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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间幕:酒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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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最幸福的地方在哪里?
若此刻问顾薛衣,他一定会告诉你,那个地方正是皇宫的御藏酒窖。
那天从房梁上醒过来,天已大亮,那个姓公名主字殿下的女人不知到哪里去了。于是他习惯性地推开窗子,施展出他天下无双的轻功,飞掠上房檐,向远处飘去。这一切,都在数息之间完成,东宫的守卫此刻还瞢然不知寝殿之中已经人去楼空。
一大早,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正适合逃婚出宫,奔向自由。
可是……这皇宫未免也太大了吧?
他挫败地在一处僻静的房顶上停下,第一百零一次诅咒自己的路痴——可不是,就是沿着直线前进,依旧走不出这皇宫,莫非当真是天要亡我?
自艾自怨间,鼻端突然嗅到一股浓烈的酒香。他不受控制地从房顶上落下,跟着嗅觉七弯拐之后,终于找到了皇宫的酒窖。
之后,时间于他再无意义。他在酒窖中尽情地畅饮着,那位竹兄说得一点都不错,皇宫的藏酒是绝好的。他虽然分不清酒的品种与年份,但舌头上的味蕾却能忠实地反映出酒的好坏。
他在酒窖中昏天黑地,没日没夜地喝着,直到那个女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
当司徒酉从朝堂上飞奔而至,冲进酒窖时,眼前的景象令她两眼发黑:那个刚做了驸马的男人烂泥似地蜷缩在墙角,身上还未脱下的大红喜袍乱糟糟地搭在他的身上。他怀中抱着一个巨大的酒坛子,脚边更是散落了十来个酒坛子,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酒香自顾薛衣身上散发开,令闻者熏然,不禁有了醉意。
司徒酉身子晃了晃,喃喃地道:“我……的……汾……酒……”接着形象全无地尖叫一声,向她的驸马扑了过去:“我要杀了你!”
掐住他的脖子,死命摇晃着。顾薛衣的脑袋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晃动,但就是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司徒酉咬着牙,心中怒气不降反升。她将他怀中的酒坛子扯出来,丢过一边,正打算结结实实地送他一脚。却见他动了动,似乎感到怀里少了什么,眼睛也不睁,就这样凭空摸索着。
他可笑的样子令她心中的怒气消减了一些,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心中思索该如何处置这个贪酒的驸马。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好酒的她,绝不能容许这样巨大的威胁留在身边——这个觉悟是用她珍藏的全部汾酒换来的,可谓是血淋淋的教训。
休了他?不成,老不羞那关首先就过不了,何况还有一堆虎视耽耽的朝臣。
软禁起来?只怕不妥。她在东宫留了那么多侍卫,可那些饭桶却连驸马丢了都不知道。那日抛绣球时她可看得很清楚,顾薛衣那一身轻功,世上只怕无人能困得住他。
要不……干脆把他做了。
司徒酉皱起飞扬的细眉,开始认真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就在她已想到如何毁尸灭迹之时,忽感一双温热的手摸了上来,由小腿开始向上,一路摸索着。急速运转的大脑有了片刻的当机,而那人已趁着这段空档摸到了她腰间,用力一扯,将倒下的她搂在怀中,手脚并用,将她死死缠住。
“你——”回过神来的公主殿下又羞又恼,挣扎着想要推开这个登徒子,却又在这满是酒香的温暖怀抱中突然没了力气。
怀中抱着东西,顾薛衣便塌实了许多。他满足地哼哼几声,脸在她颈窝蹭了蹭,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又进入了醉乡。
作为尊贵的公主,从小抱过她的人并不多。自家老不羞父皇的身上总是有兰妃的脂粉味;兰妃娘娘也抱过她,但她却没有什么印象了;而皇叔身上充满了金戈铁马的男子汉气息,却并不让她喜欢;她的奶娘就更不必说了。
尽管不乐意,但她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很喜欢顾薛衣身上的味道。普通人喝了酒,身上会散发出酒的腥气,令人掩鼻。但他身上有的,却是纯粹的、比刚开封的酒更加浓郁的酒香。在他的怀抱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了种被美酒环绕的幸福之感。
真是危险啊……她告诉自己。
这家伙只凭气息便几乎瓦解了她的心房,危险指数已经超过了野心勃勃的丞相大人,直追她的老不羞父皇。
想到这里,她恼羞成怒,一把将他推开,站了起来 。大概是用力过猛,他的后脑重重撞在墙上,闷哼一声,醒了过来。
“酒……酒儿……”他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目光迷离地看着眼前人。
司徒酉轻哼一声,冷冷地道:“你可算是醒了,驸马。”
“驸马……是什么?”他打出一个酒嗝,红红的鼻子皱了皱。
司徒酉忍气吞声:“驸马是公主的丈夫。”
“丈夫又是什么?”顾薛衣傻笑。
司徒酉忍无可忍,伸手揪住他的衣襟,将他扯了起来:“顾薛衣,本宫警告你。今后这酒窖,没有本宫的许可,不许你接近半步!”
“为什么?”他委屈地道:“我想喝酒……”
此刻他的神情和受伤的小动物太过相似,司徒酉有些心软:“你要喝酒,本宫可以差人送到你房中,但要自己过来,却是休想!”这家伙的鼻子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每一回都喝得她心如刀绞。
“哦……”
司徒酉长出一口气,松开手,感到身心俱疲:和这家伙相处,简直比连开三日朝会都累。
朝……会……
等等,朝会?!
她终于想起自己是在什么状态下冲到酒窖里来的了。
朝会进行到一半就冲了出来……可以想象后人会在史书上怎样抹黑这一笔了。
咬牙看向罪魁祸首,却发现他拿着方才被她丢开的酒坛又在仰头猛灌。
莫非……莫非这酒坛里还有剩酒?
她心中燃起希望时,却见酒坛底越抬越高,她最后一坛的百年汾酒正在迅速地消失中。
“顾薛衣!”她大叫一声,试图抢救爱酒。
顾薛衣放下酒坛,茫然看着她,腮帮子鼓鼓的。
她的酒!
这一刻,冲动淹没了理智,感性战胜了理性。
公主殿下不顾一切地扑向她的驸马,狠狠地吻上他残留着酒液的唇,用力吸吮着。驸马爷无措地眨着眼睛,难以接受被强吻的事实。半晌,他翻身压住公主,占据主动而有利的位置,争夺两人唇齿间的那口美酒。
司徒酉死死扣住他的双肩,仿佛借此获得夺酒的力量,一双凤目圆瞪,狠狠盯着顾薛衣。
唇舌间的美酒不知何时已踪迹全无,两人还在不甘示弱地唇枪舌战,尽管周身散发出的莫名臊热令他们无所适从。
直到一声关门的轻响惊动了两人,英明神武的公主殿下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脸瞬间从头顶红到了脖子根,她奋力挣脱她家驸马的狼吻,心中又羞又恨,贝齿轻启,狠狠咬上了他白皙的颈子。
“嘶——”顾薛衣倒吸一口凉气,怒道:“你怎么咬人!”
司徒酉咬得满嘴鲜血,这才忿忿地起身,伸袖一抹嘴角:“顾薛衣,若你再敢到酒窖来,本宫就阉了你!”
说着不待他反应,拂袖出了酒窖。
顾薛衣怔怔地坐在酒窖冰冷的地板上,伸手轻抚着嘴唇,也不管脖子上的伤口正在汩汩地冒血。
“甜酒……”他喃喃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