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心血》十三天雨

65、清理门户（三）

　　他瞪圆双眼怔了一瞬，那刀直直朝自己飞来，好似索命的钩。

　　后脑发痛！

　　危险的信号在脑中狂响，身体却不听话得紧绷。

　　紧咬后槽牙，他强迫身体动起来，朝旁边翻了一步。

　　但是他没有注意，刀在靠近他时，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自己转向偏了三分。

　　天喜抓住这个空档翻身而起，拖着女弟子继续跑。

　　秦影的心狂跳不止，他认出了林英之的刀。

　　后者冲到他面前，看了他一眼。

　　“没看到你。”她淡淡解释一句，拔刀冲向天喜。

　　“吓，吓死我了。”秦影惊魂未定。

　　这刀要是刺中天喜，保不准也会刺中那名女弟子。

　　林外，视线开阔，天上挂起虚月。

　　悬崖在天喜几丈开外，秦影和林英之一人一边，慢慢靠近天喜。

　　“你没路跑了。”

　　此人不愧能在灵山派蛰伏多年，面对此绝境还能沉着冷静，不见慌张。

　　他支起迷迷糊糊的女弟子，剑抵着她的脖子，剑锋滑进去一分。

　　被这利刃的刺痛惊醒，女弟子瞬间清醒，开始挣扎。

　　“别动！别惹怒他！”秦影提醒女弟子，又对天喜道：“你身后是悬崖，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他侧起耳朵聆听，“听到信号弹了吗？很快抓你的人就会将这里围起，你插翅难飞，何不痛快些降了，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呵！降？你们不就是要活着的我吗？我死了，你们今夜的行动还是白费。”

　　闻言秦影苦恼起来，他作无辜状：“那确实有些难办，不如你直接抹脖子吧？也省了我的口舌。”

　　天喜面上冷静，但面对秦影的挑衅心中已然开始惊慌，前有拦路后无生路，他疯狂动着喉咙。

　　“天，天喜师兄，你还是，你还是降了吧......”被挟持的女弟子怯生生道。

　　他轻哼一声，“降？不如，你给我陪葬吧！”说罢他竟然真的开始后退，朝悬崖边缘而去。

　　林英之轻轻拧眉，在地上摸了一块小碎石，身朝后倾开始蓄力。

　　秦影看着她的动作，心里有些没谱。

　　他还是不太熟悉林英之的打架方式，刚刚差点被她飞来的刀刺中，现下也不知她的动作是何意。

　　“上。”她轻轻道。

　　话音落，定了心，秦影毫不犹豫上前。

　　石子抛手，狠狠砸中女弟子的肩膀！

　　女弟子被这大力砸得脚步趔趄，吃痛跌倒。

　　而天喜也被这小石子的撞击力带得后倾一瞬，一个没有抓稳，让人质脱了桎梏。

　　也就是此时，秦影斜上大跨步，一个侧踢将天喜踢向一旁，远离女弟子。

　　同时他听见了脚步声，很多脚步声。

　　火把从由远及近，林中出现了数十名黑衣人，领头的正是袁骄。

　　数个黑衣人分散开来，架弩对着悬崖边，等待号令。

　　见这架势，天喜却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来的好啊！来的正好啊！”

　　他点地后仰，同时手中放出数枚霹雳弹。

　　他刚才没有在灵山派门用完这些霹雳弹，就是留着给这些抓捕他的人。

　　不给他陪葬，也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霹雳弹扔向女弟子，秦影抱着她滚向一旁，但还是被霹雳弹震出几丈。

　　林英之脚边也落了一颗，黑衣人处袁骄的方向也落了几颗，几人四散开来，互相找着掩体。

　　几声炸雷，响彻整个悬崖。

　　浓烟四起，呛得人直咳嗽。

　　只听得林中几声如放箭一般的破空声，几名黑衣人有条不紊，面不改色，手中拿着弓弩，弩上有绳，绳的末端隐在烟中。

　　“拉！”一声令下，几名黑衣人共同发力，将烟中人拉出。

　　竟然拉出了两人。

　　绳索缠在闻清语和天喜身上，闻清语一手手指卡在天喜指中，他手上还有三枚霹雳弹，一手紧紧按住匕首，防止他自杀。

　　他整个人骑在天喜身上，姿势怪异，但还好赶在天喜自杀前阻止了他。

　　数名黑衣人瞬间上前，制伏天喜。

　　“该死！放开我！你们这些朝廷的走狗！”天喜怒喊，“你们不杀了我，我就杀了你们！”

　　他的四肢被牢牢按住，嘴上套了绳，像只疯狗般在地上扭动。

　　“打断他的腿。”林英之在一旁道。

　　袁骄挑眉，对下属扬了下巴，示意照做。

　　不多时，他含糊不清却撕心裂肺的吼叫声穿过浓烟，传到秦影耳中。

　　他咳了两声，“到底谁是走狗啊，真是。”

　　“我不用给天喜师兄陪葬了吧？”女弟子擦着额头，惊魂未定。

　　“你这不好好的，放心，没事的。” 他安慰受了伤的女弟子。

　　“那你呢？”女弟子突然道。

　　“我？”他疑惑。

　　忽然，噗一声轻响，腹上被捅进了什么。

　　他低头，匕首正正刺入身体，又是噗的一声拔出。

　　鲜血瞬间涌出，随后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

　　他不敢相信地看着女弟子，“你......”

　　只见她无声狞笑，用力一推。

　　“英......”

　　失重感袭来，随后是失重带来的窒息和濒死感，耳边只有下坠的风声，倾倒前只能望到朦胧的月亮和颠倒的外界，喉咙发紧，什么也喊不出来......

　　眼前渐渐发黑......

　　林英之听到秦影的声音时回头望了眼，透过浓烟看不清什么。

　　她摘下黑布，却只见到崖边只有那女弟子一人。

　　只需一眼她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握紧手中刀，平地发力瞬间来到崖边，只见那女子正要自裁。

　　她旋转身体，带动刀身，一脚踏上悬崖边。

　　那女弟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崖边突然出现一人，她腾空了身体，坠落前正好与自己对视了一眼。

　　那冷淡的眼神直击心底，莫名生了恐惧和敬意。

　　然后，是手臂传来的异样，她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了。

　　林英之蹬了一步，给自己的下坠加速。

　　加速，再加速。

　　那女弟子的惨叫声已经留在了崖边。

　　风打在脸上，有些迷眼，但她目光如炬，在黑暗中搜寻下落的影子。

　　有一个黑影，是秦影。

　　能救。

　　两人的距离在缩短。

　　她伸出手，无形之力在减缓秦影的下坠速度。

　　咚！

　　又来了。

　　心脏猛然被敲响，一股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向她包围而来。

　　血液流动之地，渐渐浮现出一层金色。

　　下坠之势必须消除，否则即使出手搭救身体也会断成两半。

　　缓下来，再缓下来......

　　她的脑海也在被无形之力挤压......

　　缓停。

　　二人停留在空中，秦影已经失去意识，而她的胸腔也传来一阵窒感。

　　她探了下秦影的颈脉，还在跳动，这时她看见了，自己的手臂上出现了流动的，金色的纹理，与闻清语在新河那次失控一般无二。

　　她也违背了法则。

　　她将秦影托起，二人一道上升。

　　骨骼有些发沉，手臂似乎有点抬不起来。

　　胸口发闷，还感受到一阵压力。

　　耳鸣声充斥着脑海，尽是嗡嗡声，连风声都听不见了。

　　脑海中既有一股外界向内的挤压之力，又有一股由里向外要冲出的力量，两厢对抗，产生一股热流，遍布四肢。

　　她的头快炸了。

　　鼻子一热，有红滴落。

　　这反噬来得太凶猛了。

　　还没上到最高，她已经有些支撑不住。

　　不得已带着秦影落到一处峭壁，这里有一个浅浅的山洞，是她落下时余光瞥见的。

　　几乎是跌倒在地，她趴在地上，撑着手臂，剧烈呼吸。

　　胸口闷得厉害，五脏六腑好似在移位。

　　这压力，头好痛啊，脸会不会变形？

　　额前产生了剧烈刺痛，像锤又像针。

　　颤抖着手，在脸上随意摸了摸。

　　眼睛，还在，鼻子，还在......还好。

　　强撑着身体，她用力闭了闭眼，想要驱赶眼前的黑，却赶不掉。

　　伤口，对，伤口还在流血，得给他止血，要不然他会死......人，一向都很脆弱，很容易死。

　　秦影轻皱着眉头，面色发白。

　　她颤颤巍巍解开秦影的衣带，伤口还在往外渗血。

　　有些看不清，她低头辨认，轻轻按压伤口，用手指丈量。

　　这伤看着可怖，但没捅在致命处，止住血便能活。

　　用他自己的衣服扯出布条状，紧紧缠在腰上。

　　突然，一阵猛烈刺痛落在后脑。

　　“呃！”

　　她抱着头，紧闭双眼，蜷缩着身体，大口喘气。

　　豆大的汗滴从下颌滑落，猩红的鼻血从鼻尖坠落，汗水夹杂着鲜血，映出一轮血月，预示着今晚不会太平。

　　崖上烟雾挡住了众人的视线，众人只知林英之突然暴起，不过片刻，便传来了女子的尖叫声。

　　她和天喜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闻清语在林英之动手的那一刻也察觉到异样，他先人一步来到崖边，只见原本的人质，右手手臂被切去一截，断面平整，鲜血淋漓。

　　她躺在地上，伸出半截手臂，疯狂打滚和尖叫。

　　不远处躺着把带血的匕首，她的另外半截手臂卡在了崖边的石头缝里，没有掉下去。

　　闻清语趴在崖边，俯身朝外。

　　林英之和秦影两人都穿着深色，光线不足，他看不清，但是他相信林英之。

　　只是他仍然面色凝重，不是担心救不了秦影，而是担心林英之也会遭到自己力量的反噬。

　　“少司大人，有人坠崖。”闻清语拾起女子的断臂和匕首，“恐怕，此人也是暗探之一。”

　　袁骄立在女子身旁，冷眼观她痛苦打滚。

　　“救......救我，有人要......杀我......”

　　断臂女子痛苦又虚弱，她虚虚抓着袁骄的鞋，泪与汗相混，冲刷着脸上的血迹。

　　袁骄一脚踢上女子脖子，将她踢飞出去，踢得她两眼翻白。

　　“一起带回去，找个大夫，别叫她死了。”

　　“是！”

　　袁骄走到崖边向下凝目，崖下一片漆黑。

　　他遗憾道：“此高度坠到山下，必死无疑，那位女子是你的朋友？”

　　“是。”

　　袁骄见其面上并无悲痛之意，以为是他还没缓过来。

　　“我会派人到崖底寻人，只是，生还几率不大，闻兄请做好准备。”

　　“多谢少司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