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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承禧宫内欢声笑语。年三十快到了,这两日宫里开始张灯结彩,还给下人们赏了新衣裳,年货也开始置办起来了。

      阖宫上下都是一水儿笑模样。一是深宫寂寞,大家都盼着节日一同庆一庆;二是在这种节日年关,谁也不许哭丧着脸,哪怕遭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能给主子看见丁点儿丧气模样。

      那一帮小太监,更是鬼精灵,逢人便道吉祥。

      年关就要到了,各宫走动的也频繁。昭妃娘娘请欣嫔到她宫里喝个茶,小太监张若德过来传话。路过姜贵人的住处,惦记着自己没能等来的络子。

      于是托遇上的小宫女给孙姑姑带个话儿:“上次在宝玉佛堂外没等到姑姑,却是和估衣铺说好了的生意。好多人已在估衣铺预定了咱们宫里的络子,交不上货可不行。”

      孙阮筠听得皱起了眉头。

      生意黄了就黄了,可犯不着得罪张公公,昭妃跟前的近人。

      虽然姜贵人说了,络子不能再卖,但把上一批说好的货交上,应该没什么关系。何况各宫都在置办年货,谁有空理会自己的一点儿小动作。进一步说,就算往后年纪大了出宫,有这样的门路,也是不愁饭吃。

      但张婉婉没了,其它小宫女没跟针线里的妈妈们学成手艺,现下只有陆晏这个不中用的。

      孙阮筠摇了摇头,怕是只能自己来绣。

      她来宫里也好些年了,绣活都是分给下面人做,自己的技艺早已生疏。

      绣了三天,总算绣出了些有模有样的鲤鱼络子。

      孙阮筠的几根手指上都缠了纱布,将鲤鱼络子亲手交给张若德。

      张若德道了声吉祥,喜笑颜开地查看这一批货,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了?”孙阮筠问道。

      “孙姑姑,这次的络子怎么…看着不活泛呢?”、“不生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和往常送来的络子不一样。”

      孙阮筠琢磨了半天,有什么不一样呢。

      “孙姑姑,您可别为难我,安新门外的估衣铺,可是城里的大店,人家订了咱们宫中的络子,订金都交了,货不对版可怎么成。”

      孙阮筠的笑容丝毫不减,答应着:“成、成,您再等几天。”到底是在宫中培养多年,仪态规矩是吸烟刻肺,哪怕心中不快。

      她实在不知道张若德口中的不活泛,指的是什么。明明看着和上一批鲤鱼络子没什么区别啊。

      总不能把埋土里的张婉婉挖出来绣吧?

      想到这儿,一股怒火又窜上心头。要不是陆晏,张婉婉何至于死。现在倒好,宫女的例银就那么多,好不容易得来的财路还给堵死,往后出了宫还得像在宫内一样,卖苦力过活!

      她恨不得将陆晏生吞活剥。

      不过,到底陆晏是在她手下讨生活,往后必定不让她有丁点儿好日子过。

      孙阮筠越想越气,直冲关着陆晏的石砖房而去。

      以防感染,陆晏从门口守着的小宫女要了点儿抹药。

      这屋内一无所有,只有一张床、一碗水,连块干净的布也没有。冬日寒冷,上药后她缺只能脱掉上衣晾着,露出背上触目惊心的伤痕。

      “人呢?”门口孙阮筠的声音响起。

      陆晏听到,抓起床上的薄被挡住露出的上身。连被都是寒气。

      孙阮筠猛地推开房门,见她趴在床上,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掀开陆晏身上的一层薄被,见到紫黑青交替重叠的伤,还有好多没有愈合挂着干血的伤口,愣了一下。

      “活也活得不痛快,死也死不成。”孙阮筠站在她的床边,突然轻蔑地笑了一声。

      “好多天没吃顿饱饭了吧。今儿我给你个机会,给我跪地磕三个头,说姑姑我错了,往后我再也不敢了。就放你出去。”

      陆晏趴着没出声,但她真的仔细考虑这个提议。

      她知道孙阮筠不敢叫她死在这儿,但若是一直把她关在这里,她早晚得疯,宫女疯了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到时孙阮筠便毫无罪责。

      承担后果的只有她自己。

      “怎么,都在宫中做了奴才,还记挂着从前官宦小姐的身份?你父亲未获罪时也不过是个神乐署署正,从八品的芝麻官,你在这儿和我装什么清高!”

      那是个什么官职?陆晏不清楚。

      又听孙阮筠道:“要不是你,张婉婉也不能给打死,如今张公公从我要鲤鱼络子呐!你说我怎么给?”

      陆晏趴在床上,稍微抬了抬头,偏头看着孙阮筠。

      这样气急败坏。

      “孙姑姑,张婉婉就算活着,也绣不出好看的鲤鱼络子。”这是刘玉寒和她闲聊时说的,白天的张婉婉和晚上的张婉婉,还真是如出一辙。

      “她绣不出,你绣得出?”

      陆晏刚要说,“我也绣不出。”就听到孙阮筠说:“就你和刘玉寒二人绣的青鸟、蝙蝠络子,拿出去也卖不上价!少在这儿指摘他人!”

      青鸟络子?
      蝙蝠络子?

      陆晏想,我是绣不出,可刘玉寒绣的不是10个黄鲤鱼络子吗?我亲眼所见啊,她还把诀窍说给我听呢。

      她努力撑起一点上半身:“孙姑姑,你说的青鸟、蝙蝠络子,能拿来给我看看吗?是何样式?”

      “哼”,孙阮筠没好气道,“都给张婉婉了,现在她人死了,你去地底下看吗?自己绣的,还要再欣赏一番吗!”

      不看也不要紧。陆晏已经猜到,那难看络子是张婉婉的杰作,却被张婉婉安到了她和刘玉寒头上,完全的张冠李戴。

      孙阮筠对着她继续骂,反正这儿又不来旁人,在外挂好的笑容面具被摘下,露出真实面容。管它什么年节不年节。

      陆晏打断了她:“姑姑,这绣鲤鱼络子的诀窍,刘玉寒教给过我。你所说的好看络子,也并非出自张婉婉,而是刘玉寒。”

      孙阮筠见她说得正经:“哦?那你说来听听。”

      “我可以告诉你其中关窍,但要等我伤口痊愈。”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孙阮筠声音又大起来。

      “等我伤口痊愈。“ 陆晏平静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孙阮筠憋了一肚子火,又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就着陆晏的要求:“来人,每日给她上药,用贵的,床单被褥给她换干净的。”

      她顿了顿,“还有,每日送饭给她,是正常的饭。”

      陆晏重新趴回床上,下巴撑着枕头:“姑姑还要我磕头赔罪吗?”

      “等你痊愈再说!”

      “若姑姑执意要我磕头赔罪,也不是不行。只是…绣络子的诀窍,我死也不会说了。”陆晏侧头躺在枕头上,头冲着墙,根本没看孙阮筠一眼。

      “你!”孙阮筠自诩宫中老人,对主子纵有万般不快也只能笑脸逢迎,因此火气只能朝下面发。对小宫女们动辄打骂是常态,小宫女们进了深宫,就要倚靠她这个姑姑,顺从她的就会在宫里过得舒心些,惹她不悦的就要脱层皮,她总能在小宫女的身上找到些权力带来的愉悦,没想到在陆晏这儿出了岔子。

      孙阮筠面目扭曲,真想把这不知死活的丫头打死,奈何不能下手,还要派人给她上药,顿时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转身摔门离开。

      听说承禧宫主位欣嫔娘娘得知了宫女出事,到姜贵人住的丽晖轩关起门来斥责。

      侍奉姜贵人左右的宫女都被赶了出去,没人听见欣嫔娘娘到底说了什么。候在外面的宫女只听到,屋内茶碗摔碎的声音。

      小主遭到欣嫔斥责,孙阮筠作为掌事宫女责无旁贷——她不能装作没事人,硬着头皮,也得去丽晖轩,到姜贵人跟前儿再请次罪。

      丽晖轩内,姜贵人铁青个脸,孙阮筠跪在地上不敢出声,两把头快挨着地砖了。没得到姜贵人的准许,她不敢起身,连动一下也不敢。

      “出了人命,还是两条,欣嫔娘娘震怒不已,却没有罚我。”,姜华顿了顿,“你可知道,娘娘为何大事化小?”

      “奴婢不知。”

      姜贵人走到孙阮筠跟前,命令道:“抬起头看着我。”、“你还记得张婉婉那夜说了什么?”

      孙阮筠跪在硬邦邦的石砖上,惶恐地看着顶上的姜贵人:“奴婢不记得。”

      做宫女,又要记性好,又要记性不好。记性好,主子的衣食起居才能样样不落;记性不好,不该听到的东西听不到,不该记住的东西记不住,才能安安稳稳地活在宫中。

      “不记得?”姜贵人笑了声,“姑姑,你和我装什么。张婉婉说,御花园有人要害人,记起来了?”

      孙阮筠不知姜贵人何意,惶恐点头道:“记、记起来了。”

      “那原本要害的人,是谁呢?你可也听到了?”

      孙阮筠更加惶恐地看着姜贵人,摇头:“张婉婉胡乱攀扯,您当时一茶碗砸过去,就只听见她‘啊’地喊了声。没有别的了。”

      “那就好。宫女死就死了,可这件事往后谁也不准再提。尤其是那个陆晏,要是管不好嘴,舌头拔了,也能干活。”

      孙阮筠吓得要命,觉得这话也是威胁她的。要不是年关不好去拔宫女的舌头,叫人说不了吉祥话,她恨不得现在就动手。况且,她还要交鲤鱼络子的差呢。

      孙阮筠想,等到大年一过,我也知道了打络子的关窍,就拔掉她的舌头,叫她这张嘴,不能再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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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不会坑,今年会写完! 喜欢的话,点点收藏吧!这是一篇很想入V的文章!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