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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死神降临15 ...

  •   林中瘴气和惶惑全因黑蛇而生,当他收了幻术之后,却发现裴宿只皱眉看着他,语气有些犹疑。

      “之前困住我的,也是你?”

      她第一次跟黑袍交手之后,也是被困在了瘴气里。

      黑蛇眯着眼眸瞧她,不可能,之前要是见过这么有趣的人类,他怎么会放走她?但要说真有什么异常动静……

      “原来之前打扰我睡觉的也是你?怪不得灰尘落了我一头,哎呀,我们真是孽缘早结……”

      他嘴巴一咧,笑着偎近,眸中欲色渐染,长发微微拂动,又不老实地想往她身上缠,却见她手中红光一现,只能悻悻然退了回去,又坏情绪地吐了吐舌头,却没留神露出了那分叉的信子,猩红舌吻慵懒又无聊。

      “那小老鼠有什么好,我才是天生的狩猎者,那不过是躲到我领地上的可怜虫罢了。但你既然执意要找他,好吧,跟我来。”

      他非常积极主动地站在裴宿面前,伸出了两只健美而恰到好处的手臂,“来吧,我载你。”

      “载什么载?还有……你能不能穿一件衣服啊!”

      裴宿脸色瞬间黑了,她不说这蛇还真就没有一点羞耻心,就这么在她面前转啊转,就算求偶也不能这么直接吧……虽然禽兽可能本来就没有什么穿衣羞耻……但是她是人啊!

      “哦——”他似乎这才恍然大悟,于是又变成了那条巨大的黑蟒,摇着尾巴游到了她身边,温驯地低下头,示意她上来。

      差点忘了眼前是一个保守的人类。话又说回来,他的老祖宗明明是引诱人穿上衣服的蛇,怎么到了这里,成了人类逼着蛇穿衣服?嗯……要是当时那两个人没有听那条蛇的话,现在的裴宿是不是也不会穿衣服,而且也不会让他穿衣服?哇,好……好刺激……单是想想就让他浑身血液沸腾,立时就能出现生物界一大奇迹!

      嗯……她的手指抚摸他鳞片的动作是多么的温柔而让人心动,她的心跳和气息是多么的迷人,她——要是别把他的脑袋当车把手一样扶着,手里的匕首不离他的七寸那么近就更浪漫了,嗯,很浪漫啊很浪漫,他,居然有一天,会对人类产生如此大的兴趣,居然愿意甘心让人类骑在他的身上前行——

      澄黄瞳孔映出灰冷的暗芒,蛇信子却在晃来晃去,他在想,要是自己大胆地舔一下她,她会不会下一秒就割断他的舌头。会不会,会,不会,会,不会……

      蛇吻延长,猩红而湿润,裴宿却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大蛇的速度很快,耳边风声猎猎,这树林范围并不大,黑袍会在哪里?他不是自诩神明吗,那是否会有庙宇教堂之类的存在?如若不是,他又会躲在哪里?

      狭长的舌头果真要舔上她的手指了。然而也就在那一时刻,她忽然握紧了手,匕首一动,冷冽的光芒像秘藏的红宝石,转眼就已经飞出——

      黑蛇一僵,忿忿地收回了信子,身上被重重借了一把力,人类和匕首都已经飞了出去,那边又传来一声隐忍的怒斥,双方的精神力在空中过了个交手,啊,又是无聊的争斗。

      差一点,就差一点。他蜷缩起身子,将脑袋高高竖起,金瞳专注,看着人类和老鼠打斗。

      他不能出手,毕竟他答应过不伤害这只黑耗子。再说,要是自己心仪的人类连老鼠都打不过……那他还是把她吃掉好了。虽然他喜欢有趣的事物,但他可从来没说过,自己的兴趣会维持很长时间呀。不过看眼下情势,他的小人类还是很能打的。

      ——属于伪神特有的阴冷刻薄的气息,终究是暴露了他的存在。她虽然并未真切看到他的身影,却十分果决地在发现端倪之时就溯踪而去。但她却不知道……

      黑蛇意兴浓浓,只盯着她看。

      人类估计以为是小耗子会躲,其实对方从头到尾都处在他的掌控之下,但是,他是如此好奇自己能不能舔到她的手,于是就驮着她,绕着耗子转了一圈又一圈——

      嘿嘿,真好玩。

      而伪神依旧紧紧裹着那宽大的黑袍,露出坚硬而毫无毛发的下巴,血刃刺破了他的长袍,他的神情也越来越阴沉。“秽物一而再再而三触犯戒律,当永世不得翻身。”

      裴宿跟他交手并不占上风,但却有还手之力。说到底凡人对于神明的敬畏也多来自于未知的神秘,一切都是施加在精神上的影响,然而她现在的精神力却绝对不会逊于眼前的伪神。

      毕竟,她的识海可是经由死神的亲手馈赠进阶而成,一个装神弄鬼的黑袍,一个名正言顺的神祇,即使她只是凡人之躯,也足以与他相抗。

      听到他的话,她下意识反唇相讥。

      “乌龟壳子才天天把脸藏在袍子里不给人看,你说是吧,瓦那?”

      瓦那,瓦那。欺辱少女的兄长,他们后来到底又发生了什么,女孩到了修道院后,又遭遇了什么?“她”究竟在哪?

      瓦那。

      然而听到这个名讳,黑袍却毫无反应。裴宿皱眉,难道她看到的并不是属于眼前人的记忆?

      思绪流转,却蓦地胸口一痛,下一瞬,只觉眼前一花,竟赫然喷出又一口热血。

      黑袍冷哼一声,极度矜傲自持地收起长袖,向眼前脸色惨白的蝼蚁投以极度蔑视的一瞥。

      充盈的意识力居然如泥牛入海般消散,她却全然不知刚才的事情是如何发生的。

      但伪神显然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几乎是同时,更为恐怖的精神威压又瞬间宣泄而出。意识流运转,裴宿一怔,终于意识到自己周身的防护是在被蚕食殆尽。她可以感觉到一股阴邪又诡暗的气息瞬间缠绕其上,纯澈的精神力在接触对方的邪祟时却凄然退散了,仿佛是遇到了天敌一般。

      伪神终于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微笑。不管她是什么人,他能成神,岂能被一介凡人推翻?现在,他要把这只可恶又低贱的蝼蚁活生生碾死。

      轰——

      这声尖锐暴鸣竟是从天边远处卷来,裴宿闷哼一声,垂落的长发猎猎飞舞,身形不稳,只觉处于风暴之中,全然没有与之抗衡的力量,但她仍死死咬牙,精神力深深扎根于土壤,以勉强稳住身形。

      然而……

      轰隆隆——

      阴沉可怖的声响从四面八方袭来,铺天盖地的攻击如此暴烈,刹那间,林中如起长啸,黑袍猎猎掀飞,四周草木哀鸣,一齐压向那中心的人影。这对她几乎是毁灭式的攻击。

      那人影在其中摇摇晃晃,似乎终是别无方法了,忽将身子蜷缩成一团,脑袋也随之垂下,以这么一个示弱又无助的姿态迎接了这完全碾压的攻击。

      砰。

      风暴卷过,万物寂然。

      哀鸣袭过,巨大的冲击之后,四周巨树也被连根拔起。一片狼藉之中,伪神已是狼藉中唯一站立着的身影。

      那另一具躯体却如破布一般,伏倒在地上,不再动弹。真可笑,真可怜,直到死后依旧还保持着那么一个蜷缩着的、无助柔弱的挨打姿势。

      他冷然一笑,虽不愿承认,却觉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这人不简单,这已经是第三次出手才杀死她。可笑,他费劲心血,以亲妹鲜血为祭,又献祭了几乎全族人的性命,才成了这犄角中唯一安然如山的修道院,至今将近百年……在这里,他是唯一的神。

      啪嗒,啪嗒。

      死寂中却传来了重物击打地面的声音,黑袍不快,却不敢露出半分,只忌惮又疑惑地看向旁边那以尾击地,蛇信嘶嘶吐露的巨蛇。这畜生在笑什么?

      可恶,它敢笑他什么?他当初的确狼狈至极,不甚闯入它的领地,却好歹碰上这位无聊的老怪物闲得用尾巴在地上给自己挖海,才留了他一命,还允许他借它的庇护,暂且栖在它的领地上。当然,它是极其瞧不起他的,却又着实感到这个卑劣的人类也算是个异数了,反正它对人也没什么感情,养这么一只小老鼠也只当玩乐。它不杀他,是因为不屑杀他。

      可是,他积累起的信仰也近百年了,他是神祇!这个孽畜……他总有一天,一定要驯服它,让它也伏在他的脚下,称他为真正的神明。

      黑蛇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他的想法,居然越来越乐不可支了,蛇信子吐得越来越欢,猝不及防地,居然用分叉的舌头比了个心形。

      也就在那一刻,喉间忽然一凉,伪装的皮壳被轻而易举地划开,如鲜艳的血滴子轻佻而过,却又闪着一道隐晦的银光,将他的喉管、长袍都齐齐洞穿,又泠然而逝,忽而凭空消失,原来是又随意识心转而回到了主人的手上。

      它的主人——

      噗嗤一声,腐朽的布料如土墙般瞬间崩溃,喉管破开一个大洞,也如蛛网蜿蜒一般,向上下崩出裂口,下巴也抖落了碎肉,他的脸……

      伪神尖叫一声,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却全然无用,只能充满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衣料和皮壳都一点点碎裂,遮羞的黑袍化为尘土,露出那恶心又丑陋的本体来。

      裴宿神情疲惫,脸色苍白,唯有眼眸仍如清泉般冽冽。她皱着眉看向眼前这粉红色的、凄怆可怜的小小邪物,尽量让自己忽视旁边那一刻也不安分,疯狂对她示好的仿佛随时都在发情的黑蛇——

      是的,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舌头比心了,干脆将身体也环成一个巨大的、一栋房高般的爱心,砰砰撞击着地面来引起她的注意,她甚至还能听到他的碎碎念——

      嗯?怎么不看我?怎么不看我?人类,看,接住我的爱心,快来和我交尾……

      她冷然皱了皱眉,强行封住了自己的精神意念。脑海中终于消停了,然而没等她向地上的伪神再走一步,脑中忽然又传来了高亢的怨念——

      ……交……尾……

      她忍无可忍,终于舍得分出目光给他。

      温暖得能杀死一条千年大蟒。

      黑蛇尾巴尖猛然一颤,心形垮了,他嘤嘤着安分地趴在地面上。知道自己再不老实这女人可能真的要提刀来弑蛇了。真是的,老鼠哪有他好看?瞧他这黑宝石一般的鳞片,瞧他这美丽的形体!想到这,他又充满怨念地看向地上那小东西,试图用眼神杀死他。

      于是侏儒似的伪神战栗得更厉害了。裴宿走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

      全身的皮被活活剥去,徒留几根骨头,撑起不成人样的血肉。在眼前的,分明就是一个有生命的血块,但在其乱七八糟的构造中,却依然看得见几根红色毛发,似乎在无声宣告,眼前的,正是她在幻境中见到的红发男人。

      所谓的伪神,又是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伸出了手,直直戳入那恶心的血块中。

      气流如水波般一颤,四周的景象发生了变化。阴暗的色调在她身侧投下阴翳。

      于是,那未完的故事,终于向她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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