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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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晏再次睁眼时，烛火、宫墙、天未亮。
算来，她到宜春轩已两月余。
春日，天气渐暖，柳枝也抽了芽。内务府新做了一批鲜花头饰，发放各宫。有的嫔妃不喜头戴鲜花，嫌招蜂引蝶，且鲜花剪下后，就会失去养分，戴在头上，根本维持不了一日。
不过楣常在素来喜欢，哪怕戴一两个时辰，她也高兴。她觉得自己人比花娇，相互辉映，更增颜色。
陆晏知晓楣常在喜好，打算一会儿就去内务府多领些。
果然是春天，草长莺飞。陆晏看着两旁绿柳，生机勃发，步伐也比往日轻快许多。
她已不算是宫中新人，对这宫中的景、宫中的路、宫中的人，都比从前熟悉太多。
很多太监、宫女，对她来说，再也不是生面孔，走在路上，常能碰见许多点头之交。
也许是因着楣常在的圣宠，总有宫女、太监向她问好。
“姑娘好。”
陆晏身着碧色衣裳，点头微笑。
她逃离了生死局，再也无需面对孙阮筠的刁难压迫，楣常在待她虽算不得极亲近，但也不错了。自从来到宜春轩，她没有受过一次罚挨过一次打，她不用再睡大通铺，有了属于自己的小暖房。虽然有时候秋月看她不顺眼，她明白。但至少她作为宜春轩掌事，秋月还得听她的安排，更不敢拿她如何。
她每月到手的例银变多了。从前除了基本生活开销，几乎没有额外支出，但现在，尽管手头依旧紧巴巴，不过她能买些自己想要的小玩意儿，剩下的例银还比以往更多。
她走在路上，腰板也更直了。
自从来了公司、自从进了深宫，她很少有如此放松的时刻，单纯地享受着万物生发的自然气象。
她感觉到一种无以言说的宁静欢愉，令她浑身畅然。
往前走，转角是一条小巷，她通常都会从这儿抄近路去内务府。
这条小巷很短，鲜有人走。陆晏刚一转弯，面上的轻松惬意定格了。
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虽然是个人，但实在像个一吹就散的影子。
“柏青、清儿？”陆晏小心地唤了一声。
那个影子，动了。
尽管是春天，可冬日的寒意还未尽散，眼前的人衣衫单薄破旧，侧身倚靠宫墙。
见到陆晏，勉强扯出一丝笑容，算是回应刚才叫她的名字。她嘴唇苍白干裂，这一笑，扯出了血丝。
是柏青。
她的身子怎么站不直？
走近，陆晏看到她两侧的脸颊像施了脂粉，一片红晕。但此时并非年节，宫女不能施粉黛。
“你挨了打？”
柏青两手紧紧抠住陆晏的手臂：“救我、救救我吧，我要是继续在丽晖轩，就活不成了！”
柏青的年纪比自己小，看起来还是个半大孩子。陆晏想起上次见她时，就看到她手臂青紫斑驳。
宫女挨打并非罕见，可何至于如此？
“自从小主惹怒圣上，降为答应，每日要跪抄佛经，每次小主起身，就朝姑姑撒气，摔东西、打人，然后姑姑就打我泄愤！”
“不仅打我，还常常不给我饭吃、不给我水喝，夜里不让我睡觉，让我顶着水盆在外面站着，哪怕晕倒了…我觉得姑姑看我痛苦，她就有种莫名的快乐”
“白天还要继续侍奉小主，稍有不慎，就要挨打、挨罚，我、活不下去了！”
“陆晏，你能救我吗？”
夜里，顶着水盆站在外面？别说是前些日子天那么冷，就算是现在，不顶着水盆，只是在外面站上一夜，都要把骨髓冻住了！
陆晏心头有痛、有愧。要不是她为了自己保命设计姜华，想来，柏青还不会无端承受这样的折磨。
陆晏觉得，如果这时一缕风来，眼前的人就会被吹走，吹到再无毒打、再无纷争的地方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现在是宜春轩的掌事，能不能叫我也去宜春轩，侍奉楣常在？陆晏、陆晏，救救我吧，我很能干，我什么都能干，求你、求你…”
陆晏无声。她想，如今宜春轩有她、绘春、邱月三人，常在只能有三名宫女侍奉，没办法再塞新人。
她不知道柏青如何知道她会从这条小巷经过。可既然柏青主动找到了她，她既知柏青受苦，就不能熟视无睹。
陆晏想到，姜贵人已经降为答应，那按规矩，答应的宫女不能超两人。陆晏细数，孙阮筠、赵青思、柏青、余欢。共四人，多了两人。
不过这赵青思是欣嫔娘娘的亲戚，既然姜贵人成了姜答应，那么衣食供给也要降级，丽晖轩就不再是个好地方，欣嫔很可能会给她换个地方。
孙阮筠离开、赵青思离开，丽晖轩的宫女人数，就正好剩余两人。合规矩。
陆晏想，只要孙阮筠走，就行了。
陆晏去内务府挑了鲜花头饰，个个饱满鲜艳，馥郁芬芳。
她小心翼翼地拿着，回了宜春轩。
往年内务府从未提供鲜花头饰，楣常在一见，顿觉欢喜。
陆晏见楣常在今日心情大好，试探道：“小主，今日我去内务府的路上，见到了旧人，是之前在丽晖轩时的朋友。”
“嗯。” 楣常在身着藕粉色春衫，搭着各样鲜花头饰，镜前左试右试。
“她现在还是丽晖轩的宫女，她、她过的不好。”陆晏想，从前自己受苦时，楣常在救了自己，期盼她能再施恩惠。
“哦，谁呀？”
“柏青。”从前楣常在见过她的，那次，她与柏青一起罚跪，就是楣常在赶到丽晖轩，才免了二人继续受苦。
“柏青？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陆晏，你说这个山桃花、还是玉兰花好看？梨花怎么样，是不是意头不好？”
“小主，我觉得山桃花头饰好看些，与小主的衣裳颜色相配。”
“嗯”，楣常在一笑，“就它吧！”
“走，今日春光大好，我们去找个园子转转。”楣常在涂了杏色唇脂，头上山桃花的芬芳若有若无，可谓神采动人。
陆晏挡在楣常在面前，规矩行礼，直接说：“小主，您能不能帮帮柏青？她若是继续呆在丽晖轩，就要被打死了！”
楣常在一愣：“可是这个人，也不能来咱们宜春轩啊！”
“小主，按规制，答应只能有两名宫女侍奉，可丽晖轩如今有四个宫女。您可否帮忙，在欣嫔娘娘或是陛下面前说说话，只要孙阮筠离开丽晖轩，柏青就能少受些苦了”
按照陆晏的判断，这对楣常在来说，并非难事。比起把自己从丽晖轩要来，这件事只要她张张口，就能办到。
楣常在弯身扶起陆晏。
“既然来了咱们宜春轩，还惦记旧人做什么？”
“姜华自己愿意当个吃人的主儿，纵容手下作恶，万一出了事，她怕连答应也做不成。”，楣常在轻轻一笑，露出好看颜色，“陆晏，我知道你有情义，但凡事还要以咱们宜春轩的利益为上。”
陆晏的心，冷了。
什么叫以宜春轩的利益为上？如果柏青的死，能让姜华彻底倒台，那周远楣乐见其成。
是啊，左右与柏青有些情分的是自己，不是楣常在。
周远楣拍了拍她的手臂，安慰道：“若那丫头实在受苦，你叫她常来咱们宜春轩坐坐，我不介意。咱们那些点心、茶水，你也可以分给她。这样，好不好？”
“明白了，小主。”陆晏的嗓子干干的。
含芳园，赏春。陆晏跟在楣常在身后，面上浅笑，心中却没有一丝轻松。
次日，陆晏醒来，在床上躺了很久。她想发个消息给柏青，问她现在工作怎样。
想了想，还是见了面儿聊吧。到了公司。
公司通讯软件上，她问柏青：好久没联系，最近怎么样呀？
柏青隔了一会儿，回复：很忙
陆晏：要不中午一起吃个饭？
隔了一会儿。
柏青：不用姐，我带饭了。
陆晏：那姜总和她们几个下楼吃？
柏青：嗯
陆晏有些犹豫，她觉得工作上，她和柏青的交集只有从前一点儿，她每次想起柏青的模样，还是半大宫女的样子。
既然柏青没说什么，我还要不要找她问问，是不是我太多管闲事？
中午，陆晏很快吃完饭，然后就上楼了，按的电梯楼层是产品开发部——13F
她看到产品开发部区域，是有柏青一人，在吃盒饭。柏青工位旁边，还堆着一人多高，没来得及整理的样品。
陆晏装作路过，和她打了个招呼，顺便坐她旁边：“这么忙，饭都顾不上下楼吃了？”
柏青扶着黑框眼镜，头发乱蓬蓬的，表情冷淡，眼神无光：“姜总不是降职了，阮筠姐也停职了。”
“现在除了每天的工作，我还要帮阮筠姐写材料，给公司调查组。”
“写什么材料？”
“姜总意思，留住阮筠姐。”
证明她在配方泄露一事上，没有过失？或过失较小？陆晏心想。这不胡扯！
“那你写怎么样了？”
“写到七十多页了。还有一半。”
柏青突然不说话了，停了几秒，突然有些绝望地看着她：“姐你走吧。姜总一会儿上来了，她让我们少和你接触。”
感情她成了那个坏人！
陆晏想到，好像余欢也很久没和她联系了。
陆晏觉得好笑，谄媚上级欺压下级、盗取公司机密、陷害他人，这样的人，还能留下？还能继续作威作福？
回到创新产品部11F，陆晏只有一个念头，孙阮筠必须走。
晚上她没办法，但还有白天。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