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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阳光医院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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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力还在缓缓恢复,【意识流·初】似乎正是为眼下的情况所准备一般,她虽已无法视物,但依旧能感知当下状况。四肢百骸的疼痛一阵一阵涌来,唯有大脑还蒙着一层麻木感。
她试图将精神力集中在自己腹内的异物上,最后依然只能无奈地承认对异化无效的现实。
裴宿依旧将营养餐按时送到了男鬼那边。鬼气稳定,不见有狂态。它似乎只会在两种情况下失控,一是面对触手怪,二是面对自己的“脸”。厉鬼与怪物到底是什么关系呢,当鬼胎诞下时,厉鬼暴走,但面对触手怪时,反而畏惧。
下午的时候,她查了最后一次房。那些二楼的病人生命力已经十分微弱,或许是每日服用的药物在作祟。这么一想,似乎她也算是阳光医院的同谋一般。
倒像是只有李光明还依旧精神抖擞,尽管依然神经质,依然将病房搞得臭气熏天,却还是沉浸在被害妄想症的世界内——又或者说,只有他清晰地认知到了阳光医院的本质。
之后的时间,裴宿都在七号病房待着,毕竟,他们根本不知道医院到底打算什么时候把越风闲送进手术室。正如规则未曾限制患者进入员工宿舍一般,也没有规定说裴宿不能在下班后依旧逗留在病房。
“如果发现不对,你能透过稳定器毁掉那两个东西吗?”
“……没有把握。尤其是鬼胎。”
阳光医院的夜晚似乎也比别处更加幽暗。尽管掩上了窗帘,却似乎仍有无尽的鬼祟气息悄悄潜入。裴宿闭着眼睛,意识流在周身运转,却掩盖不住那令人心烦意乱的郁气。她现在已经能感受到腹部那深刻的疼痛。
扑通,扑通。
跳动声越来越大,似乎生怕她不知道自己被感染了一般。
“姐姐,环境是不是……变了?”
她忽然一顿,原来真的不是她的幻觉?
鬼祟气息凝成实质,在空气中无比艰涩地蠕动着。无边的恶意透过空气这个介质,扰得人精神不稳,像是被扼住了咽喉。
身体忽然不受控般歪了一下,很快又被扶住,“姐姐?”
裴宿摇头。之前又对他体内的鬼气祛除了一番,她将杨柳也全交给了他。从眼下的氛围判断,恐怕手术时间,不远了。
似乎是呼应她心内的想法一般,刺耳的杂音忽然从走廊上传来,一秒前似乎还离得很远,下一刻却蓦地停在了门外。四周的响动也在这一刻瞬间静寂无声,让人心里发毛。
裴宿绷紧了神经。病房门已在【意识流】的探查范围内,可她竟无法察觉任何呼吸声。当她试图进一步感知时,那处的虚空扭曲得更加厉害,不受控的恐惧之感立刻淹没了她。
“二楼七号。”
死寂的声音忽然响起,空洞冰冷,像是百年陈尸才能发出的响动。
“我在。”
清澈安闲的男声随机应道,他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
她下意识回握了一下,每一毫秒似乎都被无限拉长,紧张感像坠在心口的一把尖刀。最细小的动静也如慢镜头一般,在脑海里过了无数个来回。
门口的声音似乎并不打算进来,她知道越风闲正在下床,衣料摩擦声,微微紧起的呼吸声,脚步走动声……手握上了门把手,正要拉开……
用来隐匿自己存在的精神力也蓦然松懈,瞬间朝门外一个苍白色的影子袭去。意识细密成茧,将那白影全部缠结起来,在对方片刻恍惚之时,血刃已经狠狠捅进。那冰冷的身影一僵,再一个转息,竟然就那么从她手中滑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苍白色的身影,记忆里那呆滞的脸又浮现出来。
她稳了稳心神,找到另一处诡异气息的所在,手指触到了冰凉的病床,凉得不像阳间之物。
另一个白衣人竟然毫无作为,似乎顺理成章地接受了自己的搭档换了一个人的事实。
越风闲躺上去,轮子转动的声音在走廊幽幽响起。裴宿却始终有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这一混入其中的过程似乎太过顺利,就仿佛……多此一举一般。
仿佛是早就预知了会有第三者的加入,早就欢迎她的到来。
这条路似乎越走越长,没有尽头一般。裴宿皱眉,她虽然看不清眼下的状况,却知道仿佛是在下行,走廊成了一个斜斜的弧度,带他们走入幽秘而不可知的深渊。
手被握住了。越风闲的指尖在她的手背轻轻划过。
她顿时捏紧了手下的床沿。是“1”,他们在往那个凭空消失的一楼去?
潮水般的阴寒之气忽然涌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叫也在同时炸响。有的声音尖利,有的粗哑,高低交错,桀桀诡诡,百鬼齐哭。然而意识所流处,分明又告诉她两侧那密密麻麻的红点都是活物。
脚下黏黏腻腻,仿佛有鬼手纠缠。
体内两处同时疯狂鼓动。心脏在示警,恶魔在低语。
“嘻嘻嘻……”
小孩子的笑声忽然在耳边响起,裴宿神色不变,睫毛却轻轻颤抖。并非有实物,只是阴森的笑声,故意扰乱他们的心绪一般。那童稚音竟又诡异的苍老,干巴巴的笑声中不带情绪,像是木偶在徒劳地挤压着自己的骨节。
“七月半,野花香,带着宝宝去郊游。
一声笑,一声哭,宝宝玩偶不见了。”
童谣越唱声音越失真,像年久失修的电视机,在午夜亮起,滋啦滋啦闪着雪花。
唱到最后,已经不能说是人声了,尖利得仿佛是用针戳出来的,当童谣戛然而止时,就仿佛发声者也被瞬间扭断了脖子。
森冷杀意忽然袭来,那一直安静的白衣人忽地转身,两爪伸向越风闲的心口。他正要抬手,却发现异能居然无法使用,只能仓促转身,却又是身体一僵,四肢仿佛都被固定在病床上一般,动弹不得。
好在匕首也已经赶到,狠狠穿过苍白的手,却没带出任何血迹。
裴宿顺势一抓,将白衣人隔床抛过,摔在地上,匕首一动,却扎了空,落处软腻一片,正是刺进了地面。
白衣人居然就这么凭空消失了,精神力也捕捉不到他的气息。
裴宿一怔,越风闲低低唤了一声,“那边。”
在病床的那一边又出现了一个白衣人,低垂着脑袋,假偶一般,继续推着病床,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
与此同时,越风闲发现自己又能行动了。他将手放在裴宿的手臂上,清冽的源流如山中冷泉。异能也恢复了。
“嘻嘻……”
森森鬼童又开始唱了。他们仿佛在按照给定的剧本被推进,完全就是被“请君入瓮”了。
“这是皮,这是骨,你们的孩子是哪个?
爸爸笑,妈妈哭,宝宝的玩偶不见了。”
声音蓦地被掐断。与此同时,裴宿脑后忽然一凉,周身青黑的鬼影呼哨而过,黑气蓦地侵来,裴宿立刻调动精神力——
脑中忽然一片虚空,【意识流·初】和【举起科学的大旗】都缠上了一层黑气,字体黯淡。
居然可以影响到她的系统能力?
她心中一惊,急忙侧身想要闪躲,却觉肢体如被巨力席裹,竟然不得挪动分毫。
没了感知,又无法视物,现在的她真的成了一个瞎子。唯有那冰冷的阴气,朝她的脸部迫近,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
耳中忽然传来细微的一声声响,那杀意如被凭空斩断了一般,充沛的精神力在意识域内激荡。
鬼气不见了,她动了动手指,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推上了那张病床。
越风闲的喘息声似乎微微急促了一些,显然是刚才那一袭击实在太过突然,鬼影容易打散,却极其考验人瞬间的反应力。他但凡慢了零点一秒,裴宿就不可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嘻……嘻……”
不出所料,那声音又开始唱了。然而那声音却显得更加苍老,浑然耄耋老人的呻吟,已经完全无法识别还有半分孩童的嗓音了。
第一次是掣肘越风闲,第二次是封了她的能力,这一次呢?
“爸爸笑,妈妈哭,新的宝宝出现啦!”
这次唱完之后声音并没有被掐断,苍老的声音模仿着孩童的哭泣,嘤嘤喏喏,说不出的诡异可怖。
意识力一荡。密密麻麻的红点忽然动了,两侧的封锁被打破,之前沉寂的惨叫啼哭同时响起,翻山倒海似的嚎哭声之中,那苍老的声音竟丝毫没有被淹没,如一根松松垮垮的线,却明晰异常,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呜呜……嘻——新的宝宝出现啦……七月半,野花香,带着宝宝去郊游……”
走廊两侧原是一格又一格的小隔间,腥味冲天的隔间内,是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污染者,有肢体软化已然生出触手的怪物,有的依旧还能依稀看出人类的特征,也有的看起来光洁圆润,只是腹部高高鼓起。他们先前看到的那个从手术台上走下的患者也在其中。
但不管是处于哪一阶段,全都以他们二人为饵一般,直直朝他们涌来,刺耳的声浪攻击也随之而来。
漫天银白光影丝毫不曾停歇,意识域内的精神力也全都倾涌而出,大片的怪物倒下,但很快又有新的填补了空缺,带着狂热的神情扑向他们。
数量实在太多了……阳光医院的一楼,居然藏着那么多怪物?他们的非人试验规模到底有多大?
这一轮他们两人的行动都未受限。越风闲的异能高强度输出,精神力却也几乎是毫无保留,根本没有所谓的辅佐,因为密密麻麻的敌人根本漏不出哪怕一点空隙。
在最中心,也仅仅是有半臂的空地,他们的落脚之处全蜷缩在小小的一处,徒劳地向前推进着。
裴宿忽然一顿,急急喊道:“不对,病床呢?”
当童谣第三次响起后,越风闲也站在了她的身边,全身戒备。听到她的问题,他也跟着一怔。那一瞬间,他似乎完全忘却了病床的存在,此时,她突然问出了这句话,他竟然有几分迷茫。
“什么病床?”
在他的认知里,他们只是不幸落入了怪物的巢穴了而已。
精神力迅速向旁蔓延,在五米外的位置,她终于捕捉到了病床和白衣人的存在。
白衣人在混乱中依然在尽职地推着病床,仿佛并未察觉裴宿两人已经深陷困境,进退不能。
她的心一紧,立刻又引起腹部一阵剧烈疼痛。
再往前十米,又是一处突然的空间断裂,她无法探查。这一关也是阴毒至极,她的醒转,也是因为在脑海里忽然听到了几声夸张的咳嗽。那是系统在刻意提醒她,她的意识又被扭曲了。
意识无法探查的地方,而可能就是这一轮的破关所在。如果白衣人停下了脚步已经到了终点,而他们还没有赶上,很可能就会被困死在这里。
可是……五米的距离,竟如天堑一般。
在怪物群中,保命已是不易,又如何能迅速赶上那要命的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