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祖师爷，我罩的》鱼缸里的鲨鱼村

6、第 6 章

　　纪纳是江州绥港县的县令，在江州太守裴雨信的手下干活，裴雨信和老东西关系好，万俟初还小的时候跟着老东西与他见过几面，老东西比他大三百多岁，他和老东西长得完全不一样，一个垂垂老矣，身形瘦瘪，另一个美如冠玉，仙姿玉貌。

　　既然有点渊源，万俟初让小白扶这位胖大叔起身，问道：“发生了何事？”

　　还贴心的给他叫了一碗羊羔汤。

　　人来人往的闹市，倒是也没人注意三个男人。

　　纪纳哪里能喝得下汤，他现在是要走投无路了，连马车都没备，穿着常服骑着马就冲进了京都，没想到那城卫说没有路引和官碟不准他进去，还好有好心人帮他付了黑银两买通了城卫，不过牵走了他的马。

　　他看着世子爷，坊间传闻这位天皇贵溃浑身上下都是雷点。当时世子爷下江州绥港复核案件的时候是纪纳接待的他，世子爷态度骄横恣肆，行峻言厉、凛然不可犯，皱一下眉头纪纳都想好了自己埋在哪里，他笑的时候更恐怖，对牢房里的犯人处置的极刑，阎王爷看到都得让位。

　　后来案子结束纪纳送走他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自己能活下来，陪着世子比连续三天三夜抗洪救灾打仗都累。

　　纪纳的脸上还有红色的血印，眼神飘忽，惊魂未定乍一看像是刚犯了罪。

　　万俟初听他嚎叫了半炷香的时间，纪纳还是抽泣着，说话也不着四六。

　　万俟初不耐烦了：“等会我找人给你拖出去打二十大板，让你清醒一下。”

　　一听这话，纪纳就像是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世子爷，您救救我们，救救百姓和裴大人。”

　　万俟初一贯都是看着别人磕头说放过他们，要么就是诅咒自己不得好死，就是没当过救世主。

　　这话他听着新鲜，打算给纪纳留下一条命，洗洗自己耳朵。

　　小白呵道：“长话短说。”

　　纪纳整理思绪，强忍着抽泣：“这些日子，江州又是闹干旱又是闹瘟疫，我们那有个赵疃村，就挨着京都，赵疃村因为这瘟疫就死了一半人口，八百多余人啊！昨天晚上，部堂大人来找我，说孙道长与乔道长今天前来江州求雨，顺带瞧一瞧瘟疫之事，看是否有邪祟作怪。没成想，昨天早上我一去都督府，左等右等都等不到人，找人去部堂府中打听，部堂一大早出门后就不见了踪影，村里那些因为疫病死了的老百姓们也失踪了。”

　　听到乔罡的名字他就不爽，万俟初按压住了心中的不爽利，挑眉道：“那个姓孙的呢？”

　　纪纳擦了擦眼泪：“孙道长的仪仗到了，他....也不见了。”

　　小白冷笑：“我看是被吓跑了吧。”

　　万俟初有些好奇道：“他为什么会被吓跑？”

　　小白语塞。

　　世子爷是当今皇帝的嫡亲姐姐、太后的亲生闺女安阳公主生下的小孩。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满朝皆知，安阳公主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有见一个爱一个的毛病，当时闹着要嫁给国师，好在国师自身功法本事过硬，不然早就被玷污了，然后她喜欢上了孙天师，孙天师已经是入道之人，自然也是严词拒绝，最后她痛定思痛，选择了凡夫俗子无力反抗的当朝状元。

　　朝中规定状元不能尚公主，安阳公主硬是把状元变成了探花。

　　当时无不唏嘘，当朝状元可是连中三元，锋芒毕露，傲气天成。可惜少年英才就这么断送在了一个毒妇的手中。

　　万俟初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以神童之名冠盖天下，四书五经不在话下，易学八卦阵法方面称得上旷世奇才，但也把长公主的坏脾气学了个十成一百。

　　后面等世子爷长大一点，传闻逐渐变了，变成了趾高气扬、盛气凌人、横行霸道的恶人。

　　纪纳也不敢再说话，安阳公主被拒婚后，肯定小肚鸡肠暗暗记恨，念叨的多了，世子爷难免也与孙天师也有嫌隙。

　　万俟初问道：“你为什么要我救命？是有人追着要杀你吗？”

　　纪纳怔愣，这么多死人失踪，而且涉及朝中三品大臣和孙天师，怎么说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了，世子爷还是没什么表情，满不在乎的样子，在他眼里估计不是什么大事。

　　纪纳按下心中的悲凉，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说道：“还请世子爷帮奴婢找人。”

　　万俟初不知道他想了多少，反正大牢里面那俩也说不出啥人话，倒不如去江州看一看，更何况老东西以后出现了，如果知道自己见死不救估计要生气。

　　万俟初点了点头，三人两马朝着赵疃村行去。

　　一直走到太阳快要下山，穿过了一片树林，又爬过一座小山峰，才见前方三间茅屋带斜阳，回头望，数里之外才有炊烟，一路走来没有鸟鸣虫叫，到处都死气沉沉。

　　万俟初左右张望，见另一座山脚下有一座三层的道观，像是一座宝塔，位置很偏僻。

　　纪纳见他看着道观的方向，解释道：“这些年不是兵荒马乱就是水涝旱灾，瘟疫横行，这里的百姓在山上修建了一座道观，供着西王母的泥胎塑像，专门从盘山雁荡峰的龙泉寺请下来的。”

　　万俟初垂下眼眸，西王母是司天之厉及五残的神明，管着五刑残杀，瘟疫与长生也归她管。龙泉寺是西王母的主寺，受过皇封，香火极盛，传说也多，遇到瘟疫百姓们都是束手无策，民间求她遏制瘟疫，消除五刑残杀。

　　但是万俟初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万俟初又问了两个问题，比如绥港县之前是不是南富北穷？最近南边靠河的那块是不是发生了凶案？

　　纪纳忙点头，问世子爷是怎么知道的？

　　绥港县的地势整个都是北高南低，南边有大片开洼，地气深厚，树木茂盛，那片洼地像个聚宝盆，所以南富北穷，在风水上说，风水形势上叫金尾蜈蚣形，犹如一条摇头摆尾正要爬进聚宝盆里的大蜈蚣，其首衔金，可助正财，其尾挂金，能勾偏财。

　　这种地势很少有，是上等的好风水，万俟初又问道：“这道观是什么时候修建的？”

　　纪纳想了想道：“是三年前的事情了，那会雨下个没停，一下雨就涨水，老鼠蟑螂横行就发瘟疫，闹死了不少人，附近路过了一位白衣如雪的道姑，说让我们在山脚下供奉一座道观，还特意选了位置。我们还不相信，这一建，还真把瘟疫给请走了，不管后面雨下多大，都没病没灾的，没想到就只保住了三年。”

　　风水传下来几千年了，觅龙、察砂、观水、点穴、取向是否吉利，阴阳、五行、干支，八卦和九宫是否相生相克，这道理与学问一箩筐。

　　万俟初在这方面也只是个半吊子，他直觉这地方肯定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他听小白问道：“这道姑人呢？”

　　纪纳也不知道：“我当时就只是见过她一面，也是村里人抱着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才建成的，后来这地方平平安安又富饶，我就没怎么管了。”

　　瘟疫来势汹汹，不出几天，村就变成了死村，基本没有活口，万俟初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人。

　　到了赵疃村，尸体就堆放在几间茅草房里，风一吹都是灰扑了出来，看上去很落败，衙役们还说晚上能听到邪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爬行，他们守夜也害怕，去神庙里请了几尊神像来镇压。

　　衙役们怕得病，恨不得把脸都裹了起来，说话瓮声瓮气：“昨天他们的尸体就放在了这里，一个晚上的功夫就都不见了。”

　　万俟初只觉得周围空气格外浑浊，但他没有感知到邪祟的气息，只能嗅到浓厚的尸气，很熏人眼睛。

　　万俟初也摸不清楚和邪魔对上自己有多少胜算，他父母一向不让他接触术法，他从老东西的手札中知道一些基本的五行常识，世间分五种灵气，金木水火土，世间还分无数种灵根，顶好的就是天灵根，只单单有五行灵气中一种，因为灵根单一便好吸纳灵气，越杂越不利于修行。

　　当然，也有变异灵根，比天灵根略微次一点，风雷阴，这三种可以通过邪法获得。

　　万俟初是金灵根，属于天才级别了。

　　不过，他身体已经没有灵根了，身体吸收不了灵气只能利用空气中的五行之力。

　　万俟初在屋子内走了一圈，空空荡荡，只有臭气。

　　按照衙役们所说，他们那天晚上守夜的有两个人，虽然偷了懒但也是轮流休息，一直有人在看着，没有听到过什么响动。

　　况且，就算都睡着了，失踪的可是有八百三十号人，村口还有守卫，晚上还有巡逻的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这些尸体悄无声息的都给带走。

　　连个脚印都没留下，万俟初并不觉得是对方小心谨慎，它们敢直接让八百余人烟消云散，就不会在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里做功课。

　　想比起万俟初，纪纳早就了解了情况，他查案三十多年，自认在这方面算得上出类拔萃，但这么离谱的案件还是第一次见，上司和孙天师都不见了，他更是忧心忡忡。

　　怕不是真的有鬼吧。

　　等太阳开始落下山，天空冒着金光，牵着寻踪犬的衙役巡逻回来了，最近狗丢了好几只，再加上他们心里也害怕，只好搜罗附近最穷凶极恶的恶狗来壮胆子。

　　纪纳还没迎上去，就见世子爷往狗的方向瞥了一眼，恶狗往后一退，表情竟然有几分委屈。

　　恶狗还得恶人磨啊！

　　纪纳等的心急，这一天死好几百人，没几天整个县都得死完了。世子爷就坐在那烧香拜菩萨，还要了裴大人的生辰八字用黄纸写上，一边喊一边烧纸。
　　又听世子爷懒洋洋的开口：“你别到处瞎跑，省的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纪纳只当是他夜里害怕吓唬自己，小孩子还离不开大人，暗自好笑又觉得自己是急病乱投医。

　　纪纳等万俟初又磨磨蹭蹭一会后，嘴里都要急的吐火了，恶狗对着西边嗷嗷大叫，衙役们也大喊着有情况，好像是说看见村里人了，还活着。

　　死人刚失踪又复活？

　　纪纳怀疑是自己耳背，就喊了一个脚快的衙役凑上前去听一听是怎么回事，也没心思等世子爷了，三步并作两步往前跑。

　　等他赶到的时候，果不其然，就见一堆村民人山人海，簇拥着向前走来。

　　纪纳还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掐自己一把看是不是做梦，身边的衙役迎了上去：“老王，你怎么混进村民里头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他问的是刚派去打探情况的脚快衙役，但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纪纳就看见迎上去的衙役下一秒就被扑倒在地，随着他的惨叫声他的手和脚都被折断，趴在了地上，而后，他咯咯咯的笑了三声，站直身子一同加入了村民们的队伍。

　　纪纳这才发现，这群“村民”全部都低着头，走路身子都摇晃着，脚和身体各晃各的，不似正常人那般手脚协调。

　　月光灰蒙蒙的，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纪纳只能看到村民们死寂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眼珠子黝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