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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嫁祸,嫁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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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盆冷水泼醒了冷竹。
睁开眼,身处昏暗的石道,又像山洞。
他四肢大开,被锁在石壁上,而面前的,是个白头发的女人,抱着长刀看着他。
“你是谁?”
被俘,却相当冷静,气息沉稳。
她指了下自己的头发:“你应该知道我。”
他沉吟片刻,点头:“元家军的朱雀卫副指挥使。”
“是我。”
冷竹盯着她,似在思考。
“那天晚上是你?你假装巴布的手下行刺主人。”
“是我。”
“主人如何?”
“公主好着呢,我本来的目标也不是公主。”
听到公主没事,他松了口气,依然冷静:“是我吗?你可以拷问我,但我什么都不会说。”
“希望我杀你?”
“可以杀我。”
“我搜过了,你身上没有解药,但你还有三天毒发。我留你在这里,等着你毒发致死,结果一样。”
她注意到,提到子蛊毒发时,冷竹有明显的眼神浮动,而她说等冷竹自己毒发而死时,他面部肌肉轻抖,喉结滚动。
是惧怕。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杀了我吧。”
“我不会杀你,但,你应当不好过。”
她拿出蜂毒,银针蘸取给冷竹扎了一针,让他保持麻痹和昏迷。
这些乌鸦都是一根筋的,她也怕他自杀。
“拿着,他清醒了就给他扎一针,不要对他用刑。”
“是。”
走出石道,进入陵寝。
这里,是上藏陵。
“玄童,传信给元七,注意巴布的动向。”
应淮收到了信,知晓了公主遇袭一事。
信纸揉烂在手中,他撑着额头,忽然发笑。
似嘲,似讽。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想在他脸上踩几脚。
是林英之的手笔,还是巴布的,他分不清,他也不想去分清。
灌了几口酒,捋起额发,他仰头瘫在软座上,抬眼就能看到淮鸦。
巴布不是个能操控的,放在西渠还好,但是留在这里,只会妨碍他自己。
但是他手底下的兵,倒是可以吸纳。
不管袭击公主这件事是不是他,都给了应淮一个警示,他得先料理了巴布,以免以后再出现这种袭击。
“淮鸦,杀巴布,推给大霁人,几成把握?”
既然是推给大霁人,就不是在战场上杀,而是暗中刺杀,元家军中负责这一块的,又在泰北的,只有朱雀卫。
“二十人做烟雾,十成把握。”
应淮双手一拍,大喊:“好!去吧!”
另一边,巴布正喝着酒,得知北绒公主遇袭,先是一愣,后问是哪个骑主自作主张。
得不到结果,又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大霁人的挑拨离间。
饮了一壶酒,又怀疑难道是北绒人自导自演,就为了不给他凤黯军?
不对,不管是大霁的挑拨离间,还是北绒的自导自演,不利的一方都是他,这是冲着西渠来的。
一掌拍裂了案几,凭他对应淮的了解,不管应淮信不信,他一定会派人来杀自己,自己不能留在这里。
连夜拔营往东。
而应淮这边,淮鸦刚行动,他就已然收到了巴布拔营向东的消息。
听到消息时,他愣了好一会。
“他竟然......这么蠢......”他一边摇头一边感慨,“这么蠢的人怎么就不能和我做朋友呢?”
三天到了,林英之又下到石道内。
“副尉,他从醒来就是这样,属下没有用过刑!”
“我知道,不是你的原因,去吧。”
冷竹唇色苍白,轻微抖动,眼神闪躲,又疯狂挣扎。
他不断撞击着石壁,已经把后脑撞出了血。
她取下刀,挡在他后脑和石壁之间阻止他自残。
“杀了我吧!你杀了我!我已经没有价值了!杀了我!”
“到时间了?”
“很快的、很快就毒发的,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我一样要死为什么不能让我死得痛快点!”
他在害怕,害怕毒发。
她几乎没在他们这些乌鸦的脸上见过害怕的神情,就算是淮鸦,惊惧也只是在他睡着时无意识表现出的,而现在,冷竹全身都在抖,就是在惧怕即将到来的毒发。
她和冷竹没有仇怨,凭空看人家这么痛苦害怕也是叫有些她于心不忍。
“吃了,多少能减轻些痛楚。”
她给冷竹灌下点止痛的药物,给他带上了口枷以免他咬舌。
“算我欠你的。”
他还在挣扎,幅度越来越剧烈,含糊不清的言语中,重复着让林英之杀了他。
她觉得,可能快了。
下一瞬,冷竹仰头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
她瞪大了眼,立马上前探他颈脉。
跳得很快,心跳也很快。
突然,他手臂剧烈一抖,又是一阵痛苦的呜鸣。
割开他的衣服,检查他的手臂,但经脉是正常的,仔细一摸,骨骼也是正常的,没有断裂的迹象。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断裂,为什么他会这么痛苦。
唇边已经磨出了血,他被硬生生痛出眼泪。
下一瞬,他又忽地佝了腰,好似有人打了一拳。
林英之干脆割开了他的上衣,只见他皮肤泛出不正常的红,全身青筋暴起,而这青筋,竟在微微跳动。
她从腹上一寸一寸检查,直到心口都没有摸到断骨,但冷竹还在剧烈抖动,若非将他锁了起来,此时他怕是要扭曲成一团。
“冷竹!听得见吗?”她把冷竹按在壁上,“你的经脉和骨骼,没有断,你睁开眼看看你的手,还是好好的。”
但他没有睁眼,他的意识完全沉浸在了痛苦中,他能做的只有挣扎。
她不敢放人了,怕是一放人冷竹就要想办法自杀,不得已只能一直将人按着。
淮鸦身上带血,按着巴布,冷声问:“大公主遇袭,是不是你?”
巴布的手被利刃钉在桌上:“不、是!你是应淮派来的?我告诉你,杀了我他没好处,马上姓元的女人就要出兵了,到时候没我,他就要一个人打大霁!”
“不是你,那么冷竹也不在这里。”
“什么冷竹热竹,我不知道!应......”
他的话没说完,淮鸦手起刀落,割开了他的喉咙。
血液喷洒而出,从桌面滴落直地毯。
他后退了一步,免得被溅上。
封喉是林英之最常用的手法,他也会。
拔出巴布手上的利刃,擦了血,他仰头在帐内环顾,挑他喜欢的战利品,这是应淮允许的。
看了一圈,最后抠下了巴布刀柄上的黄色宝石。
很快,有三人来报:“殿下带人来了。”
淮鸦点头:“那就撤吧,留几个在这。”
“是。”
随后三人立马互相残杀,活了一个。
这夜,“朱雀卫”夜袭,刺杀巴布,而北绒盟友应淮收到消息,恰好前来支援,杀了部分刺客。
刺客不光杀了巴布,还杀了几个领兵的骑主,一时间,西渠人无将可依。
又恰好,应淮宣称,会带着他们完成巴布的心愿,更会优待西渠人,于是乎,近八千高大威猛的西渠战士,被应淮收入囊中。
他踏入巴布的主帐,侧着身子,瞧了瞧他的死状,喉咙上一道致命伤,一只眼眶凹下,着实可怖。
林英之用手臂压着冷竹的喉咙,他已经不止颤抖了,而是在剧烈抽搐,唇齿之间,满是咬住口枷咬出的血痕。
他根本听不进林英之的话,只是在无意识抽搐和挣扎,锁链已经磨破了他的皮肤,而且随着他动作的加剧,不断在磨破的地方重新往下磨,血肉模糊。
他全身的青筋凸得厉害,心跳和脉络更是快到常人难以承受的地步,若非有着乌鸦的体格,这样强烈的心跳,心脉根本承受不住。
她取下他的口枷,在他嘴里塞了自己的衣物。
不知道多久之前,她给他扎了蜂毒,确实让他稍稍平静了一会,但也只是片刻。
片刻之后,就变成了现在的无意识抽搐,甚至翻了白眼。
她完全没料到这种情况,现在也是一头汗。
按到手臂发酸,汗都浸湿了里衣,她终于感到冷竹有意识了。
他在呜咽,悲鸣,和哭泣,他的身体还在颤抖,但是总算比最剧烈的时候要幅度小。
她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而她进去时,刚过午时。
找人要了衣物和水,她又进去,把恢复平静甚至呆滞的冷竹放下。
锁链磨烂了他的手脚。
“平静了吗?听得见吗?”她伸手在他面前晃。
他好似傻了,没有反应。
她觉得不能刺激现在的冷竹,只是给他披了衣服,把水和食物推给他,等着他恢复理智,却没想到人直接昏死了过去。
这一昏就是一夜,处理了伤,醒来还是呆滞。
这新奇的情况估摸着他没有遇过,林英之很有耐心地等着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呆滞的人终于动了目光,哑声问:“你是谁?”
“你知道。”
“我是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你现在知道了。告诉我,什么感觉。”
他颤抖着伸出手,声音发抖:“断了,都断了,我听到,都断了。”
“没有,我第一时间检查的,没有断。”
“可是我听到了。”
“但是,实际上没有。”
“没有?可是,为什么这么痛......我全身都断了......都断了......你该杀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