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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喂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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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罹将三炷香插在香案上,面前那尊金身佛像慈悲垂目。
“佛子,你在说什么?”
勿悲起身拦住欲走的长罹,手腕上佛珠碰撞。
佛像前,两人对峙,勿悲面露难色:“破妄师兄,别执迷不悟了。”
长罹不解:“我是长罹啊。”
说罢便拂袖离去,勿悲站在原地,转身看向那三炷燃烬的香。
烟雾升腾,遮住了佛像双眼,勿悲向出门去追,发现被一道屏障挡住,自己脚下变回了冒着枯草根的沙地。
枯山。
原本扣在忘尘脸上的面具早就被取下来不知道丢到哪去,道一被人挑去手筋脚筋绑在一根木板上。
地上是两株被踩得稀烂的灵草。
勿悲根本找不到长罹和忘尘,他将道一放下来:“怎么样?”
道一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
“居然......是他......”
马车上,长罹支着脑袋看着窗外。
“忘尘在哪?”
马夫仰起头:“还在宫里呢殿下。”
长罹疑惑地喃喃道:“怎么还没走。”
忘尘端着托盘侍奉在皇帝一旁,枯瘦苍老的手提着朱笔微微发抖,落下的墨水洇脏了桌案上的黄纸。
他看着那一团墨迹,颓唐地放下笔长叹一声,拿过忘尘托盘上的帕子擦了擦手:“爱卿,你说朕是不是老了?”
忘尘垂眼:“陛下万岁。”
听到他这么说,皇帝先是愣了愣,旋即偏头咳嗽一声,脸上的笑容消失,他用袖子擦去嘴角污渍,放下手一看,是一口血。
看到皇帝咳血,忘尘仍然一动不动。
皇帝自己也不在意:“哪有人能活一万年,说说罢了。”
“你觉得太子怎么样?”
冷不丁来这么一句,忘尘眉头跳了一下:“殿下至诚至真,英明过人。”
“嗯,”皇帝换了一个松泛的坐姿:“听说你最近和太子很亲近,你们年纪差不了多少,多往来也有好处,只是注意一个度。”
忘尘点头应是。
“来,”皇帝招招手,后面侍女提了一篮食盒:“帮我把这个带给太子吧,让他也好好养养身体。”
忘尘上了马车,亲卫接过他手中食盒:“大人?”
盒子里是空碗。
忘尘神色淡淡:“让厨子在煲一碗汤,用这个碗装。”
亲卫打开盖子,明显看见碗是用过的:“大人,您的身体。”
“无妨,皇帝本来就是打算让我喝的,这药那太子可遭不住。”
“属下叫江医师来。”
忘尘把头枕在臂弯,随意摆摆手:“不必,上次她来太子知道了。”
亲卫不便多说什么,吩咐马车回了东宫。
长罹看着那碗鸡汤:“什么意思?”
忘尘端起碗喂到他嘴边:“陛下吩咐的。”
“你没做什么手脚吧?”
黄澄澄的汤映出长罹戏谑的表情,忘尘扯着嘴角笑了一声:“臣哪敢。”
长罹掀开忘尘的袖子,轻轻探了他的脉。
忘尘放下碗,袖子盖住手腕:“殿下趁热喝。”
说罢他转身便走,长罹拽住他的手腕:“忘尘,你中毒了。”
忘尘挣开手,没有要理他的意思,长罹起身扳住他的肩:“我跟你说话......”
一滩血落在地上,忘尘捂着嘴:“松手。”
长罹一顿,忘尘大步离开了。
“操。”
那碗鸡汤还冒着热气,长罹喝完酒把碗往地上一摔:“来人。”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匆匆进来,长罹压低声音:“忘尘去见父皇为什么不告诉我?”
“回禀殿下,是属下疏忽,属下领罪。”
长罹踢踢脚下瓷碗碎片:“跪着,三个时辰之后把东西送还给父皇,怎么说你自己有数。”
忘尘从带来的箱子中取出一副药倒在下人准备好的浴桶里。
“唉......”
“大人叹什么气?”
一阵水声响起,忘尘将外袍罩在身上:“殿下非要这时候进来吗?”
长罹在屏风外:“我帮你解毒。”
忘尘深吸一口气:“出去。”
长罹并不理会他,径直走进来:“你为什么要喝那碗汤。”
“陛下怎么可能让你出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殿下,我的命比你贱,这样行了吗?”
听他这样说,长罹心中憋了一口气:“忘尘,我让你来不是让你死的,你这样那这个幻境有什么用?”
忘尘仅仅拽着身上的外衣:“你在说什么?”
长罹这才反应过来:“没事。”
“没事可以出去了吗?”
“我不。”
长罹:“你就泡这个?”
“啧,与殿下何干。”
忘尘抬眼,就看见长罹红着眼往浴桶里倒什么东西。
第一次看长罹这样,忘尘有点懵:“你怎么了?”
长罹把空的药瓶往地上扔,又从袖口掏出另一瓶递给忘尘:“吃。”
忘尘皱着眉看他:“殿下,你怎么了?”
长罹也不废话,他不吃就往自己嘴里倒。
一只手托住忘尘下巴,长罹将他散乱的发丝往旁边拨,贴着他将药喂到忘尘口中。
忘尘想挣开,偏偏长罹两只手臂制住动作。
嘴角被磕破,忘尘感受到药丸化开的苦味,他用手撑着浴桶不让自己滑下去。
长罹双手摸着忘尘的两颊,倾身压在浴桶上,衣角被打湿一大片。
忘尘偏头躲开,还没缓过来又被长罹托着吻。
罩在身上的外衣被揉得往下掉了两寸,忘尘掰开长罹的双手,反客为主捏住他的下巴,重重咬了一口。
两人分开,忘尘看着嘴角发肿的长罹:“长罹......”
这两个字像是打开什么开关,长罹定定地看着忘尘,鼻头微红,泪珠嗒嗒落下来:“忘尘,对不起。”
忘尘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只是觉得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感觉,看着眼前的长罹,脑海中浮现出两幅画面。
一幅是长罹靠在梨树下喝得酩酊大醉,一幅是长罹剜了一个剑花,几片竹叶被切成薄如蝉翼的两半扑簌簌往下落。
这是什么东西。
忘尘:“你瞒了我什么?”
长罹皱眉看他,用力搓了把脸转身离开了。
房间内一下子安静下来,忘尘把身上湿透的外衣随手扔在地上。
“他是储君。”
枯山栈道。
道一伏在地上,身后蜿蜒一道血迹。
长罹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跑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道一崩溃哭吼:“你还想要什么啊?!留我贱命一条不是你答应我的吗?”
“行了,吵什么,我问你点事。”
道一被长罹抓住脚踝往后拖拽。
看着自己手上的污渍,长罹嫌弃地擦了擦手:“忘尘在幻境里要多久能想起来以前的事?”
道一像一只虾蜷缩在地上:“不清楚,我以前都是拘一些凡人,还没等他们想起来就死了。”
听他这么说,长罹笑了两声:“你可真是忘尘的好徒弟,他让你救人,你却把他们送进幻境折磨致死。”
道一浑身一颤,旋即冷静下来,他慢慢舒展开身体躺在地上:“那又如何,你让忘尘杀了我啊。”
“你要的太多了。”长罹耸耸肩往前走,手中存清刺入道一右肩。
长罹用剑将道一拖到栈道边缘,道一额角青筋突起,他死死抓住长罹脚踝:“你不能杀我,忘尘不让我死。”
溢出的血液染透长罹干净的裤管,他俯身拍拍道一的脸:“我没杀你,只是给你换个活法罢了。”
说罢,长罹踩着道一肩膀收回剑,用力一蹬他便掉下栈道:“能不能爬上来就看你的命数。”
沾血的存清被往前一掷,勿悲面无表情:“何至于此?”
存清插在勿悲脚边,血液在勿悲衣角抹干净了。
长罹左手长挥撕开虚空:“我今日不杀你,少多管闲事。”
一条腿迈进黑洞洞的空间,勿悲开口:“你可问他愿不愿?”
面前归于平静,身旁锋利的宝剑也消失了,勿悲双手合十。
长罹将脏衣服扔到地上:“拿去烧了。”
底下人不敢吱声:“......是。”
抱着衣服的侍女匆匆退出去,一抬手差点吓晕过去——太子殿下的衣服怎么有血?!
忘尘提着一个煨好的汤婆子,差点撞上抱着衣服的侍女。
“怎么了,如此慌张。”
看到是忘尘,侍女腿都软了,扑通跪下:“大人,殿下衣服,血......”
忘尘翻看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衣服,裤脚两个血手印。
他把汤婆子递给侍女,给我处理吧,管住嘴。
“是.....是......多谢大人。”
忘尘将衣服抱在怀中,转身回房。
整理书案的护卫连忙退下,忘尘挥手屏退上前伺候的小厮:“都下去。”
“是。”
忘尘慢条斯理地将长罹换下的衣服铺在床上,裤脚的手印明显是成年男子手掌大小,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他眉头一皱,指尖冒出橙红色火焰,不多时衣服就变成一捧灰烬。
空间产生微弱波荡,长罹原本闭目养神,此刻就像是触电一般坐起来。门外是先前那个侍女,长罹低声问:“我的衣服呢?”
“回禀殿下,奴婢已经将脏衣拿去烧掉了,路上没有被人看见。”
长罹狐疑地眯起眼睛:“果真没有人看见吗?”
侍女慌忙跪下:“奴婢不敢欺瞒殿下。”
“无妨。”
说罢他便往忘尘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