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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地婴 ...

  •   忘尘睁开眼,发现四肢被树枝禁锢在巨型树干上,身体的剧痛怒潮般涌来,忘尘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胸腔被刻满咒诀的黑色长钉洞穿,掌心传来细密针痛,忘尘转头去看,一只肥首细足的地婴正在啃食自己的掌心。
      “谁跟你说我的血肉是补品。”
      那只地婴啃完忘尘的手掌,爬上来撕下手臂上的肉。
      啪的一声,地婴重重摔落在地上,爆开化作一阵血雾。
      四肢上的树枝胆怯地缩回去。忘尘用完好的左手生生拔去咒钉,咒钉上的倒刺连带着拔出一大块血肉:“桃源的地婴就这么死了?”
      忘尘不理会身上的伤,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吸引他往树干后面引。
      一柄通身漆黑的细剑悬在桃树正前方,忘尘倾身去探。

      破妄看着忘尘自己从后面走出来,喊他却不理自己,桃树突然从中间裂开,两排森白牙齿发散着寒光,而忘尘竟然往里面送。
      存清剑出鞘,勾住忘尘的脖子往地上倒,破妄及时过去接住忘尘,
      白色外袍被鲜血染红,破妄看到忘尘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心上一跳,脑海里顿时涌入许多画面,他此刻无心分辨,动用灵力止住忘尘伤口往外迸的血。
      桃香入鼻,破妄昏迷前隐约看到忘尘面容长开,铺开的发丝长到遮住身体。

      长罹坐在梨树下,对面忘尘已然酒醉,支着脑袋低声呢喃,他轻轻凑过去想听他在说什么,忘尘却睁开潋滟明眸,目空一切地望着前方。
      两人的长发勾在一起,长罹保持着倾身的动作不变,视线扫过忘尘眉眼,停在嘴唇上的小痣。

      忘尘抱着悬光,这柄剑都快有他人高。
      身上的伤口慢慢愈合,忘尘也不在意,只是看着写着‘延城’的城匾。
      桃源里面的地婴肯定跟三世家脱不开关系。
      破妄强行破开桃香保持清醒,忘尘仍是少年模样,只是昏迷不醒,桃树轰然倒塌,震醒了那些昏迷的修士,桃树之下是一张灰白色的巨脸,巨脸眼眶处正往外流黑油。
      不少修士迷迷糊糊,醒来后被这一幕恶心得干呕。
      地崩山裂,地缝中爬出来数十只肥首细足的鬼婴,修士没见过这种怪物,首先就被吓破了胆,好几个腿软的已经被灵活的鬼婴啃上肩膀。
      破妄在书上看过这怪物的记载,地婴。
      地婴一般是单只出世,并且书上那只远没有现在这个大小。
      长春与檀溪结契,檀溪不得不护主,撑开一道结界将长春护在里面。

      破妄把忘尘靠在人碑上,撤出几步飞身登上坍塌桃树,利落砍掉几根攀上身的枯藤,
      剑尖抵着逐渐枯萎的树干,破妄指尖抹上剑刃划出血痕,猩红血液扩散包裹住剑身,蒙上一层浅淡金雾。
      那些地婴嗅到破妄心头血的味道便放弃普通修士,黑压压的一片朝破妄爬来。
      破妄用力往下一压,存清剑弯成弓状,铮的一声打直,破妄弹到半空,双手握剑往下一劈,一道金色剑刃破开巨型地婴的脸皮打入坑中。
      黑油四溅开来,所落之处焦污一片升腾起呛鼻黑烟。
      小地婴泡在黑油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怪叫,一盏茶的时间尽数化为一张张灰蓝色的死皮浮在黑油上。
      破妄以指代笔画出一道符咒融进黑油,黑油被吸纳入内露出巨型地婴的烂皮。
      烂皮被顶起一个山包,用剑挑开,底下是白骨尸山。
      先前三世家对他诸多隐瞒,他本想若是那些秘密与秘境无关他也懒得去管,可谁能想到,这秘境的邪祟竟是这个延城喂养出来的。
      忘尘在幻境中过了两日,延城来了一个穷书生,他没放在心上,延城每日会进出形形色色的人,他们按照规律按部就班地生活,像一个有生命的圈。
      这里的人是受灵力控制的傀儡,忘尘想要出去就只能毁了这里,但这样线索就会中断。
      忘尘回到客栈,桌上的悬光挨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一只手搭在忘尘肩上,是那个书生。
      忘尘抽出悬光向后倒刺过去,被一柄剑鞘抵住,发出酸牙尖锐的摩擦声。
      “忘尘,是我。”
      悬光回鞘,忘尘转身后撤一步,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破妄。
      破妄轻叹一口气:“你给蛇轩戴的玉佩是什么。”
      忘尘笑起来:“稳定妖力的......”
      存清剑出鞘,深深穿过忘尘的喉咙。
      “哼哼哼,你也不怕杀错人。”
      忘尘双指挑开帷帘走出来,破妄收回剑:“这一路上我杀了不知多少个你。”
      面前人穿了一条深皱里衣,外面潦草罩了一件灰蓝外衫,长发逶迤垂地。
      破妄拿起假忘尘手里的悬光:“这就是你要找的东西?”
      “不止。”忘尘接过:“我暂时不能确定这秘境是谁的手笔,对方很有耐心,我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不见他有所动作。”
      “就不会是三世家?”
      忘尘笑出声:“你比我清楚是不是。”
      三世家顶多就是几颗好用的棋子,没这么大能耐维持这个庞大的秘境。
      元天上的人活久了总会琢磨点有的没的,忘尘前些年破例杀过一个,这才安分了多少年,又来一个。
      忘尘从隔间书案取来纸笔,沾上墨在纸上画了三个圈,并标上“上中下”三字。
      他点点“上”字:“中为延城,延城之上为丘,下为城口。我们从城口进入城内,延城靠着山丘筑墙,城内灵气稀薄,越往上越浓郁,我猜幻境阵眼也在那里,不过我暂时还没去探查过。”
      破妄点头:“今晚自去夜探一番即可。”

      两人攀上城墙,脚下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忘尘抛出悬光,撤步飞登上剑,悬光往前飞出一段距离停下,忘尘转身看向摔挂在城墙上的破妄。
      “怎么?”
      破妄单手打出一道法咒,一层金光照亮城墙下的光景。
      无数怨魂堆成小山,几只惨白的手死死拽住破妄的腿。
      忘尘看着破妄鲜血淋漓的腿,牙酸地吸了一口气,悬光向下落了几丈,剑影杀出去斩空了一截魂山,青火自下而上燎上破妄裤腿,破妄蹬上城墙甩出插在墙缝的存清剑,忘尘拦腰揽过破妄站上悬光,存清剑回鞘。
      腰上忘尘的手温透过布料传过来,破妄不自在地动动肩膀。
      忘尘找到阵眼的大概方向,鼻尖一阵瘙痒,破妄的头发被风吹打在他脸上,忘尘忍不住挠:“喂喂,你别动。”
      悬光就这么长一点,两个成年男子前后站在上面,忘尘在破妄耳边这么讲话,破妄啧地一声扒开忘尘放在自己腰上的手。
      忘尘有点后悔跟破妄共御一剑,刚刚就是脑子一热看破妄这腿伤得严重,现在冷风一吹,他破妄的腿关自己毛事,修道之人这点小伤还操上心了。
      底下鬼气浓郁,破妄跳下悬光,满山黑压压的怨魂嘶吼攀附而上,破妄已经试探过他们的高低,抽出剑破空划开一道口子,腿上伤口瞬间恢复,新长出的皮肤光洁莹润。
      存清剑意生自无上剑道,裹挟着剑罡杀灭了一片死魂。
      怨魂如潮般往后退散,惊叫声煞人心神。
      忘尘捂着耳朵往阵眼走,边走边骂,实在忍不住在旁边拎了两个小鬼踹了两脚:“别叫了,烦死了。”
      破妄往前快走几步抓住忘尘的手腕:“你魂魄有损?”
      “啊?”忘尘眯着眼上下扫视破妄几眼,见他丝毫不受这鬼叫声影响:“我人魂不全。”
      破妄了然,抬手封住忘尘五识:“这声音于你有害。”
      忘尘看不见听不见,干脆没骨头似的往破妄身上一靠:“走吧师兄。”
      肩上暖暖的,裤管凉凉的,周围全是鬼,旁边是个瞎子。
      破妄握着忘尘的剑鞘带着他走,另一只手提着存清剑开路。
      越靠近阵眼越邪,不仅有怨魂还有鬼婴,破妄脸上溅了几滴腥臭黑油,抽不出空去擦。
      这些鬼东西数量庞大,忘尘隐约感受到破妄力不从心,干脆抹掉封印。
      一瞬之间声潮入耳,忘尘抽出悬光往后一压跃上枝杈,翻手划出一道剑阵用力拍出,唰地削掉半边山头,那些东西随着这半边山头掉进地壑。
      山体震颤,山石松动,一倾压塌了半个延城。
      一根四人合抱的石柱钻出地面,破妄明显松了一口气,仔细去看那石柱上雕刻的纹路。
      忘尘指尖燃起一簇明火凑过去,这些花纹有些年头了,那布阵之人颇懂些生祭术法,找到那些祭品这个幻境就没了。
      “原以为那人是以神器为祭,不想竟是以这延城的命数。”
      破妄绕过石柱,背面是一个小型祭坛。
      几支凋零香火怏怏地插在中央,忘尘蹲下拔了一根,抬头看着破妄耸耸肩:“晚了,人跑了。”
      这人费这么大功夫整这一出,破妄也没指望这么容易就抓到人:“你看上面。”
      忘尘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石柱上面挂了一个破布似的东西,被铁索吊着一晃一晃的。
      刚刚那些东西叫得有点影响他的五感,忘尘使劲抻着脖子看:“是个人呢,不过看不清是男是女。”
      “这就是公仲氏嫡支长孙公仲清。”
      忘尘点点头:“还没死吧。”
      “也快了。”
      悬光飞上去斩断铁索,忘尘接住下落的公仲清将他放在祭坛上,这人脉象虚浮,即将久绝于人世:“布阵之人竟是将他的命数与幻境存灭相连。”
      破妄往公仲清体内送了一道灵力封住大穴,暂时封住他的生机,往后再看定数。
      忘尘觉得奇怪:“你又没见过他,你怎么就知道他的身份。”
      “你可还记得我们来时那个桃树,桃树前的那个人碑,雕的就是他。”
      “照你这个说法,这人还与那树有渊源。”
      破妄看着四周即近崩塌的幻境:“出去之后我们再去一趟桃源,公仲清或有一线生机。”
      忘尘疑惑:“原来这里不是桃源的幻境吗?”
      先前在桃源忘尘晕死过去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便到了此处。
      “不是。桃源只是入口。”

      不苍山。
      尧不兴赶回来,一路上风尘仆仆,他总是把两把剑背在身后,回到不苍山去拜见四不苍时却从不配剑。
      是时,四不苍放下手中公务看天色渐晚,沐浴完正准备休息,却听到有人敲门。
      “进。”
      他对外说是闭关,有人来访倒是稀奇。
      四不苍从不在意外人,平时在房间里就往里衣外罩了一件宽大外袍,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头发也不喜欢扎,垂在身后,看着疏离又随意。
      “师尊。”
      熟悉的声音响起,四不苍下意识皱眉,又转身看向身前行礼的人,上下一扫,检查尧不兴有没有受伤:“你回来了。”
      “是。”尧不兴抬眼看向四不苍单薄肩头,不苍山顶终年飞雪。
      四不苍轻声叹气:“你不必叫我师尊,以前怎么叫现在也一样。”
      尧不兴没说话,师徒俩相对无言,本来两人平日里也不是爱说话的性子,这一时半会儿的竟是没人吱声。
      终究还是四不苍没忍住,往前迈了一小步,尧不兴却是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
      “尧不兴?”
      四不苍放下抬了一小节的手,捻了捻身侧宽大的衣袖。
      四不苍想了想,绕到床前柜子取了一瓶药:“你肩上伤未好,这个效果不错。”
      尧不兴走了,房门被重新掩好,药他还是没拿,四不苍把药放回柜格,从枕下摸出一柄有点年头的木剑。

      尧不兴双手结印解开洞府禁制,十余年未归,洞府萧条一片,寒意沁入身体,尧不兴的山头没有活气。
      泛黄的卷轴铺满石地,洞府布置单调,只有一张石床。
      尧不兴捡起卷轴,展开是两个大字。
      “舍隅。”
      萧瑟秋风吹进洞府,扬起一地纸。
      双剑日照尧不兴。
      四不苍座下二弟子尧不兴擅长双剑,不过奇的是这两把剑生得大相径庭,一般用双剑的修士会缔造两把同生同源的剑坯,剑在炉中相互影响最终生成一对孪生剑,像尧不兴这样用异生剑的倒是没有。
      他的两把剑,一把叫日照,一把叫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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