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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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这一天还是要来。
陆晏决定去找太后娘娘求助。
崔英：“晏小主，您这是去哪儿，皇上那边等不及呐。”
“我去给太后娘娘送午膳。”
崔英给拦了下来：“晏小主，午膳叫余欢、秋月她们去送就行了。我就是个当差的，您这走了，叫奴才的差事怎么办啊。”
陆晏看了秋月一眼，秋月点头，表示没问题。
陆晏：“劳烦崔公公，我和秋月讲句话。”
崔英退了几步，仍旧候在携柳堂门前。
对面，荣慕儿站在门口，对宫女道：“怎么叫她侍寝？木兰秋狝上，她给陛下灌了什么迷魂药？”
“小主，您小声点，当心被崔公公听见。”
荣慕儿气恼地坐回床榻上，拿起桌案上的茶盏作势要摔，可又下不去手，只能将其中茶水泼向地面。
而后定睛看着手中细白茶盏，想，这可贵着呢。
食盒交给了秋月，陆晏犹豫再三，低声问崔英：“敢问崔公公，这宫里可有嫔妃不侍寝的先例？”
究竟是侍奉过皇帝多年的老太监，崔英听到这句问话，平静地摇头：“奴才可没听说过，不过就算有，不是被打入冷宫，就是…”
陆晏明白了她的意思，看来她白天可能被开除。
“奴才想提醒小主一句，在后宫中的所有女子，都是陛下的人，何况您已经是陛下的晏贵人。”
陆晏不想躲在携柳堂叫崔英为难，何况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马车是直接去，还是？”
崔英圆着下颌带着笑：“御辇先接上您去陛下的养性殿，陛下再和您一块儿坐马车去汤泉行宫。”
陆晏点头：“好。”
“那您收拾收拾，奴才就在延福宫外候着。”
陆晏：“御辇已经在门外了吗？”
崔英点头。
陆晏兀自叹了口气：“那就直接去吧。”
崔英虽然奇怪，去汤泉行宫可比椒房之宠，哪怕是昭妃、懿妃也会仔仔细细打扮一番，晏贵人就穿现在这身绿衣裳去吗？
不过晏贵人答应了，他也就能向陛下交差了，自然不会多加置喙。
已是深秋，天气越来越冷，陆晏还是一身新绿，好像这宫内就剩这么一抹绿意尚未凋谢。
陆晏下了御辇，站在养性殿门前。
比之昭妃娘娘的昭华宫，陛下常在的养性殿可算是朴实无华了。
没有那么多文玩宝物，也没有南果子与鲜花，只有一块皇帝亲题的匾额挂在正中央。
殿内一股陈旧纸墨香。
皇帝见陆晏进门，放下奏折笑道：“你来了。”
“臣妾见过陛下”，陆晏规矩行礼，然后将准备好的食盒，放到皇帝面前桌上。
皇帝嗤笑她做惯了饭：“去汤泉行宫，还带这些做什么？不过你的心意，朕是明白的。”
“崔英，往后叫小厨房那些东西不要送来了。”，皇帝笑看陆晏：“你的花样可真不少，往后就由你来做给朕罢。”
皇帝从前一直觉得她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宫女，如今竟越看越顺眼，也觉得她有些姿色了。
昭妃她们像是甜桃，而眼前的晏贵人就像是佛手、青瓜，令人心旷神怡。
陆晏被盯得发毛，躲开了他的目光。
“你过来。”
陆晏走近，皇帝伸手要牵她的手。
陆晏手指冰冷攥了攥拳：“陛下”，她规矩一礼，“无论陛下叫臣妾做什么，臣妾都愿意，只是恕臣妾不能侍寝。”
她看到，皇帝的笑意僵在脸上，然后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
声音也冷得吓人：“你说什么？”
陆晏立刻跪下，她胡编个理由：“臣妾幼年时，亲眼见到远方亲戚因难产而亡。如今每每想起，仍觉得十分可怕，故而臣妾实难接受。”
皇帝冷笑道：“既然害怕，朕不给你留下子嗣不就成了，反正你本就是个罪臣之女。”
陆晏看着皇帝，目光带着恐惧，摇头先于语言。
皇帝起身，手中珠串抛到桌上发出响声，然后走到她的面前：“身为宫嫔，这是你应该做的，朕不是在询问你，而是在要求你。”
养性殿的地砖坚硬冰冷，陆晏跪在上面，仰视着皇帝，感觉到一种难以抗衡的威压。
“你不愿意去汤泉行宫，好啊。来人，带晏贵人到配殿去。”
陆晏推开了把她往外拉的两个太监：“陛下！”
与此同时，门口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
“陛下，奉太后娘娘慈谕，如若晏贵人不愿，还请陛下不要强迫，去汤泉行宫一事，也一并暂缓吧。”
这声音…是柏青！
陆晏回头，额上还带着细碎的汗，看向赶来的秋月和柏青。
片刻沉默后。
“当初可是皇额娘点名非要将她塞给朕！”、“额娘要你做朕的人，你自己答应了，现在却反悔？”
众目睽睽，要看他这个帝王的笑话？
他是天子，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只有他愿不愿意，没有人能违逆他。
从一个小宫女，一年之内晋为常在，再晋为贵人！
试问这样的荣宠，宫中有几人！
她不知感激也就罢了，居然还仗着太后护持，公然违逆天子的意愿！
皇帝站在养性殿中央，居高临下如同俯视蝼蚁，越看地上的那点绿意，越觉可恨。
宫中一片名贵繁花，如今却长了杂草。
陆晏避开了皇帝的目光，跪在冰冷地砖上，看起来极为恭顺。
“好啊，朕不罚你”，皇帝目光转向和柏青一同前来的秋月身上：“是你跑到慈安宫，去扰皇额娘的清净？”
秋月双膝立刻砸向地面，不敢言语。
“是臣妾叫她去的。”陆晏硬着头皮答道。
皇帝坐回养性殿的檀木椅上，并未看向陆晏，而是盯着秋月，轻飘飘道：“那就杀了她。”
帝王赐死宫婢，有何不可？
崔英马上招手：“来人，带走。”
——“陛下！不要啊！饶了奴婢吧！”
——“陛下！”
秋月个头小，可此时爆发的哭喊声，哪怕是养性殿最远的角落，也听得见。
可此刻屋内崔英等一众宫人，好似见怪不怪：“还不快拉下去。”
陆晏膝行几步到皇帝面前恳求道：“陛下，这是臣妾的过错，和秋月无关。”
“知道是你自己的过错就好！”
皇帝向她投去冰冷目光：“如果你不自作聪明去找皇额娘，你应该清楚，今日死的就是你。”
陆晏回头又看了眼秋月，看到的是一张惊惧破碎的脸孔。
她第一次见到秋月，是在宜春轩，那时二人都是楣常在手底下的宫女。陆晏是后来的，却得楣常在重用，秋月很不悦，两人经常共处一室，却没有只言片语交流。
到后来，楣常在被关入丽晖轩，陆晏成了小主，秋月成了她手下的宫女，干活说不上积极，态度也没有绘春好。
不情不愿。
如果叫陆晏描述她，陆晏最先想到的就是这四个字。
直到那日，陆晏被昭妃下药，当时秋月陪伴在侧，急她之所急，甚至不顾夜深，跑到西六宫——懿妃娘娘宫中请求帮助。
后来，木兰秋狝，秋月说她也想去宫外看看。
她们在北方草原上骑马，夜晚捧着滚烫的奶茶，看星星挂满苍穹。
秋月和她讲起了家里事，自她有记忆起，就和外婆一起生活，她母亲改嫁，父亲另娶，只有外婆对她很好，夜晚起来给她掖被子，攒钱给她买糖人…
可一向康健的外婆突然生病了，秋月说，那时她总说，等外婆病好，就和她一起去京城，听闻京中繁华，她想看，外婆也想看。
一天夜晚，外婆又咳了几声，那个夜晚，和过去许多个夜晚一样。
可她醒来，却再也没有叫醒床上熟睡的外婆。
只有她孤身一人，来到京城中，来到宫墙里。
后来她才明白，京中是权、是贵、是繁华，可都与她无关，她是伺候人的宫婢、是被人踩在脚下的石阶，她想回去，回到与外婆依偎在一块儿的日子。
可水向东流，何曾向西。
…
陆晏心道，自己还有白天，可眼前的秋月却不知有没有。如果眼前的秋月，只在她梦中，活一次呢。
陆晏低下头：“求陛下饶了秋月，叫我怎样都可以。”
“怎样都可以？为了一个婢女，侍寝也能接受了？”，皇帝讥讽道。
“可朕见你只觉得扫兴。给你两个选择。”
“杀秋月。”
“或者你自己领二十板子，降为答应，禁足延福宫。”
反正她白天也攒下不少钱了...少赚点也行，陆晏心一横。
她摘下珠串，长发垂肩，从宫巷内一步步走向延福宫...太监们跟在她身后。
她再次听到那日承禧宫内，张婉婉身上沉沉的板子声。
与自己身上的交叠在一块，沉郁顿挫。令她想起，这是吃人的深宫，而过去那些惬意日子，才是南柯一梦。
宫嫔挨打，可谓罕见。
延福宫主位章嫔娘娘坐在殿前，大门敞开，看着刚刚还荣宠加身的陆晏，而后偏过了头。
荣慕儿站在屋门外嗑瓜子看笑话。
“怎么刚才还要侍寝，转头就成了这样？”
“不是新晋的晏贵人吗，什么，现在是答应了？”
“诶呀，太吓人啦太吓人啦！自以为是真要不得啊！”
丽常在也开了个门缝，一边听得呲牙咧嘴一边对绣花道：“哎，这帮太监下手可真狠，把人打出个好歹，往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吃到她做的甜酿。”
陆晏伤重难行，只能静静趴在榻上，品咂口中的铁锈味。
秋月不敢来看她。余欢将帕子泡在热水中，拧干给她擦汗。
陆晏当晚发起高烧，大半日粒米未进。
“小主，这是温热的米汤，你多少喝一点儿。”
陆晏勉强撑起身，喝了两口，可口中的铁锈味还在。
“余欢，我想要酒。”
余欢担忧地看着她：“小主何苦折磨自己，你身体受不了的。”
陆晏摇头：“我想喝酒，我冷。”
陆晏温酒下肚，总算压过了口中的铁锈味。
门口吹来一阵冷风，陆晏给自己掖了掖被角，掖好后才看清是章嫔娘娘来了。
“崔公公说，陛下意思，你往后一切供给与寻常宫女无二。”
陆晏趴着不做声，她连皇上都得罪了，还在乎什么章嫔吗？
章嫔看着她叹了口气：“不过本宫不会苛待你，也不会遣散侍奉你的宫女，你好好养伤，自己珍重吧。”
说罢，离开了促狭的携柳堂。
三日后，崔英再次前来。
见陆晏竟清瘦了许多：“晏小主莫动，仔细伤口。陛下让我和您说一声，太后娘娘的午膳，小主不要忘了。”
崔英顿了顿道：“晏小主莫怪陛下心狠，宫中一向如此，陛下对小主已是格外宽宥了。”
格外宽宥？确是如此。
君要臣死，臣也不得不死，莫须有罪名。
何况她挑战的是皇权天威。
一到夜晚，陆晏就发起高烧，昏昏沉沉中，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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