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支配 ...
-
对于宫溯宁，这是决定生死的几秒。对于其他人，这只是漫长的一瞬。
付焓默上一秒还在靠着“增幅”核心的威力屏蔽痛觉使劲乱造，下一秒就感觉耳边风声呼呼，自己和傀儡师两个人从商场五楼掉下。
他看见傀儡师的瞳孔里的纹路在不断闪烁，还没能反应过来是什么，意识就被拉入了另一个维度。
他进入了一个漆黑的空间，无数傀儡丝从身边延伸，最终汇入深处。这些丝线毫无规律地搅在一起，形成一条道路。付焓默顺着这些指引往里走，脚步在空空荡荡的世界里激起回音。
深处有一个人坐在那里，紧闭双眼，白色长发垂在地上。他的四肢被傀儡丝捆绑，仿佛他自己才是那个囚者，而他操纵的这些丝线则是束缚他的锁链。四周寂静无声，付焓默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你来了。”那人缓缓睁开眼睛，淡色的瞳孔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付焓默没有回答，他在判断对方的身份。
“辛苦你了。这么看来，这个计划只剩下最后一步。”那人吐出一口气，身体动了动，牵连着成千上万的傀儡丝，“过来吧。”
付焓默没动：“你跟那个神棍到底在谋划什么？”
“我并没有完全吞噬‘支配’。用更易于理解的话来讲，我寄生在了反堕的‘支配’核心上。”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
“没错，我们在‘支配’核心内部，这里聚集着属于‘支配’的全部能量，方便我们之后的操作。”
奚傀淡淡地说着，似乎明白自己即将彻底消散的事实：“整个计划必须要在反堕的‘支配’核心濒临破碎的情况进行，你和宫溯宁的配合让这一点变成了可能。”
“原来你都看到了啊。”付焓默原地坐下，“但我这伤回去可要养好久，你得付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奚傀竟然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抱歉，我应当考虑到这一点，但我的钱都在智者那里。”
“那你可是被他骗惨了，啧啧，骗钱骗身还骗心。”
“恶念累积的结果就是过于自负。”奚傀坦言道，“我在核心内部看得很清楚，洛南杉那个空间转移是被宫溯宁刻意引导，他本人可能还没发现......他本身就是个粗人，为了抑制反堕带来的暴躁易怒故作姿态。”
“看出来了。先不说这些，你把我拉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
奚傀抬起头，直直地看着他：“你想拥有异能吗？”
付焓默微眯起眼睛。想，怎么会不想。在这之前他或许会觉得异能什么都无所谓，自己一辈子呆在城邦里，总会有更强大的异能者来保护自己。但现在看来，他身上这根神骨已经把他推向漩涡之中，再也无法抽身。
何况他还有个暗戳戳让他去这儿去那儿的系统，他已经严重怀疑那位“死亡”是真的想让他死。
他点点头，却没有很激动：“莫非你有办法？”
“‘支配’这个异能我吞不下，它会给我带来很多麻烦，我也不是非常需要它，但我可以把它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奚傀的声音非常平静，在他的口中，给别人一个异能就跟给别人转账一样简单。
“我以为任何人都向往力量。”
“向往力量的前提是自身不遭到反噬。”奚傀抬起手，手指玩弄着细长的丝线，“正如你看到的这样，我在支配傀儡的同时，傀儡也在支配着我。想要逃离掌控，只能选择放手。”
他松开手指，丝线应声而断。
“当我试图掌控恶意时，它就已经成为了我的操纵者。我将躯壳与自身分离，如今选择将核心割舍，为的不过是逃离欲望的掌控。但你不一样，你本身便是命运的傀儡，不会再有其他事物掌控你。我相信你能成为‘支配’的主人。”
“‘全知’告诉了你方法？”付焓默有些怀疑这事是否可靠，“他说不定是想让你死。”
“把已经吞噬一大半的异能吐出来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很认同智者为我解读的原理。”
付焓默直觉会听见一些惊天言论：“说说看。”
奚傀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解释道：“我能够吞噬一个概念比我宽泛的异能，就是因为他的能级没我高。如果在吞噬途中，被吞噬的异能能级突然上升，那吞噬也将变得缓慢。以此类推，当它变成一颗完整的核心，我就能反向把它吐出来。”
“你觉得这很有道理？”付焓默难以置信，“你吃东西，这东西本来可以通过你的食道，但这时候它突然变大了，你觉得你是会把它从食道里吐出来还是会被撑死？”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奚傀认同地点点头，“但我已经走到这一步，没有退路了。现在你我都没有选择，你不如上前来，我把已经成功剥离的核心移植到你的体内，就知道到底有没有用了。”
付焓默站起来走了几步，突然又停住，警惕地问：“你该不会在骗我吧？哪儿有这么好的事？”
奚傀无奈地笑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最多只是隐瞒，不会编造谎言来骗你。来吧，时间不多了。”
奚傀伸出手，手心捧出一点白光，凑近看才发现那其实是一颗不规则形状的半透明晶石，里面流淌着类似液体的乳白色能量。付焓默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块玻璃质感的冰凉石头，感受到能量从指尖流淌，顺着手臂一直流到眼部。
他的眼眶一阵灼热，一直藏匿在灵魂深处的侵蚀症状被消解得一干二净。直到光芒散去，石头变成普通的一颗，晶莹地放置在奚傀的手心，再无动静。
“感觉怎么样？”奚傀满怀期待地问。
付焓默弯了弯手指，试图用意念操控着刚刚流入体内的异能，但毫无动静。那些能量如同泥牛入海，连带着侵蚀之力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诚实地摇摇头：“我什么都没感觉到。”
奚傀愣了愣，有些不敢置信。他看着手里被吸走能量的晶石，又看看周围正在逐渐退去的傀儡丝，脸上久违地露出一丝茫然。
“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你应该也感觉到能量的确进去了。”奚傀小心翼翼地说，“理论上说，你现在已经拥有了‘支配’之力，可能是你不会运用......”
他绞尽脑汁，试图跟付焓默解释什么：“可异能更倾向于一种本能，怎么会没有感觉呢？智者说过，学龄前儿童都能轻松驾驭自己的异能，你肯定也可以。”
付焓默静静望着他：“你是想说，我不如学龄前儿童？”
“在异能方面，你的确不如。”
“行吧，这里要塌了。”付焓默伸手拿过那颗石头，攥紧手心，“你先考虑考虑你自己。”
“你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安排。”
崩塌的空间中，付焓默看着手里空空荡荡的能量石头，不由得笑了笑。不曾拥有，也就不会期待。当他感觉到能量流淌时，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有异能了。这么看来，命运的确给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这种大起大落属实让人难受。
现在，“支配”核心确实崩解了，却没人知道它究竟去了哪里。随着视野渐渐明朗，他发现刚刚的谈话其实只过去了短短一瞬，他残破的身体依旧在下坠。
他突然有些慌张。好不容易从傀儡师的魔爪中逃脱，自己不会真的被摔死吧？
下一秒，他落入了一个等候已久的怀抱。宫溯宁从半空中接住他，任由另一个躯体摔在地面上，血肉模糊。
洛南杉见势不对，强撑着透支的身体打开一条不止通向何处的空间通道，带着他的剑匆忙逃离了现场。所有被“支配”之力控制的塑料模特摔倒在原地，大大小小的肢体铺满了整个通道。
商场外，侵蚀泡的浓雾终于散去。等候已久的支援部队进来，将受惊的滞留人员带出商场。卫晟忙着与领队沟通，混乱之下，没有人注意到墙边的两个人。
“你别这样，我还没死呢。”付焓默强撑着拍拍宫溯宁的脑袋，顺手薅薅鸟毛。
另一个人闻言收紧了胳膊，抱得更紧了。他把脸深深埋进付焓默的肩窝，导致付焓默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打湿了自己肩部的布料。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反应这么大，只能轻轻拍着宫溯宁被汗水浸湿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道：“乖，没事了，我还活着。”
他把手放在对方的背部，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颤抖。他努力把自己的神智唤醒，听见某人在自己耳边低声啜泣，真情实意地好像抱在怀里的真是他冰冷的尸体。
他动了动，伸手碰了碰宫溯宁的脸，摸了满手的水渍。
“你哭什么呀？”
他觉得对方的状态似乎有些不正常，有点像是犯了PTSD。
他有些担忧地推推对方的脑袋，试图让他清醒清醒：“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宫溯宁不舍地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是听话地抬起头，嗓音带着嘶哑的颤抖：“没事，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能做点什么......安慰到你吗？”付焓默问。
“你还活着就是最大的安慰。”宫溯宁吸了吸鼻子。他眼眶泛着红，一副刚被欺负过的模样，“外面救护车已经来了，我们出去吧。”
说完便抱起付焓默，绕过众人的视线，走出商场大门。
人群来来往往。无人注意的角落，一个夸张而滑稽的玩偶探头探脑，看见大厅中央支离破碎的尸体，又看看经历生离死别的两人，血红的嘴巴咧开一个大大的微笑，蹦蹦跳跳地混在人群中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支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