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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九千年落地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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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温峤把车开进车库,拉上手刹,稳稳坐着不动。
秦少淮解开安全带要下车,才发现车门上了锁,他转头看向宋温峤,见他板着脸,很是生气的样子,莫名其妙道:“又怎么了?”
宋温峤眼神漠然道:“你今天在景区里打我手,打了四下。”
秦少淮问:“所以呢?”
宋温峤把座椅放平,解开安全带跨到了副驾驶,直接朝他扑了过去,佯怒道:“我现在立刻马上要亲你四下!”
“别闹了,到家了!”秦少淮忍俊不禁,撇着脸躲他。
宋温峤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把脸转过来,低头狠狠亲他。
通往客厅的门被打开,田无酒站在台阶上,怔了一秒钟,随即说:“没关系,你们可以当我死了,我去车里拿点东西,锅里有蛋炒饭。”
宋温峤闹够了,松开秦少淮坐回原位,笑容暧昧地舔了下嘴唇。
秦少淮无力扶额,“开门!”
宋温峤先下了车,绕去副驾驶替他开门。
“少来献殷勤!”秦少淮怒瞪他,扯了扯被他蹭皱的上衣。
宋温峤双手撑在车门上,将他堵在中间,不满道:“刚才只亲了一下,还有三下,你来亲。”
“你幼不幼稚?”
“你亲不亲?”宋温峤低下头,把脸凑过去。
秦少淮叹气,捧着他的脸,安抚地在他嘴唇上贴了一下。
宋温峤不依不饶道:“还有两下。”
秦少淮凑到他耳边,声音蛊惑说:“还有两下,晚上亲。”
宋温峤喉头滑动,盯着他柔顺的眉目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心花怒放,心潮澎湃,松开他,转身去开后备箱。
秦少淮微微侧过身,视线追随他离去的背影,脑海里反复回想起华随风所言,一年,还有一年......
这一刻,恐惧在他心脏里生根发芽。
宋温峤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黑色手提箱,把乾帝铁杖也拿上,这件东西他尽量不放车里,这辆越野车出门前改装过,都是防弹玻璃,就怕鳐兽突然来袭,乾帝铁杖和他的车玻璃硬碰硬,折腾个两败俱伤,后面还得靠这辆车穿越无人区。
他走进客厅,钟擎正端着一盘蛋炒饭在看电脑,宋温峤把手提箱摆在他面前,笑骂:“你真是钢铁肠胃。”
“田哥这蛋炒饭是真绝,你盛小半碗尝尝,多的留给我。”
宋温峤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两个密封袋,扔在手提箱上,“从莲台和落地佛身上刮的。”
钟擎把盘子搁一边,打开手提箱,把显微镜拿出来组装,大声叨咕:“鸡鸣狗盗之辈!”
宋温峤进厨房,把蛋炒饭都给缴了。
钟擎安装好显微镜,把两份样本放在载物台上,自言自语道:“莲台和佛身不是同一个材质。”
宋温峤端着蛋炒饭走过来:“正常。”
钟擎没说什么,把物镜调整到高倍,就见他身体抖了一下,慌张把头抬了起来,急道:“宋温峤,你过来看看。”
宋温峤把蛋炒饭放下,凑到了目镜前,视线里出现了活体细胞的表现特征。
落地佛还活着,传说是真的。
宋温峤并没有太惊讶,与其说他信任这个传说,不如说他信任许望山的记事本。
他琢磨了一会儿,转头就见钟擎正在吃他的蛋炒饭。
宋温峤:“......”
钟擎扒完饭,把空碗递给他,“有情饮水饱,你喝水行了。”
宋温峤无语,拿着空碗回厨房,秦少淮已经吃完了,正在刷锅,他连忙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锅子,“放着我来吧。”
他把锅子放进水池里,握住秦少淮的手,放到水龙头下,仔细地冲干净他手上的泡沫,动作轻柔地揉搓他的指缝。
秦少淮精神恍惚,他凝视着宋温峤坚毅又温柔的侧脸,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宋温峤只余一年的寿命。
宋温峤帮他把手洗干净,再用抽纸擦干,吻了一下他的指尖,眼神柔和道:“外面太阳毒,下午躺一会儿吧,晚上我们出去散步。”
“好。”秦少淮声音沙哑,他清了清嗓子说,“我先回房间。”
宋温峤点头:“我马上就来。”他看着秦少淮离去的背影,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难以名状的悲伤,他沉默低头,将锅碗洗干净。
秦少淮走回房间,没有打开吊灯,而是坐去书桌前,打开一盏昏黄的台灯,然后从隐蔽的角落里将记事本翻出来。
他坐在桌前,重新翻看这本笔记,开篇是鳐兽,是他和宋温峤一起解译后,宋温峤誊抄的最终版,他看着宋温峤的字迹,忍不住想笑,这家伙虽然没有上过学,字却写得遒劲有力,极其洒脱,他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没有成为千篇一律的人,他棱角分明,爱恨肆意,温柔包容,那么、那么地爱护着自己......
秦少淮无法不在意这件事情,无法不联想到鳐兽。
他还是会想起那一天,他穿着新衣服,像普通的孩子一样走进学校,崭新的文具盒,漂亮的橡皮,桂花的香气飘满整间教室,放学铃响,他欢呼雀跃地离开学校,回家的路上,他幻想着今天的晚餐,会是红烧排骨还是清蒸鸡腿,钥匙环上挂着一个可爱的小熊钥匙扣,那串沉甸甸的钥匙插入锁芯,打开的却是另一个世界的大门。
预想中的饭菜香气被血腥味取代,满目都是殷红的鲜血,养母的脑袋滚落在他脚边,浓稠的血液还未干涸,一点点流淌到他脚下,染红了他的新球鞋,不远处的地上,养父失血气绝,菜刀紧攥在手心,表情狰狞又绝望。
所有的幸福都是假象,只为了将你捧到云端,再将你狠狠摔入深海,你痛不欲生,却又苟延残喘,寻觅一次又一次新生。
秦少淮未察觉自己泪流满面,眼泪簌簌地淌,染湿了手边的记事本,直到身体被打横抱起,温暖又熟悉的气味包裹住他的全身。
宋温峤将他抱在怀里,靠床在地板上坐下,轻柔地啄吻他的发梢。
秦少淮把脸埋在他胸膛,低声呜咽,宋温峤是他的救命稻草,也是足以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宋温峤一下又一下抚摸他的后背,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没事了,阿淮,我在这里,我在你身边,已经没事了......”
“不要、不要留、留我一个人......”秦少淮哽咽,身体止不住地痉挛,“不要离开我......”
宋温峤抬起他的脸,笑容苦涩道:“阿淮,生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一世我们可以再相遇,下一世一定也可以,我会陪你走过每一个轮回,千千万万世。”
“我不要下一世,我只要这一世!”秦少淮咬住嘴唇,怒视着宋温峤的笑脸,试图从他的眼神里读取到承诺。
宋温峤笑容酸苦,氤氲的泪水浮上眼眶,他吻住秦少淮的嘴唇,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流下眼泪。
无能为力的感觉遍布他的全身,他不知该如何自处,只能抱紧怀里的人,一遍又一遍诉说他的爱意。
在幽暗的房间里,两人相拥而泣,为即将发生的未来惴惴不安。
秦少淮不知何时睡了过去,睡梦中鼻翼抽动,发出不安稳的梦呓,宋温峤低头看着他的睡颜,禁不住露出了一个苦笑。
宋温峤不确定秦少淮是否已经发现了端倪,许望山留下的记事本上记载了许多奇闻轶事,串成了一条前往羲天山脉的道路,而开篇却是鳐兽。
事到如今,寻找许望山已经不再重要,因为宋温峤几乎可以确定,许望山的失踪与鳐兽有关,命运在最开始的时候已经将他与秦少淮绑在一起。
田无酒曾经问过他,为何鳐兽不攻击他。
宋温峤可以感受到鳐兽对他的敌意,无论是骆北还是萧屿,与其说鳐兽不攻击他,不如说鳐兽在忍耐他。
鳐兽试图将他们引上前往天空古城的道路。
这就是鳐兽的初衷。
他们对鳐兽来说有利可图。
无论他图谋的是什么,宋温峤都不可能放过它。
他撩开秦少淮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伤害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