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心血》十三天雨

153、苦肉计（一）

　　错文司暗狱，一囚犯披头散发，挣脱了前来押解的司使，横冲直撞直往狱外天光跑。

　　秦影一个箭步卡住那人一脚，将他震得一个趔趄，随后卡着他的手臂将他一个后翻摔在地，一脚踩上其胸膛。

　　“装疯装弱就把你们骗到了？这次是用牙，下次细针藏嘴里，一扎一个准。”秦影抬脚，随后用力一踩，生生踩断那人手腕。

　　一声惨叫过后，又是一脚将那人平地踹出数步，那人一口鲜血喷出，不省人事。

　　几个司使上前来将人捆了个结实，目光中略有不满。

　　“副尉大人，错文司要的是真相，您这般与屈打成招有何区别？”

　　秦影冷笑一声，“只有嘴皮，没有拳头，你打算哄着他告诉你真相吗？”

　　“错文司有自己的办案流程，犯人不配合，我们自然会用刑，您这一脚把人踹死了，案子破不了谁来担责？”

　　秦影转了转手腕，扫了一眼披头散发的男人，“该震慑的时候不震慑，不该关心的时候瞎关心，你的办事进程还不如你们的民间行走。”

　　“你说什么！”黄衣司使恼怒上前。

　　他的身躯根本不会对秦影造成任何威慑，反而是秦影一把控住了司使的肩膀，质问：“错文司收押了那么多无面者，你们查出了多少暗桩？要是再发生静城的事，谁来担责？”

　　“你！静城的事，谁都不想发生，副尉大人不要给我们扣帽子。”司使不服气。

　　秦影冷哼一声，将人推开，“教给你们手段就学着，别那么多废话，陛下已经对将军开了第二次口了，要是还有第三次，你觉得错文司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错文司三部，总有拎不清的人觉得他们是上赶着来整顿，殊不知是陛下已有不满。

　　他转身出了暗狱，没想到还没走几步迎面碰上了元成姣。

　　元成姣穿着常服，没有佩戴武器和玉器，身边也没有亲卫跟随。

　　“将军怎么来了？”他拱手行礼。

　　“今天来看看你们的差事，省得我被陛下盘问。”她朝暗狱的方向抬了下巴，“三部怎么样？”

　　“缺少善于审讯之人，手段还不如中庭卫，碰上难缠的犯人，案子只会拖延。”秦影如实说。

　　阿罗提便是被关押在了中庭卫的大狱里，一天不间断有人看守。

　　元成姣若有所思点点头，“错文司里大部分人，都不是从世家中提上来的，没有背景。没有家族支撑，行事难免小心，避免行差踏错。”

　　“理解，但不关我的事。”秦影点点头，眼中无波。

　　元成姣挑了挑眉，“说话风格怎么像你师父了？”

　　“是吗？”他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许是我今天要和我师父去郊苑，找阿大说的那间烤肉苑，心里想着呢。”

　　“现在？”元成姣看了眼变暗的天，“罢了，今日放你。”

　　秦影跟在元成姣身后出了错文司，元府在去飞池门的路上，二人正好顺路一段。

　　“陛下提拔了万飞虎为前锋左将，地位同萧复。”元成姣双手负于身后，与秦影谈起最近的事务。

　　“万将军攻下了水云廊，军功显著，看来改日，要去万将军府上喝喝酒了，将军您说呢？”

　　万飞虎，是陛下的人，他已了然于心。

　　元成姣偏头看了一眼秦影，“得喝，不喝外人又要猜忌了，说我心胸狭窄。”

　　“这话我可不敢听啊，将军。”秦影笑道。

　　“不敢听不也听了？”元成姣也笑了，“少和阿大厮混，被他带得心无大志。这个没出息的，除了吃就是玩乐，这么多年只安居于亲卫一职。”

　　元成姣是他们的伯乐，为人又平易近人，私底下常和他们几个说笑。

　　秦影时常觉得遇上她，他起码少走了五年弯路，但同时他心中隐约觉得，元成姣不是个安于现状的人，提拔他不单单是赏识，她更要扩展自己的势力，在各个职位上安排自己人，让元家军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将军，您的亲卫中我只见到过阿大、阿七和阿九，其他人呢？”

　　“阿大没跟你说过？”

　　他笑了一声，“我也没敢问啊。”

　　元成姣轻轻摇头，“原本我有九位亲卫，如今只剩下五人，元二元六留在家中护卫家人。”她转头看着秦影，“元五任朱雀卫副尉一年零二月，死于中箭。”

　　秦影敛了眼中笑意，“抱歉，将军。”

　　“无妨，本也是过去的事了。”

　　两人一阵闲聊，不知不觉离飞池门还有三条街的距离，他们到了分路，秦影准备拱手告辞。

　　然而却在此时，一声突兀的惊叫在街上炸响，引得路上百姓驻足，面面相觑。

　　不知从哪个巷子跑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妇人，妇人惊慌失措向众人寻求帮助，但无人敢上前。

　　最后妇人哆哆嗦嗦跑到秦影和元成姣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抓着秦影的衣摆，“这位公子，杀人了......那边杀人了......”

　　“你说清楚些，哪杀人了？行凶者在哪？”秦影将人拉起。

　　但妇人慌慌张张，指了一处又指了另一处，“突然......就冒出来了......然后就......躺在地上......”言辞不清，像是被吓破了胆。

　　元成姣拉住过路百姓，镇定道：“去报官。”又对秦影和妇人道：“这位夫人，你待在此地，官府的人会来接手。你跟我去抓人。”

　　秦影没有犹豫，和元成姣朝着妇人指的方向追去，但此举怕是要迟到了，不知道英姐有没有在飞池门等他。

　　林英之是走的东街到飞池门，现下还是冬日，入了夜之后甚是寒冷，百姓都不愿在外活动，眼看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少，秦影却还没出现。

　　她也有些奇怪，秦影应该不会忘，兴许是有什么事绊住了，她靠在城墙上慢慢等。

　　元成姣和秦影寻着地面的血迹拐入深巷，地面确实躺了一个被杀的男人。

　　胸口有道贯穿伤，一刀毙命，行凶者是个练家子。

　　“寻仇吗？”秦影翻过尸体。

　　尸体周围到远处有几个杂乱的脚印，看上去不止一人。

　　忽地一声咣当在巷子里回响，像是利刃掉落的声音。

　　“追！你去西边。”元成姣当机立断追着那声而去，秦影朝右拐去另一边，追寻可疑之人。

　　小路追到底，又到了分岔路口。

　　他前后望了下，突然一个人影在前面的路口窜过去，脚步稳健，会功夫。

　　提步快追，略过三户人家，他已经看见前人的后背，那人提着剑，转头时看不清面色。

　　他身上只有一把短剑，抽出一掷。

　　短剑打中前人的肩膀，那人闷哼一声朝前一扑了两个跟头，后迅速作出反击姿态。

　　看清那人的脸，秦影愣了一瞬。

　　那人身形是个男人，脸上，戴着青鬼面具。

　　青鬼将短剑扔还给秦影，他起身，镇定自若。

　　“你是无面者？”他拧眉问。

　　怎么回事，按照林英之的说法，青鬼几乎已经消失不见，无面者一盘散沙，这里怎么会又出现青鬼？

　　难道这些人并没有消失，只是出来单干？

　　身后出现脚步声，猛地回头，又出现了三个戴着青色鬼面具的人。

　　他被包围了。

　　是调虎离山，专门来对付他的？为什么？

　　他的行踪没有遮掩过，为什么不在他独自回军营的时候堵他，而是今夜？

　　今夜唯一的变数，是他约了林英之。

　　和她有关吗？

　　他见识过青鬼的实力，一只他都对付不了，别说现在四只，堵了他所有的退路。

　　冷汗不免冒出。

　　天上星星忽闪忽闪，不多时便被云层遮住了亮光。

　　林英之百无聊赖，找了个台阶随意坐着，等着秦影。

　　短剑的寒光擦过一鬼身侧，秦影绕身一脚踢在来人胸膛，同时自己也被长剑划过手臂，划出一条血痕。

　　狭窄的巷子分路，五人纠缠在一起，拳脚声，利刃相交声，此起彼伏，附近的人家各个关紧了门，不敢探头。

　　秦影从刚刚就逮着一个人对付。

　　这和打群架没什么两样，即使要杀他，他也得拉一个垫背。

　　一只鬼被他一个膝击，猛地撞到土墙，又被弹了回来，还未站稳身形头上又挨了一脚，天地倒悬直直翻了出去。

　　另外三人横剑加以阻拦，短剑劣势大，他身上已有多道剑痕，经过实打实的战场磨炼，他已经不是那个随便一道剑伤就能打趴下的少年了。

　　短剑擦过一只鬼，他一个下弯，横身旋转两脚踢翻两人，落地便是一剑刺中一鬼胸膛。

　　温热从面具中溢出，流到他手背。

　　一脚将人踹开，那人已然半死不活。

　　“你们到底是谁？青鬼怎么会是你们这样的实力。”

　　这四个人根本就不是青鬼。

　　翻倒在地的一人捡起长剑，从后而来，被他转身踢去长剑，掐着那人的脖子逼到墙上厉声质问：“说！你们什么人？今夜是什么行动？”

　　他警惕地看向另外两人，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

　　“不招，下场只能是死。”

　　剑尖又离脖子近了一分，刺进了皮肤。

　　“殿下！”被挟持的男人情急之下轻喊了一声。

　　秦影睁大了眼，手上加重了力道，“喊我什么！你们什么人，妄图陷害我吗？”

　　岂料，另外两人跪下，朝他行礼，“殿下！今夜我们是逼不得已啊！”

　　“混蛋！你们在这里行这种礼，是想陷我于不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