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伶》兰七月

3、（2）

　　路上叫卖声不断，热闹非凡。

　　今日乃是杜侯爷大喜之日，来往的人格外得多。

　　天南海北，均是来庆贺这场婚宴的。

　　小到普通的文人墨客，大到一个国家的王公贵族。

　　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想来就算是陛下娶后也没他这般热闹吧？

　　我看着一处角落里，那里有一位卖花的老媪，背篓里有些紫藤花。

　　这花在京都算是比较常见的，所以几乎没人上前询问价格。

　　我呆呆地看着这花，莫名有些想哭。

　　柳家的花园里曾有一颗巨大的紫藤花树。

　　我常常独自坐在花下秋千内，抬头看着那些花，紫花垂挂，迎风摇曳。

　　后来，身边便多了一人，他推着秋千，与我一起赏着那些花儿。

　　他说：「紫藤挂云木，窈窕灼新春。花香迷人眼，醉梦美人间。」

　　为了让我如愿，父亲第一次做了与讨论才学无关的事情。

　　他旁敲侧击了杜文远的婚约情况，也询问了他的喜好，更推荐了我。

　　交换庚帖的那一天，母亲拉着我的手哭了许久，只定会让我幸福。

　　那时，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哭。

　　如今，我却知道母亲为什么哭。

　　自那日后，父亲便变得格外繁忙。

　　他开始替杜文远铺路，想尽办法将他推至高台。

　　动用了许多的关系，也牵扯进了他从不愿碰触的皇室斗争中。

　　只为我与他结契之后，他能善待于我。

　　但就算父亲再怎么聪慧，也料不到杜文远竟藏得那般深，也定料不到我们交换的庚帖从来都是个笑话。

　　除了名字，那上面的信息竟全都是假的。

　　他只不过是为了让这场订婚如约进行，从而毁了我柳家罢了。

　　但是啊...

　　杜文远啊，你为何非要将我留下呢？

　　独独留下了我一人，痛苦于世间。

　　「小月，将那些花都买下。」我张了张嘴，感受着声音里的沙哑。

　　人啊，还是别想那么多为妙。

　　小月应了一声，上前与那老媪交谈。

　　刚开始还挺和谐，老媪笑着看着小月。但片刻后老媪便摇了摇头，甚至还抬着头用奇怪的眼神远远地看着我。

　　小月说了许久，最终却依旧得到一个摇头。应该是实在没了办法，她递给老媪一大把银钱后，将背篓给背了起来。

　　「姑娘，买好了。」小月有些尴尬地朝我笑了笑，一脸的别扭。

　　我看了看她的背篓，唇角轻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毕竟，不是所有商贩都愿意将东西送到青楼的。

　　特别是这些纯粹的农妇。

　　我抬脚往前继续慢步朝前走去，没了买东西的欲望。

　　「姑娘。」小月轻唤一声，我抬起头来，便见面前已经出现了四个高大身影。

　　面无情绪，冷漠异常。

　　我停下了脚步，透过四人的身影朝前望去，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已经到了城北。

　　那里，是杜文远禁止我进入的地方。

　　那里，曾有我的家。

　　那里，有他和她现在的家。

　　「我不过去。」我朝后退了两步，转身离开。

　　刚被杜文远禁锢的那几天，我曾想了无数个办法，试图逃出来。

　　想要寻找父亲、母亲的踪迹，却被一次又一次地拦了下来。

　　他们说：「新帝登基，大刀阔斧清理三皇子余党。柳家被抄，柳侍郎与其妻狱中自刎，其子南放，其女侥幸逃脱，不得踪迹。」

　　谁能想到，我竟会被杜侯爷禁锢在京都最有名的青楼内呢？

　　我在崩溃之时，曾问过杜文远：「杜侯爷，我柳家是如何得罪了你，竟让你付出那么多心血来除掉我们。」

　　他沉默良久，吐出了一个词儿：「江南张家，乃是我外祖家。」

　　那一刻，我明白了，全部都明白了。

　　江南张家，乃是先帝下令查处的一个古老家族。他们家号称拥有全天下最齐全的书籍，其子女无不学识渊博、才华横溢，竟比皇家更得学子们的爱戴与尊崇。

　　然而，张家自傲，不愿归从于陛下，于是我父亲便被派去辅佐调查张家。

　　那时我父亲初入朝堂，不得不写那样一份奏折。而那，也是将死张家的一张夺命贴。

　　是我害了父亲。

　　是我让杜文远有了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