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世界调停师》古苔酌雨

3、错乱

　　苏映杭愣在原地，沉默了整整一分钟才终于找回语言功能。
　　“大哥，你在做梦还是我在做梦，不是2032难道是2023？”
　　“也不是，再往回退一点儿，现在是2014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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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气血上涌感袭来，苏映杭连忙掐了掐自己的人中。
　　罢了，反正都从卧室瞬移到这个鸟不拉屎的沙漠里了，还有什么是不能接受的？空间偏移下时间也产生了偏移，虽然荒谬，但也挺合理。

　　许一千坐在土炕上，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别站着了，也不嫌累。”
　　苏映杭犹豫了半秒钟，还是坐了过去。
　　一路穿过沙尘暴走来，她的确累得慌。
　　孤男寡女待在同一间屋子里，甚至还是同一张床上，苏映杭不禁猜测起接下来的氛围会有多旖旎。

　　“你这调节能力不行啊，动不动就要晕过去。”
　　许一千一句话就打破了不可言说的氛围。
　　“我这是调节能力的问题吗？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

　　等等，不对。

　　苏映杭猛地抬起头：“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惊讶？”
　　“惊讶什么？”
　　“我说我生活在2032年，你不觉得我疯了，反而还耐心地解释了正确的年份。许一千，你很奇怪。”

　　苏映杭认真地看着眼前这个戴着墨镜坐得随意的男人，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看来你脑子也一般，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许一千一本正经地感叹。
　　“能不能别打哑谜，直接告诉我，你和我是不是来自同一个地方？”
　　这是苏映杭能想到的最正确的解释。

　　许一千没有否认，他只是抱着手臂靠坐在墙边，一副全天下我最帅的模样。
　　也不知道在装什么，要不是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儿上，苏映杭早就想吐槽他这架势了。屋子里只有一点从门帘外透进来的光，戴着墨镜估计就跟瞎了一样什么也看不清，他竟然还舍不得摘下来。

　　“许一千，你到底是谁？”
　　“别问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比你早来几天，目的也是解决这里的事情然后回到原本的地方就够了。”
　　“也？意思是我跟你一样解决了这里的事情就能回去！”
　　苏映杭捕捉到了最关键的信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就算是有了一个同盟。

　　老祖宗总结得真没错，人生四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苏映杭就差两眼泪汪汪地抓着许一千的手臂诉说自己心里的苦楚了。

　　“我们要解决什么事情啊？”她激动地问道。
　　“刚刚不是告诉你了，有个老男人死了，凶手可能是她老婆，村里人都在找她。”
　　“对对对，你快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许一千终于舍得把墨镜摘下来，他斜睨了苏映杭一眼，还是耐心地解释起事情的前因后果。

　　“失踪的女人叫黎密，四天前，她作为新娘嫁往村西的黎大溪家。可她对这桩婚事不满意，趁着大家都在前院儿酒醉，黎密一刀砍死了自己的丈夫。没想到这一切都被刚好出来上厕所的母亲发现，拉扯之间黎密狠狠推了她母亲一把，然后跑了。而她母亲本来已经怀了六个月的孩子，也因为这一推流了产。”
　　苏映杭皱了皱眉：“她刚嫁人就杀了自己的丈夫，为什么？”
　　“黎大溪瘫痪了将近二十年，又是个老鳏夫，黎密才十几岁，不愿意嫁给他也是正常的。”

　　似乎想到了什么，许一千接着道：“说起来这个黎大溪还跟你有点关系。”
　　“我？”
　　“对，就是你。你以为今天的迎亲是替谁迎的，自然是黎大溪的儿子黎小溪不想他父亲死后太寂寞，所以才从黎阿婆手中用一匹骆驼换了你。”

　　苏映杭越听越迷惑，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心中陡然升起一阵恐惧。
　　“他都死了还要娶老婆，太离谱了吧，什么封建陋习？”
　　“这里是沙漠深处的一片绿洲，本来就闭塞，出什么事儿都不稀奇。”

　　苏映杭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抖。
　　闭眼调息了好一阵儿，她才摆脱掉那种恶心至极的感觉。

　　苏映杭：“算了不说这个，咱们说说黎密的行踪吧，你说她会不会已经跑到了沙漠以外，去了别的城市？”
　　许一千：“不会，沙尘暴的天气太严峻，去往镇里唯一的路这几天都被村长派的人守着，黎密一定走不出去。”

　　闻言，苏映杭面露疑色：“照你的说法，黎密已经失踪了四天，沙漠本来就缺水，她是怎么活过这四天的？”
　　许一千眼神中带了一丝赞许，“还算有点思考量，很简单，有人在帮她。”
　　“谁？”
　　“我直接告诉你黎密在哪儿呗。”
　　苏映杭尴尬地笑了笑，她还准备问得更细致一些，却被逐渐靠近的一阵脚步声打断。

　　有跟迎亲壮汉拉扯的经历在前，苏映杭条件反射地往许一千身侧躲。
　　“别怕，是村长。”许一千一脸淡然地说着能安定人心的话。
　　果然，门帘掀开，走进来一个看起来已经年逾五十的矮小老头，他并未靠近土炕，只是站在桌子附近朝许一千说话。

　　“你为什么要救她？”
　　村长指着苏映杭，眼神略带凶狠。

　　吓得苏映杭浑身一颤。
　　她还以为许一千会嘲笑自己的胆小，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地对村长说了一句：“跟你无关。”
　　村长被这话噎住，沉默了好一阵儿。

　　苏映杭悄悄观察着眼前这位备受壮汉们尊重的村长，发现他眼神飘忽，时不时看向桌子上的那个黑色背包，似乎十分忌惮。
　　说来也奇怪，许一千自称是村长的跟班儿，怎么敢对村长这么嚣张？

　　“许一千，你不要消耗我在村里人心中的威望，黎密还没有找到，他们本来就慌张，迎亲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安抚黎小溪情绪的方法，你为什么要用我的名义阻止，岂不是显得我临时变卦？”
　　苏映杭暗暗心惊，原来刚才那一出还有这位村长的推动。

　　“你的威望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一千并无一点让步，他就这么坐在土炕上，平静地看着脸都快气绿了的村长。

　　“算了，我本来也不是为了这个女人而来。”村长叹了口气，竟然压下了暴怒的心情。
　　“我是要告诉你，黎密有消息了，有人说在村东的密瓜地里发现了有人偷盗的痕迹。一定是黎密，她缺水缺粮，所以只能通过偷密瓜活着。我已经让黎地和黎田父子俩包过去了，你不是说有事要问黎密吗，赶紧去吧，她要是被打死了别怪我没通知你。”

　　话音刚落，许一千皱着眉头立刻从炕上起来，拉着苏映杭就往屋外走。
　　越过村长时，苏映杭被他怨恨的目光刺得有些不适。
　　但人命关天，她也没时间计较。

　　“黎地和黎田又是谁？”苏映杭快被这群姓黎的搞晕了。
　　许一千答道：“黎地是黎密的父亲，黎田是黎密的哥哥。”

　　再次步入沙尘暴里，苏映杭明显感觉到许一千走路的速度比之前快得多。
　　他稳稳地拉着她的手臂，在漫天黄沙中拐过来绕过去。
　　完全搞不懂许一千是如何辨别方向的，反正当苏映杭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到了村长口中的那片密瓜地。

　　此时的瓜地乱作一团，两个体格强壮的男人把两个瘦弱的女孩儿按在沙土中一拳又一拳地捶，旁边还站了几个看热闹的老头。
　　许一千对苏映杭丢下一句“待着别动”，然后迅速闪身冲到了打得正起劲儿的两个男人面前。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一个直拳打得其中一个鼻血瞬间喷涌而出。

　　“你敢打老子的儿子？”
　　叫黎地的中年强壮男满脸愤怒。

　　可他话还没说完，许一千又是一记侧踢，直接把他也踹翻一两米远。
　　简简单单的招式，胜在出手够快够有力。
　　苏映杭一看就知道许一千是学过正经搏击的，比黎地父子俩这种野路子出身的厉害得多。

　　趁着黎田还在眼冒金星，黎地趴着无法起身，苏映杭赶紧溜到许一千身后把那两个被打的女孩儿扶了起来。
　　“你们怎么样，意识还清醒吗？”
　　两个女孩儿都被打得鼻青脸肿，面对苏映杭的触碰时还有些生理上的瑟缩。

　　“先把她们带回去。”许一千蹲下身来，将这两个濒临昏迷的女孩儿分别扛在左右两边肩膀，“苏映杭，别管地上趴着的那俩姓黎的，跟我回村长家。”
　　“好。”

　　看热闹的几个老头早被许一千吓得躲到了远处，根本不敢上前阻拦。

　　风沙渐渐小了些，二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回到了村长家。
　　将两个女孩儿放到土炕上，许一千从黑色背包里取出一个药箱，然后熟练地替她们消毒包扎。

　　“你快先看看岑姐姐，别管我，救她要紧。”
　　年轻些的女孩儿已经恢复意识，她拒绝许一千的帮助，固执地要他赶紧救治另一个伤势更重的女孩儿。

　　“黎密是吧？”
　　“是，我就是黎密，你快救岑姐姐啊，我求你了！”
　　黎密见许一千没有动作，急得眼泪直流，混合着脸上的血一起滴落在床单上，显得狼狈无比。
　　“她的确比你伤得更重，但我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不出意外待会就能醒过来，你稍微冷静一点。”
　　闻言，黎密终于松开了紧绷的肩膀，然后无力地倚在昏迷中的岑姐姐手边，慢慢闭上了眼睛。

　　苏映杭一直没有出声，一来害怕影响到许一千的施救，二来她也在悄悄观察黎密的言行。
　　不仅一刀砍死了丈夫还推了怀孕的母亲致使其流产的黎密，真的是眼前这个不顾自己也要救别人的可怜女孩儿吗？

　　“你先别睡，我要问你一些事。”许一千将药箱收拾好放进背包里，转头望向黎密。
　　“你问吧。”
　　黎密并未睁眼，她就这么静静地伏着，看起来既虚弱又痛苦。

　　许一千：“村里人都说，是你杀了黎大溪，然后推倒了怀孕的母亲，是真的吗？”
　　“是。”
　　“我来到黎家村这几天，除了听说你的‘罪状’，还查到了一些没有根据的流言。黎密，你为什么要杀黎大溪？你再怎么恨他，他也只是个瘫在床上连话都说不出的病人而已。”

　　睁开双眼，黎密直直地盯着许一千：“谁让他是我名义上的丈夫，我还不到十六岁，不想守着这样的人过一辈子。至于我妈，她为了两匹骆驼的聘礼就要把我嫁给黎大溪那个死老头，还骂我就是个败家的赔钱货，我恨她，为什么不能推她？”

　　“跟你一起被打的这个岑姐姐又是谁？”
　　说到这个，黎密的情绪明显比刚才更悲伤。
　　“她叫岑若谨，是村里的支教老师，也是我十三岁时替我启蒙的人。因为不忍心我嫁人后退学，所以一直在竭尽所能地帮我周全，哪怕是面对我爸和我哥的拳头，她也毫无惧怕地挡在我身上。”

　　看着黎密眼泪将下不下的模样，苏映杭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从简短的对话间她也算是理清了这事儿的缘由。
　　黎密的母亲贪图聘礼，所以想让女儿退学并嫁给瘫痪的黎大溪，没想到黎密性子倔强，不仅不愿意嫁，还一刀杀了黎大溪。这一切意外被母亲发现，黎密才奋力一推跑了出去。
　　沙尘暴太恶劣，唯一的路还被村长派人看守着，黎密无法离开，只能暂时逗留在黎家村附近。岑若谨作为支教老师，看在昔日的师生情谊上，不忍心黎密就此被毁，所以一直在暗中帮助她。
　　直到今天，黎地和黎田在村东发现了黎密的踪迹……

　　走近两步，苏映杭轻声细语地对黎密说道：“等到沙尘暴过去之后，我们就报警，到时候让警察来决断，所有的事情都会公平地解决的。”
　　闻言，黎密并没有作答，她只是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苏映杭一眼。

　　“你们别在这慢悠悠的了，黎地带着好些人堵上门了，说是要把黎密这个不孝女抓起来打死！要不是看在我是村长，他们就直接破门而入了，快想想办法！”
　　村长不知从哪冒出来，此刻靠在门边焦急地跺脚。
　　苏映杭一听，立刻就被慌张的情绪感染，转头一看许一千，居然还是一副随便的表情。

　　“许一千，你有办法吗？”
　　“没有。”
　　“难道我们要把黎密交出去？”
　　许一千反问道：“不可以吗？”
　　“可是我们刚刚才费力把她们从拳头下救出来，这时候把她们送回去不是找死？”
　　“不是‘们’，黎地要的只有黎密一个人，不关岑若谨的事。”

　　苏映杭眉头紧锁，她不懂为什么许一千刚刚还奋力救黎密，仅仅过去这么一会儿他就改变了主意。
　　“黎密的处境自己根本做不了主，怎么能任由黎地对她用私刑？”

　　许一千冷笑一声：“苏映杭，收起你的同情心。”

　　他顿了顿，忽然看向一直沉默的黎密。
　　“杀人凶手，果然满口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