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乙游有点野[无限]》一个楚萏

74、死神降临23（完）

　　圣女帕梅拉达的故事是彻头彻尾的谎言，她是瓦那的妹妹，是少女莉尔，也是惨死的冤魂。修道院从来没有什么光明的轮回。破败的修道院，被诅咒的修道院。仅此而已。

　　她曾作为神明的信徒，得到了一枚被神祝福的十字架。

　　她交给了兰尼斯，又由兰尼斯到了裴宿手中。裴宿借助它杀死了瓦那。

　　但帕梅拉达却不知道，裴宿手中居然还有一枚……这枚十字架，却将用来杀死她。

　　然而当她后知后觉了那令她恐惧的力量时，却发现裴宿并没有选择使用十字架的力量。在她的幻境中，裴宿的生命力被一点点抽离，进而滋养了她的魂体。裴宿被削弱，她得到加强，所以，她并不是不能拼死一战。

　　但……

　　裴宿犹豫了。

　　她也犹豫了。

　　这一枚十字架，蕴含的力量更为强大而恐怖，却也更为柔和。她像被裹挟着抛到了深海里，又被送出了海面。她像新生者，赤裸的足尖触碰到了柔软的细沙。

　　她犹豫了。她看到了裴宿的眼眸。

　　就在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要放弃。

　　往日的少女，单纯，温柔，娴雅，喜好读书，厌恶世俗，但哥哥替她承担了这一切。

　　后来哥哥变了。从哥哥第一次对她动粗时，她深爱的，也是最疼爱她的兄长，就已经死掉了。

　　她发觉，自己不愿意变成第二个瓦那。

　　魂灵消逝，幽冥的舟载走了最恳切的哀愁，最细微的颤动。

　　舟覆了。黑暗吞没了一切。

　　世间再也不要有第二个帕梅拉达。

　　……

　　次日，裴宿是被嘁嘁喳喳的声音吵醒的。人群隐隐以其中一人为首，但那人也在和众人一起忙碌。死去的同伴殓于一处，堆成小山的衣服在孩子们的手中慢慢缝补，在她的身边，还有两个面包。

　　裴宿轻轻拿手试了一下，居然还是热的。

　　黑蛇不见了。或许是因为死神交代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他离开了。

　　喧嚣原是因为争执。红头发的女孩被其他两个人扯住了衣袖。

　　“不行，外面太危险了，你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可是……我们也不能永远待在这里，总有一天要走出去的。”

　　“不，说什么你也不能自己出去，除非大家一起。”

　　“……嘘，不要吵醒……”

　　那女孩忽然住了声，看向在人群后的裴宿。裴宿对她微笑了一下。

　　可查特怔了一下，也对她笑了起来，对她大力挥了挥手。

　　“玫果也醒了！你快帮我们劝劝她，她说要去外面探险……这不是送死吗？”

　　红发女孩的笑容宛如阳光。正义，善良，嫉恶如仇，坚信他们总会有脱离苦海的那一天。

　　可惜，从裴宿第一次见到她时，她就一直被帕梅拉达所控制。先前的挤兑，是为了让裴宿对莉尔放下防备；后来的冷漠，是逼她成为所谓的拯救者。

　　兰尼斯将她引开，可查特拦下布莱德，她目睹莉尔的死……这的确是帕梅拉达有意而为，就是要震动她的情感，人在激动的时候也是警惕性最低的时候。

　　但……即使如此，可查特却依旧能保有她的本性。

　　救下被欺负的孩子，是她真正想做的事情。

　　她想和大家，一起走出去，即使……这曾经像痴人说梦。

　　“我真的不该出去吗？”

　　可查特从人群里走出，走到她的面前，眼中似乎也有些犹豫，她想听听裴宿的意见。

　　但裴宿只是对她摇了摇头，并没有给她想要的答案，“一切听从你内心的判断。”

　　可查特怔住了，她垂下眼眸，手无意识地握在一起。裴宿看得出来，她在紧张。

　　她当然害怕。外面可是吃人的犄角。

　　但是……

　　“谢谢你！”

　　可查特对她展颜一笑，而后，她像做了很大决心似的，走上前，将裴宿大力搂在怀里。她的身量很高，相比之下，裴宿现在只到她的肩。甚至，她还伸出手揉了揉裴宿的脑袋。

　　女孩的眼眸有些湿润，松开裴宿后她就决绝地转身跑开了。肩上的小布兜里是她准备的干粮，其实她本就做好了决定。

　　“我会回来的！”

　　“可查特，等等！”

　　人群里出现了骚动，大部分人有些犹疑，但最终，又有两个人追了上去。

　　三个人一齐消失在修道院的门后。

　　裴宿只是站在那里，望着这一切。而后，她没有征兆地抬起了头，望着发白的天空。

　　太阳出来了。这是修道院的白天。

　　从帕梅拉达的幻境里离开后，系统就提示她任务已经完成了。

　　【副本任务已完成。请等待传送。】

　　除了可查特，其他孩子的记忆都多少被修改了。他们认为是大家一起，共同渡过了难关。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走出这小小的修道院，去直面外界的黑暗。

　　他们忘记了修道院曾经的残酷。

　　裴宿能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这些孩子被压迫过，被控制过，她能帮他们打破枷锁，却没办法帮助他们站立。

　　以后的路，他们终究要自己走。

　　啃完面包后，她扛着铁锹，开始在树林旁边挖坑。坑越来越深，掘出来的土被堆放在一旁。

　　其他人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图，也自发加入了她。

　　最后，这里成了一个很深很深的坟墓。

　　他们将死去的孩子都埋在了这里。

　　那双绿色的眼眸永远地沉睡了。她却还能恍惚看到，那个看似温顺却能勇敢地迈出反抗的第一步的少年，是如何向她投去小心翼翼的视线。他曾经给了她一个苹果。

　　而现在，一切都被埋葬在了过去。扭曲的得到修正，执念消散，年轻的生命还要想着如何才能在太阳下又活过一日。

　　生存于他们，从来都不肯轻易。

　　裴宿是在下午的时候离开副本的。

　　当玫瑰色的晚晖斜斜落下，修道院的大门被再一次推开，三个人回来了。

　　红发的女孩眼眸含泪，对等待着的同伴露出了大大的笑容。身后的两个伙伴比她要性急，抢先喊了出来——

　　“他们来了！犄角终于要变样了！”

　　“没有人再能随意欺辱我们了！”

　　“……一切，终于要结束了。”

　　污染源被清除的同一时刻，莫菲区的老区长卸任了。新上任的区长是一名从联邦部队退下来的将军，与只求无事的老区长不一样，她充满了锐气与野心。她将目光投向了那百年顽疾——犄角。

　　他们离开修道院时，区长派来的精锐部队已经进入了犄角错综复杂的巷道，诅咒已经清除，邪术大大削弱，部队很快就接管了这里。

　　游荡的孩子们被送到了区长面前。他们战战兢兢，却发现她对他们竟然意外的亲切。

　　她是真心想要改变犄角的现状。她还打算重建这里，让戴尔维特修道院，变成真正的福利机构。

　　【叮，恭喜你顺利达成通关目标：善良和爱意永不褪色。正在传送——】

　　最后一眼，她看到了人群中的布哈。棕发少年的泪水缓缓流下。

　　【&####……错误。传送被中止——】

　　机械音忽然变成了乱码，裴宿从眩晕中睁开眼睛，她发现自己既不在虚无空间，也不在修道院内。

　　四周的空间无法用语言描述，她只觉得眼下的维度并非现世。

　　“是我想见你。”

　　稚嫩的童音从旁边传来，她回头望去，看见了一个脸颊如花瓣，神情却透着不合年龄的严肃的小女孩。

　　她并不认识这个小女孩，但她却发现女孩也有着一头美丽的金发。

　　裴宿不确定地开了口，“……帕梅拉达？”

　　女孩对她笑了，却很认真纠正了她。

　　“现在，我的名字叫莉尔。”

　　莉尔的发间有一串美丽的花环，她将花环摘下，走到了裴宿面前，歪了歪脑袋，“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是什么？”

　　裴宿笑了。

　　“我是裴宿。”

　　“裴宿。”

　　小女孩重复着她的名字，点了点头。“你可以弯下腰吗？”

　　裴宿微笑着俯下身子，与对方平视，女孩将花环戴在了她的头上，突然，她的眼中涌起了泪水。

　　她抱住了裴宿的脖子，在她的脸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将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哭了起来。

　　“裴宿……对不起……”

　　裴宿将她搂进怀里，一时有些无措，笨拙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用对我抱歉。但是，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哭吗？”

　　“当初是神一时疏忽，才让死去的人在人间复生，不仅乱了世界的律法，也让人类帕梅拉达因而受了大苦。念在她始终未铸成不可弥补的过错，作为弥补，神明允她升入天界。”

　　另一道声音响起，莉尔抽噎着放开她，慢慢后退，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

　　“裴宿，再见。”

　　“再见。”

　　女孩的身影不见了。

　　裴宿将目光落在新出现的人身上。

　　月白衣袍独独生长着一捧妖异的黑色花蕊，而后，那花瓣倏而伸展开，原来是一条吐着信子的黑蛇。

　　无论何时，他似乎都是这般没有情绪，银色长发无声垂落，像冬季安静飘洒的雪花。

　　她先开了口，对他一笑，“那十字架是不是你的旧物？”

　　死神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她觉得他这个举动透着一丝无奈。

　　那十字架的确是他的旧物，是天神来看他时随手送的小玩意。他也没放在心上，后来被黑蛇叼走了，蛇和东西都丢了。

　　十字架毕竟是天神亲手制作的，迷途的幽魂自然惧怕。

　　裴宿习惯性看了看爱意值，【死神】0。

　　果然。她不禁又露出微笑，看向了对方，“这次——有什么事吗？”

　　那新雪般的眼眸微微颤了一下，很快敛了情绪，他看向她，忽略了在自己衣服上快扭成花的黑蛇，终于开了口。

　　“我来，送别。”

　　送别。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她要离开了。

　　机械音恰在此时响起。

　　【叮，故障已排除。副本传送中——】

　　在场的三者都能察觉那瞬间的气场波动。

　　死神的唇角以几乎不可见的弧度微微上扬，其实他完全不必出现，但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希望看到她离开前的样子。

　　正如兰尼斯死的时候他也无需出现，却依然选择了现身。

　　这很奇妙。

　　然而——意外发生了。

　　一直盘踞在他身上的黑蛇忽然暴起，跃向了裴宿。它咬上她的手，尖利的牙深深扎进她的血肉。

　　手上传来剧烈的疼痛……但在因传送而导致的意识恍惚里，她却只有一个念头——

　　为什么这次的提示是——“副本传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