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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雨打芭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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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五日,中秋,午后。
距京城三十里,早有下属侯于长亭。
八王下马,换了马车。
虽依旧有阳光,前几日的大雨一浇,空气中冷得很,再是有温暖江南归来,一路湿冷,八王遭了病尚在其次,冷然的气候,让八王过早的披了锦裘。
拉了毛茸茸衣领,八王速速的躲进车内,长长呼了口气。
祺瑞推开车门,端了药进来,“王爷,咱们歇会儿再走?”
八王接过药,皱了皱眉,仰头一口灌了下去,道:“为何?”
“钟政已在府上张罗,晚膳时分回去便可,皇上听闻王爷今日归来,也早早下了柬子,无论王爷想先入宫,还是回府歇着,都不必急着赶路,更何况这一路上……”
八王抬手阻了他的话,接过他手里的漱口水,道:“不必,常速赶回便可。”一遍一遍的漱口,直到再也感觉不出苦味来,才放下,吩咐,“把药都扔了吧,本王病早好了。”
祺瑞当下拧起眉,“王爷……”
八王瞪眼,“别啰嗦,出发。”
祺瑞愤愤然跳下车,瞪圆了眼,大臂一挥,“准备出发。”暗下心里早把某人骂了个人仰马翻。
节日,京城中比平日更是热闹许多。
马车行进未几,遭了阻。
祺瑞冷着阎王脸,大怒,“怎么回事?”
有人战战兢兢的答道:“前面过不去。有人在抛绣球招亲。”
祺瑞瞪眼,前去打探,热热闹闹的百来人,挤挤嚷嚷,热火朝天,就算这是官道,就算是王孙贵族的车马,让人一时让开,也颇为不雅。
祺瑞凑近八王,问道:“王爷,怎么处理?”
八王撩了帘子,淡淡看去一眼,淡淡开口,“绕道。”
好,绕道,走远了还不算,未及半刻,再次遇阻。
前面不远便是商会,有两家富贾买了人,在摔跤游戏,同样热热闹闹,百来条汉子塞满了街道。
祺瑞大怒,“让他们让开。”
八王沉声斥道:“祺瑞。”
祺瑞怒火不息,“王爷,这……”
八王阻断他,淡淡道:“绕道。”
如是几次,饶是气愤中的祺瑞,也觉出有人设计,打马凑近八王,迟疑道:“王爷,这是谁与您过不去呢?”
八王眼光一闪,嘴角溢出笑来,却也没觉得多温暖,笑而不答。
遇阻四次,绕了平时根本不走的偏道,终于畅通无阻。
行走一会,祺瑞忽然面红耳赤,想是气得厉害,“王爷,这,这里似乎是……”
恰在此时,听得有人声道:“不才请问,这可是当朝贤德八王爷的车马,愚拙冒昧,藉求八王爷一赏大驾,可否?”
那懒洋洋悠闲散漫的腔调,普天之下,除了庞统,不作第二人想。
祺瑞看的明白,声音响时,那人尚在一箭之外,待得话语完毕,马车为他声音缓缓停下,刚好到了那人近处,这距离量算准确,内力看来也颇高深。
祺瑞凑近八王,低声道:“王爷,咱直接回府?”
八王忍俊不禁,一边拉好锦氅,下了马车,低笑道:“好么?”
祺瑞冷着脸,跳下马,紧跟八王,嘟哝道:“这什么地方,他存的什么心?”
这是勾栏,不必用心打量就看的明白,更何况那门匾上大大的三个大字,风月楼。
八王一抬头,便看到了庞统。
这么冷的天,他不过着了件薄衫,襟口半开,胸膛露了个若隐若现,此时正捏了杯酒,挑了眉眼,笑嘻嘻望着八王。
秋风甚冷,吹得那人飘散的头发,那笑容,不知为何,刺眼的紧。
八王紧绷着脸,冷冷看着,也不回应,更不说话。
庞统笑笑看了会,手中酒杯往后一让,一只纤秀文雅的手掌接了过去,庞统一手撑住窗沿,纵身一跃,跳了下来,闲闲落在八王身侧。
好家伙,这天气,这人不束发,不系衣襟,竟连鞋袜都未着,赤足踩了地。
庞统笑着牵上八王衣袖,道:“好王爷,等着见你这一面,我这苦呵……淡眉难扫,锦衣不着,愁看他鸳鸯成对,总怨那茶酒不香,山珍无味。”
八王皱着眉看他上下,淡淡斥道:“成什么体统?”
庞统合掌,嘻嘻笑道:“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好王爷,这一处冷风灌着衣襟,冷哦,恰便是见着了王爷,竟万分的怀念那黄汤滋味,王爷且陪我暖和片刻可好?”
八王转身,道:“回府。”
庞统依旧牵扯他衣袖,低低沉沉道:“王爷,你便当真忍心?”
八王瞪眼看他。
也便这一顿功夫,庞统半推半抱的拥了人,跨进风月楼大门。
祺瑞跳脚怒吼,“庞统。”
庞统充耳不闻,笑嘻嘻一手解了八王锦氅回手抛给祺瑞,一边笑道:“还是抱了王爷暖和舒服的紧。”
八王却手臂一展,挣开他怀抱,淡道:“带路。”
庞统眨了眨眼,躬身抬手,作势让道:“王爷请。”
庞统一向最会享受,风月楼上层,豪华锦绣的厅内,觥筹交错,便不是夜晚,依旧十分热闹。
当厅而坐一女子,淡扫蛾眉,冰雪裁衣,扶着下颌漠然望着厅内,便是庞统八王入门,也不过淡淡扫来一眼,并不起身或其他动作,而这冷清女子便是有资本让她鹤立鸡群般耀眼。
庞统笑道:“芙蓉儿,有道是,有酒当醉佳人,有酒当醉佳时佳境,当此时刻,无论如何你得把那珍藏的‘眼儿媚’取来,共赏一醉。”
有女子娇俏应声,“我说庞爷,这不是强我们芙蓉姑娘为难么?这京城,谁不知道,芙蓉姑娘的眼儿媚,若是她不乐意,便是千万两黄金,也难买到一滴……”
话还没完,便见那冷清女子站起身来走入内厅,不多时,“砰”的一声,一晶莹剔透的琉璃酒瓶被磕在桌上,那女子冷冷道:“我乐意的很。”
那娇俏女子当下脸色极为难看。
庞统抚掌笑道:“玉娇儿你可帮了我大忙,我当谢你一谢,好芙蓉,不枉我疼你一场。”转头看向八王,笑的阳光明媚,“王爷,便来一醉,如何?”
祺瑞大怒,“庞统,你别太过分。”他站在门口,若不是关心八王安危,这楼他都不进。
八王摆了摆手,眼珠扫来扫去,笑道:“好啊。”
庞统哈哈大笑,扶着八王分次坐下,一手拉了那芙蓉在身边轻轻依偎,早有人倒了酒,庞统笑道:“这玉芙蓉号称京城第一,王爷一样眼光卓然,品评一番如何?”
那玉芙蓉冷眉冷眼的瞪他一眼,虽与那依偎之动作大相径庭,倒也没有不协调。
八王凌然坐着,他身边也早近了两名女子,可他天生的那副人神不可侵的样子,当真无人敢靠近半分,他气势虽重,表情却柔和,只眯了眼轻轻的笑,“品评美貌女子,谁敢掠庞公子之美,区区不才,岂敢献丑?”
庞统却把手里的酒凑近玉芙蓉嘴边,笑道:“芙蓉儿,这人便想以一句美貌草草应付于你,你说说,该罚于你,还是该罚于他?”
玉芙蓉轻渺渺叹息一声,“蒲柳之姿,自当罚于妾身。”就着庞统之手,仰头把酒全数吞了下肚。
八王笑笑,举杯一敬,仰头也灌了个干净。
刚灌下去,面皮之下便皱紧了眉头,好……酒,好个庞统。
这就冷冽中夹着温软,呛人酒气之后更有醇厚酒意绵绵,想来是混合了烈酒软酒而调制,当此冷秋,吞下这冷酒,那滋味当真难言。
庞统早高声呼道:“好王爷,便灌得慢些,这酒一滴便是万金,一杯酒想来也有百万金千万金的,这一股脑儿喝下去……”又“呀”的一声,“这酒口感既纯,后劲更足,王爷可还好?”
能好么?八王衣袖下的手紧紧按压住宽袍之下的胃部,那处早翻江倒海,扭曲疼痛的天昏地暗。
一手往边上一让,又有人倒满了酒杯,方笑道:“这酒当真当得京城第一,美妙的很。”
庞统恍然笑道:“哦,王爷原来不爱美人爱美酒,好,为王爷这慷慨男子汉气概干上一杯。”一握酒杯,仰头一灌,手再一翻,琉璃酒杯中一滴酒不剩。
八王抬手,“庞兄这气概不况多让,本王回敬一杯。”一仰头,竟又干了。
不着痕迹的看向门口,祺瑞只是气呼呼瞪着门外,丝毫不往门内看来,不由暗暗咒骂,这呆子。
恰在此时,门口有轻微骚动,一低沉声音道:“王爷,钟政有急事相报。”
八王一撩眉眼,走出门,道:“禀。”
钟政头也不抬,道:“听得王爷归朝,宫中已命吴公公在府里候着,王爷当速归才是。”
八王回身,一摊手,苦笑道:“本王便没有庞兄这等福气,庞兄尽管在此醇酒美人,本王难奉陪了。”
庞统扬眉,嘴角勾着似笑非笑,手里拿着杯酒,走近,道:“也好,不过,事有二三,这第三杯酒,王爷总得喝了下去。”
八王眉头不皱,接过酒,仰头一灌,笑道:“多谢款待。”
转身端步离去。
庞统看着他背影,笑意渐深,却也不知他笑个什么。
八王紧皱眉头,端端正正的行路,又不能拿手去按压胃部,只得紧紧咬了牙。
钟政瞪祺瑞一眼,“这种地方怎么能让王爷来?”
祺瑞委屈,却也没说什么。
八王摇头,“不必怪他。倒是庞统,怎么在这种地方?”
钟政沉沉道:“自王爷出府,庞爷便一直不曾回府。”
八王抿唇,“一直在此?”
钟政道:“大多时候都在。”
八王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钟政道:“皇上宫中摆了宴,共赏中秋,吴公公下午便在府上候着,不知王爷意思。”
八王皱眉,“这么执意,为何?”
钟政摇头,“属下不知。”
八王沉吟一会,“那就去吧。”
宫廷如新,人如旧。
八王跨进宫廷大门之时,月已中上,百官多至。
庞太师眼尖,早瞧了见,笑容满面迎来,“八王爷,三月不见,依旧是龙行虎步,姿态端雅,可喜可贺啊……”
八王扬眉也笑,“庞太师雄姿英发,满面春风,也可喜可贺啊……”
庞太师呵呵的笑,竟也不说什么,“同喜同喜……”
稀奇了,八王心下几转,暗自留了心。
宴会无聊,有美酒佳肴当前,有美妙舞蹈当先,更有聪敏文士兴致所至的诗词佐幸,到底无聊乏味,八王昏昏沉沉,也不知一时的一口气来这宴会作甚。
皇帝开初便严明,大好时光,莫谈国事。
既然如此,更没有必要他八贤王故意坐这儿的必要,加之虽然进了高汤,胃里依旧难受的紧,头也昏昏的,想是京城的冷风更烈,颇觉难以忍受。
一时寻了机会,便向皇帝请辞。
皇帝笑呵呵的拥着嫔妃,准了,意味深长的道:“皇叔乃朕肱骨栋梁,一丝一毫的变动都关乎国体,皇叔便是为了朕,也该保护好身体才是,明日里朕便铅太医去瞧瞧。”
八王退出宫廷,手里提着御赐的花灯,近了看,上面竟是鸳鸯戏水,也不知是谁搞这恶作剧。
一入府邸,抬手便把那花灯仍的远远,厌恶的一眼都不愿看。
钟政叹息着捡了,低沉着声音道:“庞爷已经回来。”
八王脚步一顿,“在哪里?”
“王爷房内。”
八王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入了房,绕过内室,行走不远,便见烟雾蒸腾。
这是庞统坚持,引了温水来八王房内,此等豪奢,在八王府邸,为数不多。
隐隐约约可见庞统仰着头,靠着池沿。
八王没有走近,宽了衣衫,吩咐钟政煮些薄汤,胃里这般疼着,总不是办法。
好容易倚着床沿坐下,便觉浑身懒洋洋的难受,看来他是高估了自己身体,本来以为病已痊愈,谁知,唉……
感觉温热气息近身,想是庞统。
八王眼也不睁,淡道:“你宽衣回转了吧?”
庞统挑眉,发丝半湿,在八王身边躺下,感慨的道:“便是这味道……”
八王皱眉,恰此时,钟政敲了门,八王起身,在桌沿坐下,接了汤,抿了几口,慢慢的喝。
钟政早退了出去。
庞统一手支着头,看八王脊背,“王爷可是胃里不适?”
八王道:“无事。”
庞统道:“身子既然不适,又何必那般逞强?到头来折腾的不都是自个儿?”
八王没有回话。
庞统道:“身子既然不适,又何必去往宫廷?那里的酒也没什么好喝。”
八王依旧没有接话,慢吞吞的吞下大半碗汤,也不知什么滋味。
庞统没有再开口,扬着眉,迷离着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些什么。
八王推碗起身,转身看向庞统,道:“我建议,你还是回到你的风月楼去。”
庞统笑起来,“王爷依旧是在意,莫非吃醋?”
八王冷笑,“切莫高估了本王,我可没那兴致。”顿了顿,重复道:“我没兴趣。”转身往内室深处走去。
庞统倒也没什么反应,掀开棉被,钻了进去。
八王归来,看庞统施施然浑欲睡去,瞪眼,“本王逐客令下的不够明确?”
庞统掩口打了个哈欠,开口嘟嘟哝哝,“好王爷,你不累么?这时辰,也该歇了。”
八王冷哼一声,倒了茶,坐在桌旁,睡前饮茶,一向是他的习惯。
庞统却跳下床,眼睛晶晶亮亮,笑道:“王爷既无睡意,我也小眠一番,正好趁了兴致,同赏明月,共饮中秋?”
八王紧绷了脸,“本王没兴致。”
庞统笑道:“我早算了,这会儿月光刚好照进小厅,咱们连灯光都不必,岂非有趣的很?”
八王瞪眼,未待开口,庞统径自灭了烛火,来拉八王衣袖,软软笑道:“好王爷,莫辜负我一番好意。”
八王叹息一声,便被拉着绕进了小厅。
一处明亮窗户,月光由那处施施然洒进屋内,所照映处早摆了茶几点心,扫去几样糕酪,便知悉心准备。
庞统拉着人坐下,笑道:“王爷早喝了汤垫着,便不怕这糕儿硌人,寻来这几样东西,可不容易,王爷总得尝一尝才好。”
八王瞪他一眼,却又叹息一声,懒得开口。
庞统拥着他,笑嘻嘻道:“王爷呵,我本算着,今日里你会不会回转?依路程看,我还真捉摸不定。”
八王抬头看着窗外明月,这里看的那般清楚,圆月如盘。
庞统叹息一声,“这样团圆的节日,自该悄悄儿温存的过,幸好王爷是回来了的。”
八王淡道:“既为团圆,你该回庞府,这会儿太师该多冷清。”
庞统柔声笑道:“庞府不缺我一个,王爷却只有一个。”
八王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我累得很,你愿这儿赏着,便自个儿多委屈,我陪不得你。”
庞统转眼,哀怨一声,“好王爷……”
八王往内室走去,“这一日车马奔波,怎么着总等明日再说。”
庞统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夹了块吉祥果,“今儿个你们可没这荣幸了,径自冷清着吧……”起身,跟进了内室。
绕进内室,便见八王已解了衣,怔怔靠坐床头,闭着眼,面上确实疲惫的厉害。
悄悄看着,心里忽然疼的厉害,庞统摇头一笑,走近了轻唤,“王爷……”
八王睁开眼来,他脸本藏在暗处,光影模糊,恍惚间看起来复杂感伤,紧紧抿着的唇说不出的脆弱。
庞统不觉凑近了那处脆弱,八王却皱眉一偏头,这吻便落在耳侧。
庞统一眯眼,笑了开来,八王却连笑也吝啬,垂着眼,没有开口。
庞统靠着床沿,把八王揽进怀内,柔声道:“王爷这一路辛苦。”
“本王有什么辛苦?”八王挣开他怀抱,斜进锦被,警告道:“若想睡觉,便安静些。”
庞统轻轻的笑,不说话了。
不说话,往往可以干许多其他的事情。
八王呼吸渐沉,怒意更炽,一把按住四处作乱点火的手,怒道:“庞统,别得寸进尺。”
庞统低声呵呵笑道:“王爷累的紧,何必动怒气,快快安歇了才是。”
八王愤然,冷道:“你不扰我,自然得以安歇。”
庞统絮絮低声笑,“莫怒,莫怒,嘘……”
庞统非但没有收敛,甚至欺压上八王,低着头,恋恋不舍八王肩颈,手指也早滑了不知去处。
八王闭上了眼睛,面无表情许久,却忽然猛力推开庞统身子,庞统猝不及防,被推开半臂,有些怔怔,“王爷?”
八王挣开他,一手撑在床沿,大口大口的喘气,面色异常难看。
庞统一手摸向他手臂腕脉,忧心,“怎么回事?”
八王却一甩手,斥道:“滚。”
疾言厉色,这在之前,从来未有。
庞统跳下床,仔细看八王表情。
八王却仰躺回去,抬手臂遮了眉眼前额,冷声道:“滚,今日里莫让本王再见到你。”
庞统缓缓沉吟,“王爷莫不是……”
他只沉吟不语,八王半丝不动。
沙漏之声遥遥。
庞统忽然合身扑上了床,紧紧压制住八王猛烈挣动的身子,沉声道:“休想,那个字,你一辈子也命令不了我。”
八王挣转不开,咬牙切齿,“庞统,你放肆。”
庞统笑,牙齿白森森,“不差这一次。”
双手双腿紧紧压制,再不见一丝温柔。
挣转不开,八王牙齿紧密追寻庞统欺进口内的唇舌,庞统手下也丝毫不显温存,嘶吼挣扎,仿似战场。
热火朝天,也真不见得得到了多少欢乐,彼此气息沉沉,倒有些难堪莫名。
庞统竟又下床着衣。
八王本已累极,更被榨干所有体力,只昏沉沉欲睡去。
庞统开口,“我接了靖州府印,三日后离开。”
八王动了动眼睫,软软翻了个身,絮絮睡去。
原来,是这个意思,怪不得……
庞统默默看他一会,抬手勾下了床幔,走出房门。
钟政灵巧,本就远远候着。
庞统笑道:“辛苦你了,祺瑞呢?”
钟政苦笑道:“在前厅,还气的厉害。”
庞统拍拍他肩膀,笑道:“不碍事。”
祺瑞气的,自然是庞统,看到庞统便吹胡子瞪眼,要不是地位身份有别,早扑了上去。
庞统笑道:“祺瑞兄,秋夜寒冷,多有劳累,来来,喝杯茶,暖暖身子。”
祺瑞狠狠瞪圆了眼,一个字都不说。
钟政低道,“祺瑞,莫使性子。”
祺瑞瞪他一眼,想说什么,也没开口。
庞统笑笑,“这一路车马奔波,定然累得很了,我算着,若是马车的话,最快也得十八日上才赶得回来,没想得这么快。”
祺瑞瞪大了眼,跳脚,“这你都算得出来,还这么气王爷?”
庞统笑道:“来,缓口气,慢慢说。”
祺瑞气红了眼,“我看王爷病势本来都好的差不多了,被你气得越发厉害。”
庞统皱眉,“怎么又病了?”
祺瑞黯然,“这种鬼天气,一会儿热死人,一会儿有冷的人打哆嗦,王爷心里装的都是事儿,我哪照应的过来,王爷又不听我的。”
也便路上行至缓缓说了。
庞统抿唇,没有说什么其他,倒是道:“药呢?今晚上似乎没有……”
祺瑞冷哼,“进城前都扔了,哪来的药?”
庞统一手扶额,笑的颇为多姿多彩,“那药方呢,总没扔吧?”
祺瑞取出折了严实的纸来,愤愤道:“你这会儿关心王爷,何必先前那般的惹王爷生气,看王爷难受?”
庞统接过来,粗粗看了下,顺手放在桌上,笑道:“你不明白。”
祺瑞恨声,“我是不明白。”
庞统塞过药方,道:“明日里继续煎药,我再寻人来瞧瞧。”走了几步,回身笑道:“王爷是你的,也是我的,我又怎么舍得?”
祺瑞莫名,看向钟政,“什么意思?”
钟政摇头,叹息一声。
回到房里,八王已沉沉睡去,酣然睡容颇为平静。
解了衣,把人揽进怀内,怀中人惯性的动了动,寻了舒服姿势,没有清醒,一笑,酣然入眠。
冷风冷意,总在床幔外,吹不进这一方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