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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呜呜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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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很多年,没有人用过这个名字称呼陆簪了。
久到陆簪自己都快忘记他真正的名字其实叫林遗了。
遗是遗弃的遗。
他妈妈总是哄他说,他们之所以会为他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他是他爸爸妈妈永远不会遗弃的珍宝。
但实则不然,他之所以会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自出生起,就注定他是一个会被遗弃的小孩。
他爸爸非常讨厌他。
光陆簪的记忆里,那个男人就曾不止一次想要掐死他。
他妈妈每次都会发现,然后和他厮打在一起。
陆簪童年弥漫着永无止境的争吵。
每个下午,当阳光照在曼哈顿河上时,他爸爸就会指着他妈妈嘶吼,要不是因为她,要不是因为自己,他心爱的人又怎么会离开他。
每每至此,他妈妈都会抱着他哭,萦绕在她发间淡淡的茶香味、印满阳光的七彩玻璃,构成了陆簪对那段满是哭泣与咒骂的回忆的所有记忆。
头顶风格略显简约的吊灯射下来昏沉灯光,这份光在元白反射在了元白深不见底的双眸中。
绚烂的七彩色。
与陆簪小时候,每个争执结束的午后,他被他妈妈揽进怀里,在擦得透亮的玻璃上看到的反光一样。
陆簪看得久久回不过神来。
元白则神情激动,好似正在捕猎的猎豹,矫健地冲了过来,一把扯住陆簪手腕,试图将他从陆青云怀里拖出来,道:“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
陆簪吃痛,他的意识从那些个充斥着茶香味和眼泪的下午挣脱,投向元白。
他老了。
早不若十三年前那般神采奕奕。
消逝的岁月在他秀美的面孔上留下了层层烙印。
他的眼角出现了道道细纹。他的皮肤不若早年光滑细腻。他的身姿也不若当年挺拔绰约,唯一不变的就是他眉眼间萦绕的淡薄狠辣。
陆簪看着他,不及说话。
陆青云已经一把掉了他的手,冰冷道:“干什么,元白。这是我的东西。”
“不是这样的,青云。”元白手被打掉后,急得团团转,试图解释道:“这是林遗,元如的小孩,这小孩跟他妈妈一样,心思歹毒,不是什么好人。”
陆青云不听他解释,低头亲昵地贴在陆簪额上,道:“你可真招人稀罕,小东西,就这么一会功夫,就有这么多人想要你。”
听着元白说他不是什么好人,陆簪只觉着讽刺,他伸手捂住腹部曾被子弹击中的地方,虽然那处伤口早已养好,原本狰狞丑陋的疤痕早已变成了一个圆圆的小白斑,但中枪一刻,那种歇斯底里的疼痛却依旧残留在陆簪身体里。
陆簪疼的脸色发白,近似于本能的紧紧攥住陆青云衣襟,将头埋在他怀里,充满戏谑与讽刺的望着元白。
元白勃然大怒,怒吼道:“你别以为你攀上陆青云就可以为所欲为。”
“哥。”陆簪对他的怒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萧瑟道:“害怕。”
“别怕,宝贝。”陆青云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哄着他,“有我在这,谁也不能伤害你。”
“青云!他是林悠和元如的小孩!”元白已经癫狂,怒吼道:“他是回来复仇的。”
“元白。”陆青云连声元叔都不喊,冷冷抬眼一睨道:“先不论我知不知道你们上辈人的恩怨纠葛,就单论他一个小孩,他能做什么,你不用跟我吼这么大声,我喜欢他,他是我的,你们谁想动他,就是和我过不去。”
关于陆青云的背景,圈里有过不少流言蜚语,有人说桂系出身的莫邵兰是他的靠山,有人说家室同样煊赫的顾长平是他的靠山,但实则都不是,他的靠山是他自己。
与陆簪父亲分手后,曾短暂的攀上过陆青云叔父的元白最清楚,陆青云的身后站着的究竟是一个多么庞大的利维坦。
攀上他的陆簪……
元白不敢想象。他满目惊惧,眼中反射的七彩光芒已经暗淡。
陆簪只是笑。
他笑容甜美。
从今天起,那把充斥着审判意味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便将永恒的高悬在元白头顶,在它落下之前,陆簪要让他永恒的生活在恐惧之中。
元白明白陆簪想要什么,颤栗不已,陆青云熟视无睹,环顾四周,主要还是盯着顾长平道:“还有事吗?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没有。”顾长平习惯隐忍,摇头道:“我第一次见你这么喜欢一个人,青云,我真替你高兴,那就按你说的,这个戏的另一个主角就暂定成小陆。”
“那成,既然你这边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陆青云就着这个姿势,将陆簪打横抱起,朝外走去。
陆簪一点准备也没有,惊呼一声,更紧地搂住了陆青云的脖子。
陆青云轻笑一声,抱着他脚步稳健地下了楼。
楼下,陆青云的经纪人韩功正等在外面。
他是一个四十岁上下,两鬓斑白,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
看见陆青云下来,韩功第一时间替陆青云拉开车门。
陆青云将陆簪抱到车里,关上车门,绕到另一旁开门上车后,好整以暇道:“解释吧。”
“什么?!”陆簪中弹后,重新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陆青云,陆青云资助他读书,在曼哈顿给他买了处房子,每个月都会去看他一次,十几年相处下来,陆簪算是吃透了陆青云,见他要秋后算账,直接扑进怀里,抱住他的脖子乱蹭。
“什么什么。”陆青云不让他乱蹭,抓住他脖子,把他从怀里提了出来,肃穆道:“别跟我来这套,给我解释,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怎么一回事。”陆簪嘟着嘴,娇俏道:“你抓得我好痛,哥。”
说着,陆簪扬起脖子,展示他被陆青云抓过的地方,委屈巴巴道:“这里都被你抓红了。你不喜欢我了,你欺负我,哥。”
果真有几道淡淡的红痕浮现在了陆簪细白的颈子。
陆青云手上力气一松,将他重新按进怀里,心疼地帮他舔舐道:“耍赖也没用,说吧,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为什么回来,还有你究竟都骗了我些什么。”
“没有什么。”陆簪嘟嘟囔囔,缩在陆青云怀里,玩着他的衣襟道:“妈妈死的时候,让我长大了以后替她报仇,现在我长大了……”
陆青云不想听这些他已经知道了的事,打断道:“你瞒着我回来多久了?”
“半……半年。”陆簪长这么大,陆青云就没用过如此严肃的语气和他说话,他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但却不知道错在哪里,小声道。
“半年了啊。”陆青云想起这半年,他每次回曼哈顿,陆簪都用和朋友出去玩了,暂时不在曼哈顿当借口,敷衍他,一时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他似笑非笑,似怒非怒的看了一眼陆簪,没在说话。
“哥,你是不是生气了。”陆簪偷偷抬眸,偷瞄陆青云脸色,见他面沉如水,偷偷摇晃他的衣袖,道:“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的。”
陆青云不讲话,冷着一张脸,目视前方,陆簪从来没见过陆青云生气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哄他,手足无措地攥紧他的衣袖,细细抽泣。
陆青云从小就溺爱他,每每不管他做错了什么,只要他一哭,陆青云就会放弃原则,开始哄他。
陆簪不觉着这次和以前有什么差别,攥着陆青云衣袖,呜呜抽泣。
换以往他刚一哭,陆青云就会哄他,但这次他哭了好久,陆青云都没说话,陆簪越哭心里越没底,抬眼小心翼翼偷瞄他的脸色,却发现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冰冷的望着前方。
陆青云真生气了。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脑袋。
陆簪就慌了神,从五岁到十八岁,整整十三年,陆青云从未对他发过一次火,生过一次气。
陆簪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让陆青云气消,无措地抱着他的脖子,嚎啕大哭。
陆青云也不理他,任由他抱着自己脖子哭。
许久过去,陆簪哭得都有些累了,陆青云冰冷的声音响起,“到了,下车吧。”
“什么?”第一次哭过这么久,陆簪哭得有些缺氧,晕晕乎乎抬起头,隔着车窗扫视四周,发现他正身处在地下车库,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安全通道标示牌散发着莹莹绿光。
陆青云的脸在黑暗的衬托下,愈发凉薄无情。
陆簪惊惧,手脚并用的拉开车门,跟着他下了车。
等电梯上楼的间隙,陆簪真哭了。
与之前在车里,为了让陆青云既往不咎,原谅他的欺骗,没多少眼泪,习惯性的嚎啕大哭不同,这次他是真怕了,紧紧攥着自己衣服的一角,一丝哭声都没露出来,仅是低着头,吧嗒吧嗒掉眼泪。
陆青云没看他,仅是在电梯到达他所住的楼层之后,沉稳地输入密码,打开门,让陆簪进去,道:“去洗澡吧,你今晚先睡我左手边这间客房,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说完,也不等陆簪反应,就抬步回了卧室。
从没被如此冷落过的陆簪怔怔看着他冷冷阖上卧室的门,天崩地裂,扑倒在红木沙发上放声大哭。
许久过去,陆簪哭得都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
一通电话划破了深夜的寂静。
陆簪摸索着接通电话。
“小陆。”吴清干瘪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有事?”陆簪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哭腔。
“你没事吧。”吴清看在陆簪妈妈的面子上,聊胜于无的简短的关心了一下陆簪,切入正题道:“你今晚拍到了什么有用的视频吗?”
“有。”陆簪回来后,一边哭一边检查了他今晚带进包厢的针孔摄像头所拍摄下来的画面,里面有能用的,就是那个男团idol被顾长平按着跪倒在地,舔他鞋那段,陆簪刚也哭着剪辑好了,正准备给吴清打电话,“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
听到他有,吴清喜悦道:“你有真是太好了,我刚送人下楼的时候,在那间酒吧遇到一个报社的主编,他喝醉了,一直在跟我抱怨,他手上最近都没什么爆炸性的新闻,再这样下去,他那个部门要被裁员了。”
这个主编未免也出现的太过凑巧了,陆簪狐疑道:“他可靠吗?”
“绝对可靠。”吴清道:“我和他合作过无数次,你把视频发给我。”
“好。”疑者不用,用者不疑,陆簪决定短暂的相信吴清一次,他将一个压缩包发给了吴清,道:“我已经把视频发给你了。你发给他。别一步到位,循序渐进。”
“我知道,你放心。”吴清操纵舆论一辈子,不用陆簪教,道:“你明早等着看新闻就对了。”
说完,吴清就把电话挂了。
世界重新恢复安静。窗外的风都凝滞了。陆簪寂寥,呜咽着爬了起来,抓起抱枕,赤着脚推开了陆青云卧室的门。
他刚洗完澡,只穿了一件T恤,两条光洁修长的大腿裸.露在外面。身上还带着潮湿的水汽。
陆青云房间窗帘禁闭。一片昏黑。
陆簪隔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能模糊地看到陆青云正背朝门,侧躺在床上。
“哥。”陆簪也不敢进去,抓着他的小熊抱枕,局促地站在门口,呜咽道:“你别不理我,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
“你错那了?”陆青云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我……我……”一整个晚上过去,陆青云终于和他说第一句话了,陆簪情难自抑,抽噎道:“我不该骗你的,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你别不理我。”
他哭了一晚上,声音非常哑,陆青云一向爱他如骨,心疼至极,幽幽叹了口气,道:“你还是不懂。”
“不,我懂。”陆簪嘴硬,哭着跑到陆青云床边,一点一点蹭上去,缩在陆青云身边,哀求道:“我什么都懂的,你别生我气,理理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敢骗你了。”
陆青云转过来,陆簪真哭了一夜,眼眶红肿,陆青云心疼,把他揉进怀里,道:“你以为我是因为你骗了我,生你气的吗?不,我不会因为这种事就生你的气,我生气是因为你把自己置于一种危险的处境之中整整半年,而我却不知道。”
“哥,对不起……”陆簪期期艾艾,想道歉。
但陆青云并不想听他的道歉,用手堵住了他的嘴,继续道:“你总是骗我说你在荷兰、在北欧、在英国、在西班牙、在瑞典、在德国,而我也信了你的话,其实有几次我并不相信,每次我一去,你就那么赶巧和朋友出去玩,但我不想怀疑你,因为我总觉着你长大了,你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我不能永远把你带在身上,但你是怎么做的,你回来了,你瞒着我,回来做一些十分危险的事,你该不会以为你每次都能像今天这么幸运吧,你今天之所以能如此轻易离开,是因为有我在,如果我不在,你的处境就和那个先你一步进去的小男孩一样,跪在哪里舔顾长平的鞋。”
“我……我……我知道。”陆簪都知道,但是他必须得回来,闷闷低下了头,小声道:“但是……”
“但是?”陆青云不听但是,轻笑着打断,“没有但是,你该不会以为当你再见到元白的那刻你可以全身而退,而他瑟瑟发抖,终日惶恐不安,什么都不做?!”
陆簪没这样以为过,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你没这样以为就是最好的,我实话告诉你,他之所以什么都不做,是因为我在哪坐着,如果我不在,你今天压根就走不出那扇门。”陆青云豁开一切讲道:“就这一次,如果下次你还像今天这样,将你置于绝对的危险之中,就不是你哭两下,我就能轻易原谅你的了。”
陆簪呜呜应下,心满意足地抱住陆青云进入了梦乡。
见他睡着,陆青云装着胆子将他抱进怀里,细碎地啄吻着他的脸颊。
陆簪被吻的极不舒服,迷迷糊糊的嘟起红唇,在陆青云怀里蹭,一派娇憨。
看着他娇憨的模样,陆青云鬼迷心窍,俯身下去,含住了他微微嘟起的红唇,攻城略地,陆簪很快就被他亲的喘不过气来,半阖着眼睛,迷迷糊糊推搡他。
陆青云看他一脸潮红,半阖着的眼角不断有泪水渗出,心疼不已,顺从地被他推开,起身,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刚一接通,陆青云道:“怎么样,他们有怀疑你吗?”
“没有。”《天下娱乐》的主编陈靖隔着电话道:“你放心吧,青云,我以前和吴清合作过不少次,他不会怀疑我的。”
“那就好。”吴清晚上在酒吧包间外面遇到的报社主编不是别人,正是陆青云安排过去的陈靖,既然陆簪想报仇,那陆青云干脆帮他一把,他交代道:“你在发新闻的时候,记得把顾长平和莫印竹的脸裁掉。”
“好。”陈靖应下,保证道:“这个你放心,青云,我绝对做的干干净净,任凭谁来都挑不到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