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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4、化恩仇,渡新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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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一路颠簸,因为淮鸦身上的伤,林英之不敢驶得太快,三四天了,还未抵达荆遥。
她在沿路的关隘和驿站里,都留了马和药物,一路上马车还算舒坦,只是自从淮鸦清醒过来,一直是浑浑噩噩,难以集中精神。
她驾车的时候,他便蜷在马车角落,脑袋搭在膝盖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车顶上传来滴滴答答的声音,似乎下雨了。
停了马车,她入内。
二人已经换了干净的衣物,看上去气色好了些。
她抚了下淮鸦的脸,已经不再发烫,问:“在想什么?身上还痛吗?”
淮鸦呆呆看着外面的田地,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话。
一天下来,他经常是这种状态。
掀开衣服看一眼,纱布上微微渗血,但是已经比前两天好多了。
他的目光怔怔的,往他嘴里塞了颗糖,他才有了反应。
“这是什么?好甜。”
“糖,路上换的。农家自己做的。喜欢吗?”
油纸上只有几颗,他抿了抿,然后拿起一颗也塞给林英之。
“软的,好粘牙。”
“真的有些粘牙......太甜了。”
她灌了两口水,也给淮鸦灌了两口:“要靠过来吗?我等雨停再走。”
他没说话,但是躺到了她腹上,长舒了一口气。
“一路上,没看见什么好看的。但是路边发现了一朵黄花。”
她真的从头发上取下了一朵了黄花,很小,只有指甲盖那么大。
“是花!”
她转着花,放到淮鸦眼上:“冬天的花,不简单。但是我拔了。”
花被淮鸦咬进了嘴里,连带着她的手指,也一起咬了进去,但他咬了一口又松开:“我困了。”
“困了就睡,我在这里。”顿了下,又问,“这么睡,会压到伤口吗?”
可他已经没有声音了,呼吸渐缓。
她靠在车壁上,手上从耳垂抚到下颌,又从眉眼抚到脸颊,希望这样可以抚慰他的心。
现在,他已经没有血丹可以吃了,下一次毒发就要生扛。
轻轻叹了口气,她需要衍肆。
马车又晃了两天,黄昏之后,抵达了荆遥。
萧默站在城楼之上,和林英之对视,片刻后,他的身影不见,亲自来开了门。
“林副尉,回来了。”
她点头。
萧默向马车一扬:“例行检查。”
“想怎么检查?”
“车内人,下来。”
“要下狱吗?”
“我没这么说。”萧默不退让。
林英之掀开车帘,刚好可以露出淮鸦熟睡的身影:“这样可以吗?”
“叫什么?”
“叫什么,不重要。”
萧默咬牙,上前拉过缰绳,低声切齿:“你真的要让这个人入城?你别忘了,这里,他也是攻打过的!”
“我理解你不让他入城,你只要给我一句,行还是不行。”
萧默的手攥得越发紧:“你对我有恩,但他跟我有仇,我让他入城,将全城百姓置于何地?”
“我不是在为难你,我只是问你,行还是不行,不行我就待在城外。”
他对这份淡然和坦荡既痛恨又无可奈何:“你是功臣,我不能不放你入城,但他......你记住,入城,你跟我的恩仇,一笔勾销,他必须叫闻清语,若是他坏了任何规矩,我不会徇私。”
“好,我担。”
“进去罢!”
马车顺利入城。
她没法再去将军楼,起码淮鸦这事,两方不能打照面,便安排在了驿站。
马车入驿站时,恰逢秦影和刘襄弃结伴而回。
“熙王,您提的这件事,我会告知诸盟友。”
“自然,我会亲自前去游说。多谢。”
匆匆瞥了一眼她并未停留,入夜,她如约到将军楼,见各位将领。
“前几日,北绒传出,三殿下染了急病,身体每况愈下,已经到了口不能言,目不能视物的地步。”秦影先开口,“这件事,和你有没有关系?”
在座的几人都是自己人,她承认:“是我。”
一时间,细语掀起,众人不知是解恨,还是气恼她自作主张。
“这话,烂在这里,出去多说一个字,诸位知晓厉害。”秦影扫了一眼各人。
众人无言,只有灰狼羡云发出了声响。
随后,秦影告知,三日后启程,前往梁都复命,泰北需要快速更换统领,但元七需要留下,统筹泰北与长戌。
如此一来,姓元的将军级别的人物,都被留在外。
“英姐,和我同路吧,一路上,闻大哥那边,我能照应。”秦影私底下叫住林英之。
她有些担心,军队里的人不全知道他“暗探”的故事,但知道的,不会对他有好脸色,虽然她可以理解,但是矛盾双方的平衡很难把握,她总会辜负一方。
“我......”
“英姐,你还是朱雀卫校尉,你得与朱雀卫一同入都城,否则外界会猜测元家军内有异心。”
话说到这份上了,她没法拒绝了。
“好。”
秦影终于展颜。
既然要去梁都,那她也需要做一些准备。
她需要请衍肆到梁都与她汇合,节省时间,查明这血丹的药用成分。
早在两个多月前,玄童已经收到了信,信上提及了赵忍已死一事,试验品没了,她只能寄托于能从血丹上查出什么。
接下来便是几个朋友。
几个灵山弟子,不日就要启程回梅东,同时带走齐暄的尸体,而钟离瑾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留在泰北,让离山成为军方物资供需处,夫人张未鸢则是送完齐暄回门派,便会待在泰北,与他共进退。
李不言会跟在林英之身边,不论是她们,还是秦影,三人都没有提过程、温两府之事,程吉祥已经死在那日,而活下来的,是李不言,从始至终她都是李不言。
他们心照不宣地,按下了这份仇。
最后则是遇舟与青灿,他们决定共结连理,也为几个天南地北的朋友,共同办一场小席。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为数不多的喜事。
秦影替他们在荆遥置办了一个小别院,四人生活,绰绰有余。
“殿下,又牢您破费了。”遇舟披着大红色的衣袍,羞赧对他行了一礼。
“不妨事,当做我送你们的新婚贺礼。当日初见,哪知今日缘分,大家相识一场,遇舟千万不要客气。”
他们的婚礼办得匆忙,只是想赶在众人启程之前,让大家放松一场,也就没有太多讲究,甚至新娘和新郎在成亲这一天,还在忙碌。
“哎呀,你安心坐下,我去,放着我去!”张未鸢给钟离瑾使了个眼色,帮忙去厨房。
“这,这我怎好意思?”遇舟坐立难安,手足无措。
厨房里只传出张未鸢的呼声:“你是新娘!今天你最大!”
院子另一边,青灿身披红袍,搓着手紧张地和林英之说着什么。
“首领,您真的不能坐上座吗?”
而林英之也为难:“我又不是你长辈,我坐什么上座。”
“但是、但是,我们找不出什么人可以做高堂了......”
“可是我年纪也不大啊,做高堂不是抬我辈分吗......”
“这口箱子放哪里?”李不言路过,问青灿。
“啊!多谢李姑娘!放在......”
遇舟提着简单的礼服,穿梭在厨房和厅堂之间,小妹和小宝也穿上了红色的新衣,摆弄碗筷。
有了众人的帮助,别院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和彩色红绳,看上去喜气洋洋。
“啊首领,那位公子,真的不下来吗?”青灿指着在砖瓦上,乖顺蹲着的淮鸦。
“不用担心,他不会添乱的。”
“不是不是,就是,今天也让那位公子一起来喝杯酒吧。”
“我去说说看。”
“那高堂请您一定要坐!”青灿快速鞠了一躬跑远了。
她摇摇头,转过头,淮鸦跟着她一起来的,此时抱着膝盖蹲坐在屋顶上,目光跟随她。
三步上瓦,她坐在淮鸦身旁:“晚上,要不要下去喝杯酒?”
“你要我去吗?”
“你想去吗?”
“不知道。”
“那就去吧,不说话也没关系。一杯两杯的,不算大事,回去我给你换药。”
“好。”
旁边发出一声嗤笑。
青灿问了熙王,能不能让应珣也来喝一杯酒,秦影答应了。
他们将看守应珣的任务交给了淮鸦,他手中的铁链,就连着应珣的脚。
“真让我恶心。”
“应珣,今天我对你客气,你不要犯贱。”
“这种话从你嘴里说真稀奇。”他远离淮鸦和林英之,“我有什么可犯贱的,倒是淮鸦......”
“不想要这张嘴,我可以锁起来。”
他闭了嘴,偏过头冷嗤了一声。
入夜,小别院内摆了三张酒席,坐得下或者坐不下,众人都站着吃流动席,以免新婚夫妇尴尬。
遇舟是个能喝酒的,和每个人都能干上一杯,反倒是青灿要在后头拉着她。
应珣锁在一旁,青灿单独拿了壶酒给他,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多言语。
淮鸦亦步亦趋跟在林英之身后,不知道要做什么,但林英之让他喝酒,他就喝酒。
今天的月亮也很圆,众人的悲苦与恩仇,身份与职责,在今夜全部搁置,只为了让一对佳人,可以开开心心拜堂。
果然,到了拜堂之时,新婚夫妇推了林英之坐高堂。
“吉时已到!”
新娘没有盖头,不想要盖头。
“一拜天地!”
拜众生,拜此刻。
“二拜高堂!”
拜恩人,拜曾经。
“夫妻对拜!”
拜自己,拜未来。
“新娘醉啦!”
遇舟红着脸,拜倒在了青灿怀里,突然之间他就手足无措,看向四方求助。
玄童在他身后提醒:“还傻愣着,入洞房啊。”
于是,众人一边祝福,一边起哄,送了新郎新娘入洞房。
红色确实很喜庆,挂满厅堂,让人看了心情愉悦。
林英之悄悄退了出来,吹一吹风。
以后,她的事,青灿就不用参与了,好好生活吧。
抬眼,淮鸦院子里的树下等她。
“要回去吗?”
“我摘了一段红绳,可以给你系吗?我看到她们都系了。”
姑娘们多多少少都在身上了系了些红绳、红飘带。
“可以,你想系哪?”
他比了下额头,脖子,手腕,都不想系。
“我想回去给你系,只有我知道。”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