍耐着翻江倒海的情绪,离开之际,身后传来秦少淮凌厉的质问声,“为什么回来?”
陈毓没有回头,她扬起下巴,直言道:“为了钱。”
那么坦然,那么不假思索,那么残忍无情。
她咬了一下嘴唇,牙齿染上淡淡的口红印,“我丈夫的公司经营不善,如果再补不上缺口,他不仅会破产,还可能会蹲大牢,我需要一千万,只要拿到这笔钱,我以后再也不会来骚扰他。”
“你指的再也不会,是指遇到下一次麻烦之前。”秦少淮不客气地戳穿她。
陈毓喉头哽动,没有反驳。
秦少淮心中一片荒芜,“你后悔过吗?”
“后悔?当然,我短暂地后悔过。”陈毓徐徐转过身,眼神里浸满了悲戚,“我后悔拿了宋南天十万块,在此之前,我是受害者,在此之后,我变成了加害者,可后悔有什么用,事实上,他过得比我好,我有什么好后悔的,谁会抱着回忆过一辈子。”
她的肩膀在发抖,却执着地瞪大了眼,不让眼眶里满溢的泪水滑落,“秦教授,我还会再来的。”
秦少淮的视线让她觉得害怕,像被人扒光了所有的假面,看透了她灵魂深处的肮脏与自私,她难堪地夺门而出,藏起脸上的脆弱与哀伤。
保温盒和矿泉水瓶被她遗留在桌面上。
秦少淮定定地看着那只保温盒,少顷之后,他拿起保温盒,连带着里面的饺子,一并扔进了垃圾桶。
*
回去的路上,秦少淮反复想起陈毓说的那些话,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却让人无可反驳,我抛弃你,恰恰是因为不够爱你,既然不爱你,又何来的后悔。
作为子女,对父母的眷念之情,如果终究只是一厢情愿的错付,那是多么悲哀的人生,幸好,幸好宋温峤不爱他们,这是秦少淮唯一觉得慰藉的地方。
秦少淮深吸了口气,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吧。
他打开门进去,客厅里没有开灯,阳台开着窗,纱帘被风吹起,有光洒进黑暗的室内,宋温峤坐在沙发里,十指交握,屈着腰,低垂着脑袋一动不动。
秦少淮轻轻把门关上,换上拖鞋,若无其事地走去洗手换家居服。
等他从洗手间出来,宋温峤仍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又带着几分戾气,“陈毓和你说了什么?”
秦少淮皱了下眉:“你派人监视陈毓,还是监视我?”
宋温峤倏而抬起头,眼神冷冽看向他:“不行吗?”
秦少淮蓦地怔住了,呆愣了半晌,呼吸猝然变得沉重。
宋温峤拽住他的手腕,用力将他拽进怀里,捏住他的下巴,粗鲁又急躁地吻了上去,像是要将他拆骨入腹,那算不上温柔的亲吻中充满了控制欲。
秦少淮吻着吻着就笑了。
宋温峤松开他,恼怒道:“专心一点!”
秦少淮调整了下姿势,跨坐在宋温峤腿上,笑问:“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我不喜欢你见他们。”宋温峤眼神闪烁,抿了抿嘴问,“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秦少淮趴在他肩头,拨弄他浓密的头发,百无聊赖地说,“陈毓想要一千万。”
“区区一千万,就能让她点头哈腰!她的孩子只值一千万!”宋温峤气得指尖发抖,“你不许给她!”
“当然不给他。”秦少淮坐直身体,笑眯眯哄他,“宋先生给我的零花钱,我为什么拿来送给别人?我还没有这么清心寡欲。”
“秦教授,那不是零花钱。”宋温峤啄了一下他的嘴唇,敛了敛怒气说,“那是家用,所谓家用,就是让你用完它。”
秦少淮抿着嘴笑了一下,忽地又敛起笑,嘀咕说:“你最近家用没有交够。”
宋温峤怔神半晌,反应过来了,感觉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他将秦少淮圈在怀里亲热,中间停下来问:“没生我气?”
“再问就要生气了。”秦少淮满面潮红趴在他肩头,环紧他的脖子,声音发颤道,“还是去房间吧。”
宋温峤就着原来的姿势将他抱起来,秦少淮惊呼一声裹紧他的身体,斥骂道:“神经病啊!”
宋温峤笑得高兴,俯腰亲他,秦少淮的身体被迫向后仰,几乎就要摔下去。
宋温峤见他着实害怕,搂着他的后背向上托了一把,暂且抽身,抱着他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