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婆他龙精虎猛》杊时

9、第九章

　　“陈时？陈时。”
　　宋遇景连续喊了两声，陈时才反应过来，扭过头对上宋遇景的目光。宋遇景皱着眉手指点上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堆叠起来的文件：“在想什么，身体不舒服吗，助理送了三次文件都没反应过来？”

　　宋遇景伸出手想要用手背贴上陈时额间确认陈时的体温，被陈时向后躲了几分错过。

　　紧接着，陈时摇摇头：“没什么。”
　　宋遇景盯着他，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说谎。片刻后，他收回目光放过陈时重新看向手上的文件，喉咙底低低的发出一声：“嗯。”
　　算是勉强回答陈时那句话。

　　宋遇景没再说什么，只是先前看见陈时一直没反应才出声提醒的。现在人回过神来，他也没有继续深究的打算。

　　陈时再次摇摇头，将自己脑袋里那忘不掉的画面又左右甩了甩。
　　前几天陈杓发给他的那份文件里面，类似那样的视频并不是只有那一个。陈杓特别贴心地每一个都附上了时间，伸手拉到文件夹最下面，时间可以追溯到几年前。

　　零零碎碎的，稳定的情况下一个月有那么连续的三个视频，不稳定的情况下，一个月30天，有28个视频。
　　陈时本来没有打算一个个点进去确认，随手打开几个他也能判断出个大概，但还是不信邪地每个都打开了。

　　视频里的身影有时候是两个，一男一女。女性穿着及膝长裙，裙子在失真的摄像头拍摄下不是泛黄就是死气沉沉的灰白色。她的头发精细地盘在脑后，肩上披着毛线衫。
　　——陈时当时就认出这个女人是谁了，宋瑜，宋遇景的母亲。

　　他抿起嘴唇，眼睛还是不信邪，手指将视频截图放大。但是他不得不承认，视频里的女人就是宋瑜。
　　宋瑜旁边还会跟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子，身材干枯得像瘦柴，弯着腰，长袖外套拖在身上，裤脚一高一低，不断打量周围人的视线。整个人看上去阴沉沉的，上下透露出一股阴湿感。
　　鸭舌帽向下重重盖在脸上，挡住那多半会令人不适的目光。

　　有时候是一个人。
　　但那人不是宋瑜，换句话说，宋瑜并不会出现在每个视频里面，她的行为看上去更像是在等宋遇景。宋瑜出现的每一个视频里面，身边这个男人总会跟着她。但这个男的在第二天第三天照旧不误地跟踪宋遇景，只有他一个人。

　　特别是最新的几个视频里面，标注的时间显示就是昨天和宋遇景醉酒的当天。发生的时间很近，但不管怎么样，陈时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发现。

　　陈时看得后背发凉，以至于到今天坐在宋遇景旁边，都会想起跟在他后面的那个目光。
　　一天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看着宋遇景欲言又止。

　　陈时应该怎么开口跟宋遇景说这件事？
　　他该怎么说？跟宋遇景说自己发现他被人跟踪？拜托，陈时还没有心大到能够对暗恋对象说出这种话。跟宋遇景说让他注意安全？很莫名其妙的好吗。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宋瑜找他是为了什么，昨天看见的那个人又是谁……还有让陈时极度在意的，王宋敛昨天用来气自己的那番话。他对宋遇景并不是一无所知，但现在却胜似一无所知。
　　陈时完全开不了口。

　　幸好助理送上来的文件大半都经过处理，只是送上来给他确认，每个细节处还用便利贴一一做了标记。但即使是这样子，他只是简单翻开都没法静下心把内容看进去。

　　陈时叹了口气干脆放弃挣扎，双手一抱把厚重的文件搬起来，放到两步开外的地方。文件刚放下，陈时人又趴下了。
　　脑袋里面什么想法都没有，他两只手捧着茶杯，思绪重到打不起精神。

　　要说前面宋遇景只是担心陈时状态不对，是不是不舒服，现在他倒是确认了，这人心里有事。
　　从他认识陈时开始，这人就不太能够藏得住事情。遇见不顺心的，或者太过让人意外的事情，他总喜欢一吐为快。宋遇景小一点的时候还嫌弃过陈时聒噪，还问过陈时原因。

　　那时候陈时刚刚叽叽喳喳跟他说完自己不知道哪里道听途说得的“校园传闻”，宋遇景捏着陈时的后颈打断他。

　　“你很吵欸，这些有什么关系吗？”
　　陈时扭头冲他扬起笑容，露出漏风的牙齿，口齿不清道：“没有啊！”
　　“那为什么那么兴奋。”
　　就听见陈时用他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劣质比喻：“因为我是喇叭啊——‘哔哔！’藏不住秘密。”
　　他说着，还挥舞这小手做出喇叭的形状，嘴巴跟在发出声音。

　　在宋遇景问之前，这人的碎嘴子还是有一定控制的，但就像一语成谶似的，这人变得越来越聒噪——完完全全藏不住事情。
　　不是找个口子跟自己说就是约楚何出来吐黑水，总而言之就是憋不住。

　　除了今天，之前陈时也有过兴致缺缺的情况，但一般事情吐出来就会重新活蹦乱跳。但今天不一样，这人显然心事重重。
　　宋遇景借着处理文件结束喝水的空隙朝着陈时那边望过去好几次，那人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换做往常早就已经扑上来，从他这里掏东西吃了。

　　他想着，手不自然地将眼镜摘下来，擦去杯子里的热水扑上眼镜产生的水雾。陈时格外喜欢粘着他，今天突然安静下来本身就很奇怪了。
　　宋遇景捏着眉间，张张嘴巴又闭上，什么都没说。

　　他重新将眼镜戴上，文件已经处理完，刚刚助理已经取走了，难得没有打扰效率倍增的一天就这样白白给他闲下来。
　　不自觉的，他的目光又向旁边投过去。

　　陈时还是捧着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像机器人一样往自己嘴里灌水。
　　宋遇景挪开目光，伸手抽出桌面立架上的书，随手翻看起来。

　　看着看着目光又不自觉的扫过去。

　　陈时对目光一向很敏感。
　　这已经是宋遇景第N次朝他这边看过来了，除去他先前沉浸在之前那个打包文件时没注意到的情况。
　　单单是陈时现在发呆能够用眼角余光看到的，就已经不止三次了。

　　这人在干什么？
　　按照以往，宋遇景可不会对他那么上心。当然不是说这人就完全不关心他，只是宋遇景是那种典型的工作达人。
　　在办公室里面，不管陈时干什么，他都只会说“嗯，好的，可以，随你”这四种回答。今天提醒他这种事情，更别提了。

　　陈时当然也没有自恋到会觉得自己喜欢的宋遇景在喜欢着自己。这个人就是非常非常常见的情感白痴，对所有人都跟隔着一层膜似的。
　　只不过在陈时和他的关系里面，陈时又额外地给他俩和别人加上一层膜。
　　这才稍微显得他俩亲密一点。

　　也就他喜欢这个人，还在这里担心他了。陈时想想，心里不得劲，借着宋遇景又一次朝他看过来的档口，忍不住出声道：
　　“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怎么一直往这边看？”

　　“……没有。”宋遇景摇摇头回答他。

　　-

　　“所以你什么都没跟他说？”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质的窗帘被风卷进来，给房间笼罩上一层暖黄色的光芒。女人坐在椅子上，毫不在意地将腿搭在桌子上，鞋跟翘起来，女人向后靠在椅背上。她将烟又咬回嘴里，手指不耐烦地在桌面上猛敲，越来越急促。

　　宋遇景点点头不说话，靠坐在沙发上，恰恰好躲过阳光的照射。
　　“……是谁之前跟我说解决完问题，就去说清楚的。”江温柔吐出一口烟，硬生生将烟咬出压痕。她等得不耐烦，把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手撑在椅子上，站起身来。

　　“这不是你给的建议吗……”他斜江温柔一眼，江温柔被他噎得一怔，宋遇景补充说，“问题还没解决。”宋遇景这回倒是没有哑巴了，再不说话面前这位名字叫温柔的心理医生，能暴起给他来一拳。
　　江温柔闻言放下正在活动胫骨的动作，挑起眉头：“你妈那边那么麻烦？”
　　“算是吧。”宋遇景没有否认。

　　“得了吧。”江温柔耸耸肩，表情无奈，走上前伸手给宋遇景面前的杯子里又续上一杯茶，“上次你来还跟我说很好解决的，解决完就说。”
　　宋遇景明显身体一怔，刚举到嘴边的水杯碰上紧闭的嘴唇。
　　江温柔将他这点动作尽收眼底，后退坐到侧边的沙发上，摊开手：“行啦——谁让你是金主，我太‘得寸进尺’也不好。”

　　宋遇景看了她一眼，将水杯放下。
　　认识面前这个女人已经有4年了，陈时他哥住院那段时间，宋瑜也跟着连续找上他，带着宋盛——他名义上的舅舅，宋瑜的弟弟。两人忙得或多或少都顾不上对方，等到宋遇景反应过来的时候。
　　陈时已经达成熬夜昏厥嘴巴里还会念叨着：“要死了——死啦。”一类的话。

　　宋遇景看不下去，陈时也不愿意去医院，嚷嚷着害怕医生什么的，机缘巧合之下就约到江温柔这里，权当聊聊天放松。
　　结果陈时一点事没有，给宋遇景自己用上了，一用就是四年。几乎是预约习惯了一样，即使江温柔一直说宋遇景心理没问题估计就是单纯喜欢这个环境，于是他借此包下了江温柔的每周周四。

　　江温柔总觉得这份钱拿得不安心，总会借着自己知道的事情来想尽办法跟宋遇景扯嘴皮子。
　　这一点倒是和陈时很像。
　　他目光柔和下来。

　　“别笑，怪瘆人的。”江温柔手指又贴着沙发扶手敲敲，出声将宋遇景喊回来，“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了，还有一个小时，要不要聊点其他什么？”
　　她想了想说道：“你今天心情比之前看上去不好很多。”

　　宋遇景看着她，少许收回目光，江温柔勾勾嘴角，这人显然是不会说的：“算了，你不说就不说吧……”
　　她话还没说完，宋遇景沉默片刻开口：“最近宋盛他们又找上来了。”
　　“跟陈时说他是会无条件帮你的吧？”
　　“不会……”

　　宋遇景停顿一下，补充道：“他没有理由无条件帮我。”
　　他抬起头对上江温柔的目光，从女人眼里看出来几分不可置信与无奈，宋遇景重新低下头错开目光，轻抿住嘴唇：“我跟他的关系到不了……我无条件接受他帮助的程度。”

　　这句话说出来宋遇景自己情绪也会产生一瞬间的空白，空洞到说不出下一句话。
　　他很在意陈时，这位勉强能算得上从小长到大的朋友。算是朋友吗？甚至他也不知道，但既然两个人能一直相处到现在，应该能算得上是朋友。
　　宋瑜第一次找上门来的时候，是多久以前了，那时候宋遇景不是没想过跟陈时说一声。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拖着一直没说，也就这样子搁置下来。他本身知道，如果跟陈时说的话，即使没有什么很好的处理方法，那人或许也能带着他走出来。

　　……这不是陈时最让人舒服的地方吗？
　　但是他选择了闭嘴，他的过去，还有他那自己都处理不明白的家。他不应该让一个朋友卷进来，闭嘴是自己最好的选择。他没有理由让陈时担心自己，也不想看陈时露出不高兴的表情——因为他。

　　宋遇景低下头，手指捏在眉间，开口道：“我不想他知道这些。”
　　“如果陈时一直不知道，我就可以当这些破事都没有发生过。”他咬住嘴唇，听不出情绪，手轻微发抖。“破事”两个字被他刻意强调过。

　　江温柔朝上抬起眼睛，不去看宋遇景。认识那么久，她自然知道宋遇景这样子的状态是不会希望别人看到的，她尊重这一点。宋遇景脑袋里的想法自成逻辑，不需要她插手这人也能把自己捋顺。来她这里也只是权当放松。
　　“以后，你还会告诉他吗……”她斟酌着字词和语气，等宋遇景缓过来稍许后问道。

　　宋遇景冲她扯出来一个笑容，抬头的瞬间又恢复平时那种不近人情的模样，沉默片刻道：“……也许会吧，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楚。”
　　他站起身，将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西装外套揽到手里，拿起一直放在沙发脚旁边的纸袋，整理好衣服：“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先回去了。”
　　“嗯。”江温柔点点头答应下来，眼睛上下游走落在宋遇景的手上，熟练道，“送他的？祝你今天送出去。”

　　宋遇景没有回答他，转身向门口走去。
　　“对了，少抽点烟。”宋遇景突然停下脚步，在江温柔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下抽走她放在桌面上已经填上宋遇景名字的报告。
　　江温柔还在疑惑，就听见宋遇景的下半句话：“每次散味都要几个小时。”

　　江温柔伸手抄起一个枕头砸过去：“闭嘴吧你，活该你哑巴，憋死你好了，不敢跟陈时说来找我……”
　　她还想再骂点什么，宋遇景已经关上门出去了。她默默收住声音，走到窗边将窗子彻底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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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遇景提着东西转身下楼，他将报告单揉捏成纸团，随手丢进门口的垃圾桶里，从口袋里翻出静音的手机。
　　刚一打开，面上就弹出来陈时的消息，几乎占据了他整个屏幕。那人似乎从早上那种漫不经心的状态里走出来了，整一个屏幕都是在控诉宋遇景早退不带自己，后几句则是陈时炫耀自己晚餐的图片。也不知道陈时是怎么做到，一句话反反复复说好几遍不带重样的。
　　“……”

　　也许会。
　　在宋遇景这里就是几乎不会的回答，他没有权力把自己的事情施加到陈时身上。
　　陈时就像这样叽叽喳喳的就已经很好了。

　　走到车旁的片刻，手机里又弹出来陈时一条新消息：我今天回家住！照顾好自己！
　　文字后面还附上一个飞吻的表情，宋遇景松下一口气，回复了个“好”。打开车门，将装着礼物的纸袋丢到后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