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又发了一笔小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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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宁早上一睁眼，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是在家，但看床顶有些陌生，定了定神，才想起昨天到四贝勒府来了，又定了定神，扭头一看，床边空荡荡的：咦？四贝勒呢？
娇宁下床，趿上鞋子，外头伺候的小厦子极警醒，连忙进来请安，丫鬟小月也忙跟进来。
娇宁问：“贝勒爷呢？”
小厦子笑道：“回格格的话，贝勒爷早起读书，这会儿约莫着已经去衙门里做事了。贝勒爷留下话叫奴才们瞅着点儿叫格格起床去给福晋请安，没想到格格起得还早些，没到点儿就醒了。”
“哦。那快替我梳洗罢。”娇宁又问：“你是专门伺候我的么？”
小厦子笑道：“回格格的话，咱们贝勒俭省，按规矩，随身专门伺候格格的就只有小月。府里太监少，奴才是福晋身边儿的。这几天格格刚来，用得着人的时候多，福晋怕格格这里缺人使唤，叫奴才过来帮忙照应着，过些日子还得回福晋身边去呢。”
“哦……”
早膳有好多花样，包子、焦圈、炒肝、面儿茶，另有几样小菜，但都不奢华。娇宁昨天空了大半天的肚子，今早胃口大开，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了饭，打扮停当，便由小厦子引着娇宁去拜见四福晋。
虽然她年纪尚小，不能侍寝，昨晚自然没有洞房花烛，但一应礼节还是要按正经婚仪来办。
娇宁跟着小厦子，穿过一道月门，进了一出院落，又穿过一道垂花门，便到了福晋住的院子。这一路上除了石砖路就是碎石子路，没什么花木，就算到了夏天大概也是光秃秃的。自己院子里倒是有两棵玉兰树，现在枝条上隐约鼓着一点小小的花苞，但也不过只有两棵玉兰树。福晋院子里有松树、柳树、银杏，这会儿仗着松树而稍微有几分这府里难得的绿意。小厦子在前头通报着，一路引娇宁走去福晋房门外，早有人打起厚厚的棉帘，请格格进去。
扑面而来一阵雍容典雅的檀香香气。娇宁跨进门槛，宫女将珠帘左右挽起来，娇宁便看见了坐在方桌左边的四福晋和左右两列坐着的三位妇人。
四福晋穿一件浅蓝色白蝶衬衣，套一件绛色五福捧寿氅衣，外罩一件雪青色袄子，头戴珠翠钿子，团脸儿，细腻白皙的皮肤，细细的弯眉，端庄美丽的大眼睛，含笑时微微弯着，十分温柔可亲，只是脸色带了些憔悴。娇宁一时多看了几眼，小厦子在旁轻轻提了她一声，这才连忙趋步上前，跪下行大礼。
四福晋笑着抬手命她起，又命她见过其余几位姐妹。
只见左边上首坐着的妇人，年纪看着比四福晋还大些，但身段玲珑有致，容光照人，头戴妃色芙蓉暖帽，穿一身灰貂围领苹果绿绒绸大瓣带蔓西番莲夹袍，映得面庞娇艳如花。这是侍妾李氏。去年嫡福晋所出的次子弘晖殁了，而同年李氏诞下第三子弘时，四贝勒现在膝下只有一儿一女，皆是李氏所出，眼下正是她春风得意的时候。
娇宁转身向她请了个蹾安，李氏笑着抬手让她起，将她从脚到头细细打量一遍，又笑向福晋道：“也怪不得贝勒爷惜香怜玉不舍得动了。”也不知道是夸赞，还是嘲讽。
四福晋没说什么。娇宁听不懂就当没听到——听不懂，就伤不着，伤不着，就无所谓——又随小厦子转身向另一边。右边上首的是格格宋玉婷，虽然资历早、年纪大，但身份也是格格，因此不坐着受她的礼，起来受她一个平礼，再还她一个平礼。宋格格是个瘦高条儿，站起来比娇宁高一个头，皮肤暖白，单眼皮儿大眼睛，眼角微微垂着，淡淡的眉毛，不笑时眉眼便像是含愁似的，此刻笑得十分腼腆，穿一身雪青色缎子的夹袍，像一只细长的瓷瓶。
四福晋是康熙二十年生人，比四贝勒小三岁，康熙三十年被册为福晋，当时才十周岁，四贝勒也不过十三岁，两个人都还跟孩子似的，自然也做不了什么。
康熙三十一年，格格宋氏进府，时年十五岁。三十二年，万岁爷又指了知府李文璧的女儿李承穗做四贝勒的侍妾，李氏时年十八岁。这两个的年纪都比四贝勒略大些，在四福晋通晓人事前的几年里，便都是这两位侍寝。
李氏下手坐着的是格格耿月圆。她是康熙二十八年生人，年纪和娇宁最近，只比她大三岁，去年进的府。因他家是四贝勒府的府属包衣，女子要在内宅供驱使，婚姻也由属主决定，不必参与内务府选秀。耿氏在四福晋身边伺候时被四贝勒爷看中，便做了个格格。
娇宁走到她面前，耿格格笑嘻嘻起身，两人彼此见了礼，彼此打量着。她肤色微深，一对微微上挑的丹凤眼，眸光灵动，鼻梁高挺英气，一看便是聪慧人物。她将娇宁看了看，见娇宁粉扑扑小圆脸儿，眉眼口鼻皆小巧，算不得美丽，却十分可爱，心里便喜欢这妹妹，握着娇宁的手笑道：“从此咱们便是姐妹了，一块儿侍奉贝勒爷和福晋。”娇宁笑着附和。
除了有名分的女眷之外，另有一位苏拉女子郭氏，位分在娇宁之下。因是从丫鬟提拔上来的，没有子嗣也不得宠，因此没有正经身份，平日里还要充半个丫鬟在福晋房里当差，主子面前不能坐着，先前一直侍立在帘子后，福晋叫她来给钮格格见礼，她便出来，向娇宁请了个蹾安。娇宁见一个年纪比自己大的姐姐向她行礼，不好意思受礼，连忙扶她起来。见她穿着打扮也不错，娇宁心想，自己将来哪怕不得宠，大概在这府里的日子也不会过得太糟糕。
这便是四爷府上的全部妻妾了。
福晋赐座，娇宁坐在了宋格格下手、耿格格对面。
福晋还没说话，李氏笑道：“钮妹妹今日看着腼腆，听说昨儿个逗得贝勒爷和下人们笑了一晚上呢。掀盖头时给贝勒爷拜年，还得了贝勒爷赏的金瓜子。”这是笑她昨天连连闹笑话了。
初见面，便一通夹枪带棒，娇宁待要回嘴，又不敢，涨红着脸儿。
福晋看娇宁嘴拙吃亏，往旁边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嬷嬷会意，便悄悄给小丫鬟吩咐下去。
福晋笑着向娇宁道：“还在正月里，原本就是该向贝勒爷拜年的，是你礼数周全。昨儿因礼节，咱们没能打照面，但我与贝勒爷夫妻一体，你向贝勒爷拜了年，便也是向我拜了年，贝勒爷赏了你，我也该赏你一份。”一抬手，小丫鬟便奉上一只荷包，荷包里一把金瓜子。
娇宁连忙谢了恩，又把当面的拜年给补上。心里正乐呢，听得四福晋吩咐道：“也给你三位姐姐拜年罢。”
娇宁听命起身，向三位姐姐依次拜了年。
李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打赏吧，不愿意，不打赏吧，被礼节架着，又下不来台，只得不情不愿给身后丫鬟一个眼色，也赏了一个小荷包，荷包里两个小银锞子、几颗锭子药。宋格格和耿格格也要掏腰包，福晋笑道：“你们位分是一样的，彼此道过礼就算了。”
合着只打劫了李氏一个人。
李氏讪讪道：“钮妹妹好福气，才进了府，还一分力都没出，就先得了赏钱。”
福晋笑道：“她还年轻，日后自有她出力的时候，何必急于一时呢。”见李氏不再说话，又稍稍肃容向：“姐妹们今日都见过了，往后好好相处，一块儿过安生日子，也是你们各自的福分。做人还是要学会惜福才是。”
娇宁跟随众人一齐答应着。
福晋身子弱，没有留众人久坐，特别点了小厦子陪娇宁四处转转，熟悉一下贝勒府。娇宁谢过福晋。
众人告退，按位分尊卑依次走出去，耿格格临走冲娇宁一笑，娇宁也忙报以一笑。
小厦子扶着娇宁的手，带她从贝勒府大门开始转。贝勒府的前半是四贝勒爷见外客的地方，平日妻眷们不常过来，因今日贝勒爷出去了，这里不必避嫌，因此小厦子带着娇宁在前院里转了转。前院的院子宽敞气派，但没什么花树，只有松柏，枯燥乏味。回到后院，福晋的殿阁居中，寝殿前面院子也宽敞，其余人的院子则狭窄些。李氏和宋氏的院子在东，耿氏和娇宁在西，每人一座三间的寝殿，旁边的屋子便作库房和给下人住。娇宁心里默叹：“以后也不能随便出门，就只能在这么小的院子里打转了。虽然屋宇华丽，远胜家里，可住在这的日子却未必比家里舒心。”
从前听爹爹说去过哪里哪里的府邸，后花园如何精致漂亮，娇宁出嫁前原盼着四贝勒府也有这样一处好地方，结果到了才知，四贝勒淡泊寡欲，虔心礼佛，府里没有花园，只有佛堂。
小厦子说，倒是靠近贝勒府后门处有一座小小的假山，上面三层高的阁子，可以登阁远眺，看见隔壁八贝勒府的园子，里面是江南景儿。
娇宁这才起了兴致，忙叫小厦子带她去看，怎知偏偏这几日楼梯坏了。
小厦子在旁悄悄劝道：“格格，这楼梯坏得也巧。”
娇宁垂头丧气，鞋尖儿蹴着地面，说道：“哪里巧了？你也要学他们笑我么？”
小厦子笑道：“奴才哪敢呢。格格您想，昨儿不算，您今儿进府才第一天，就花大把时日去看隔壁八贝勒府的景儿，咱们贝勒爷回来知道了，心里怎么想呢。”
娇宁道：“也是。若我是他，知道了，心里一定不会太开心。”
小厦子扶娇宁回房，和小月伺候她更衣，又跟她说些贝勒府里的事。
小厦子说话绘声绘色，娇宁听得津津有味。
说到最后，小厦子道：“其实要在这府里过日子，格格只要记得一条， ‘一切事，爷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就行了。”
娇宁点点头，记进了心里。又问他：“福晋准你在我这里待到什么时候呢？”有小厦子在，陪她说话解闷儿，日子还好过些。否则，娇宁想，在这么小的后院里，连棵好看的树都没有，又有什么趣呢。
小厦子笑道：“格格想奴才留下多伺候一阵儿，大可等福晋命奴才回去时寻个好的由头和福晋说。奴才自然是千万个愿意的。”但他又道：“只是，格格若是想奴才陪着说话，奴才嘴里的新鲜话儿就那么多，总有说完的时候，格格也总有腻的时候，到那时格格要怎么打发日子，还得尽早想个办法才是。”
大概是伺候人多了，他揣摩人心的功夫厉害得很，像娇宁这样的人，在他眼里就如同水晶琉璃做的，一眼就看透。
傍晚四贝勒回来，晚膳和娇宁一起用。
娇宁听见通报，起身向四贝勒请安。四贝勒大步进屋，一面由下人服侍着脱去衣帽，一面冲她笑道：“今日听闻，你又发了一笔小财？”
娇宁怪不好意思，笑道：“回贝勒爷的话，都是托贝勒爷和福晋的福。”
小厦子端了金盆来，小月以金壶向盆里注热水，四贝勒伸出手，娇宁想起自己要上前服侍，便伸手轻轻为他搓洗。
长这么大，第一次触摸陌生男子的手，令她有些羞涩面红。
四贝勒的手比她大出一截，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右手有几个薄薄的茧子，显然是常年握笔所致。
“洗个手而已，不用像绣花一样。”他轻声笑道。
娇宁脸一红，知道是自己洗太仔细太久了。忙松开手，接过小月递来的帕子，为他擦净。
四贝勒问她今日做了什么，娇宁一一答了，又问四贝勒今天做了什么。
胤禛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问，顿了顿，才说道：“去部里办了些差事。”
娇宁“哦”了一声，没有深究。
两人又说了些家常，胤禛问她可有什么住不惯的地方，又问了些她娘家里的事。
晚膳呈上来，是油煸白菜、小虾米油火渣炒菠菜、肥鸡豆腐片汤，另有珐琅葵花盒里几种小菜，还有粳米膳。
虽然素了点，但调味甚好。娇宁美美吃了一餐。
胤禛看着她，笑道：“你用膳倒是真香。”
娇宁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自己吃饭和别人相比有什么不同，只当是四贝勒夸她，便笑道：“回贝勒爷的话，府里的膳食好吃。”
胤禛含笑道：“好吃就多吃些。”
夜里服侍着四贝勒安置，四贝勒仍是要她在耳边念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这回四贝勒睡着得比昨日还快。
娇宁见四贝勒睡了，自己也将经书撂下。闭上眼睛，回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觉得过得还算不错。
两位神仙打架，娇宁毫发未损，还又发了一笔小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又发了一笔小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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