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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靠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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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谕宁是被一阵哭声惊醒的。
他模模糊糊地说:“别哭了,阿昭。”
哭声戛然而止。
睁开眼,却见床边的是乔沅、乔浅和闻谕安。
闻谕安眼圈猩红地盯着他,声音有些哑,“你终于醒了。”
乔沅扑到床边失声痛哭,“宁宁,心肝儿,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闻谕宁安抚地轻笑着,“我明明感觉没什么事的,谁知道,还要动手术。”
乔浅长长叹了口气。
“你真的是…明明早就应该察觉到身体不对劲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你知不知道再晚几天,你又可能像那一次一样,事态失控!”
闻谕宁有些心虚地垂着眼睛,“……对不起。”
他以为,只是幻觉痛、上火,和……情/欲罢了。
“你是不是和祁今睡了?”闻谕安怒气冲冲地质问他,“你看看你腺体上的痕迹,你自己看看!千叮咛万嘱咐,你不许动用信息素,你还……”
“我怎么看,你把我头扭断?”闻谕宁梗着脖子不服训,“都说了没用信息素。”
乔浅沉声道:“你确定你没尝试调用信息素标记别人?”
闻谕宁坚决不承认,“他是Alpha,我怎么标记?”
闻谕安恨铁不成钢,“你还是被撅的那个?!”
“你!”闻谕宁怒目相向,“闭上你的嘴!”
乔沅哭着捶他胳膊,“你还骂你弟弟!你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办?”
闻谕宁气焰一下子萎靡,他愧疚地眨眨眼,“这次是意外。”
“你哪次不说是意外?”闻谕安恨铁不成钢,“你这次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养着,养到完全康复再回国!”
“不行!我综艺还没拍完!我还有工作!我还有……”
“你还有祁今是吧?”闻谕安恶狠狠地瞪他,冷笑连连,“你不用担心他了,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跟前死缠烂打了。”
“你什么意思。”
闻谕宁猛然坐起,却扯到后颈上的伤口,疼得面容血色霎时如潮褪去。
乔沅连忙扶他靠住枕头,朝闻谕安低喝一声,愤怒不已,“谁让你自作主张干涉这件事的!”
闻谕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吼道:“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我哥害死!这样的人,不配留在我哥身边!”
闻谕宁面色焦急,似乎想掀被下床,却被乔沅紧紧抱住,仍然虚弱的声音沙哑着,“你!你干了什么,闻谕安!我问你你干了什么!!”
闻谕安面色沉痛,“哥,我从小到大没求过你什么,这一次,我求你……你能不能不要再留这样的人在身边了?”
“他差点害死你!”
手上的针头被撕扯下来,鲜血飚涌,汩汩流出,闻谕宁挣扎着,“我说过无数遍,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和他没有关系!!”
“谁叫你们…谁叫你们告诉他的……”
闻谕宁流着眼泪,声嘶力竭地吼叫,“为什么要告诉他!为什么!”
他知道,唯一能把祁今逼走的手段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他身上发生的痛苦,通过语言,让祁今再在精神上重历一遍。
缺氧的窒息感冲上头顶,闻谕宁挣脱乔沅的怀抱,挣扎着跌下床。
闻谕安想要过来制止他,却被他一把推开。
逃离的唯一希望,在谢衍行的推门而入那刻,万念俱灰。
闻谕宁半跪在地上,一只手出于本能地捂住了后脖颈,另一只手拽住谢衍行的手腕。
“谢衍行,帮我…帮我去把祁今找回来…快点……”
谢衍行的目光被他指间的鲜血狠狠地扎了一下,他半跪下来,颤着声音:“谕宁…他…他在这里…可是,可是我不知道他在哪……”
“祁今…来过?”
闻谕宁猛然一震,“他…他来过?”
事态直转而下,已经向着失控的边缘不可控制地滑落。
谢衍行咬了咬牙,“他看到了你在动手术。是我告诉他的,你当年的事。”
“你——!”
闻谕宁气急攻心,哇地一口吐出血来。
后颈的剧痛逐渐清晰,他呆滞地看着自己的掌心,是黏腻的鲜血。
视野的焦点开始涣散,四周的声音渐渐渺远模糊。
好似有无数声呼喊,如浪潮般向他涌来。
*
闻谕宁如他们所愿,昏迷了一个星期,伤口稳定下来,却仍然没有转醒的态势。
乔沅以泪洗面,守在床边悔恨不已。
闻谕安也在,他常常盯着闻谕宁消瘦的面容发呆——那张与他有七分神似的脸,疲惫不堪的脸,却有着最顽韧的生机。
他从前时常觉得,虽然自己是弟弟——但是闻谕宁心态稚气、吊儿郎当的,明明才是更应该好好保护的“弟弟”。
如今却发现,闻谕宁的生命,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温厚、宽和。
所以,当闻谕宁悠悠醒来,嘶哑着嗓子说他要离开时,闻谕安沉默了。
乔沅抚摸着他瘦得硌手的侧脸,潸然泪下,“宁宁,你再等一等,好不好?算妈妈求求你。”
“妈妈,我不能等。”闻谕宁哽咽道,“我爱他。我做的所有选择,对的错的,都是我自己想做的。与他没有干系。他告诉我,江沼的事,不是我的错。”
“我也想告诉他……我爱他,不是他的错。”
乔沅怔怔地,将他的手背贴在脸上,笑着流泪,“我知道了,宁宁,妈妈明白了。明天,好不好?妈妈帮你。”
闻谕安缄默不言。
出院的时候,闻谕宁仍然很虚弱,面色如纸般苍白,穿得很是厚实。
他拒绝了任何一个人的陪同。可是偌大的一个国家,他不知道自己该从哪里开始找。
该从哪开始找呢?如果祁今想躲,他怎么能找得到?
谢衍行似乎是想将功补过,将一个位置定位发给他。
【祁今在你的手机里安装了定位,这是通过反向查到的,他最后出现的位置。】
闻谕宁看着那个地址,突然扯着唇角笑起来。
那个位置,就在他三年前在N国住的房子附近。
*
叮咚。
祁今从噩梦中惊醒。
晃了晃手边的酒瓶,已经空了,烦躁地将砸到墙壁上。祁今摸索到口袋里的刀片,反手,咬紧了牙,在后颈上割了一刀。
这是第几次清醒过来了?
记不清了。指尖摸了摸腺体上斑驳交错的血痂、伤口,鲜血涌流,指间尽是黏腻。
屋子里那股玫瑰花的萎靡香气横冲直撞。
上一次醒来,是有邻居敲门,操着一口叽里呱啦的外语,一抬头,却被他血红的眼睛和手上淋漓的鲜血吓得尖叫逃走。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他的神经,Alpha低声地吼叫着,发出猛兽濒死时困顿绝望的声音。
闻谕宁呢…闻谕宁在哪。
还在医院吗?
祁今开始在一堆狼藉中翻找着自己的手机。
叮咚。
他没有找到,烦躁被那一声声门铃催得愈盛。
祁今踉跄起身,捂住后颈,跌跌撞撞地扑到门前。
日思夜想的人,裹着满身的风雪味儿,站在门外,眼圈绯红。
“阿昭。”
祁今闭了闭眼,他以为是幻觉,可是再睁眼,还是闻谕宁。
他再度鲜活地站在眼前。
心尖酸涩难忍,他刚想开口,眼泪便啪嗒地滑落。
闻谕宁想说什么,却也同样,不知道以什么开口。
他吸了吸鼻子,微微哽咽,“让我进去,好吗。”
祁今垂下眼睛,掩起眼底浓郁到几乎要溢出的哀伤。
闻谕宁刚进来,便被屋子里的味道激得猛然皱起眉头。
浓烈的酒气,烟味,还有……血腥气。
手里的手提袋顿然砸到地上,闻谕宁目光灼灼地瞥了他一眼,便转身出了门。
祁今在角落蜷缩成一团。
是梦吗?
是梦吧。
否则……闻谕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凶手。
他害了闻谕宁…他只会伤害闻谕宁……
在这里的七天,他想了很多。
第一天,他在极度崩溃中,把前因后果梳理了一遍。
如果不是他的易感期,闻谕宁不会注射试验药。
如果不是他的易感期,闻谕宁不在两种信息素的强烈对冲下,副作用发作得那么迅速、猛烈。
如果不是他,闻谕宁不会遭受那样的打击,不会信息素失控,不会痛不欲生,不会在异国他乡,苦苦捱过三年的难忍病痛。
如果不是他……
虚掩着的门,再度被推开。
沾染着薄雪的鞋子映入眼底,祁今不敢再奢求眼前的人是闻谕宁,却又希冀着,不敢抬头。
“起来。”闻谕宁哑声喊他,“起来啊。”
“伤哪了?我送你去医院。”
祁今怔然抬头,望着他,开始哭笑交加,“哥哥。”
“谕宁,你是…闻谕宁。”
闻谕宁叹口气,他跪在人身边,小心翼翼地托起他的脸,“告诉我,哪里受伤了?”
Alpha笑得有点傻气,指了指心口,皱了皱眉头,“这里,好疼。”
“我带你去医院。”闻谕宁拽不动他。
“不去…不去医院。”祁今摇着头,似乎十分惧怕这两个字,“我不想去。”
闻谕宁一顿,似乎猜到了他在害怕什么。
泪色朦胧视野,“…你个笨蛋。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祁今似乎又清醒了,他再度蜷起身体,“不要你管,你走。走远点,离我远远的。”
闻谕宁涩声道:“阿昭……”
“你走!我们分手,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你现在就走!别管我!!”
“祁今昭,我最后,就只给你一次机会。”闻谕宁提声道,声音有些锐利,眼泪的咸涩在唇齿间弥漫开,“你,要不要我留下来。”
祁今浑身一震,瑟缩着,不说话。
闻谕宁艰涩地说:“如果这次你敢赶我走,如果你决定放弃我…那我绝对,不会再回头。”
“……你走。”
闻谕宁将手里的东西愤然摔在地上,起身离开。
里面是各种药品、纱布。
原来他刚刚……是看到他受伤,去买药了吗?
祁今呆呆地伸出手,将散落的药品拢入怀里,紧紧按在心口,放声大哭。
看,又是这样。
自己能带给闻谕宁的,只有伤害。
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不配得到闻谕宁,是他活该。
*
祁今不知道自己这一次睡了多久,他下意识地向衣服口袋摸那片刀片,却是掌下柔软的□□。
他睁开眼,怔愣地,视线一点点描摹着对方的面容。
憔悴的,俊美的,温柔的。
曾经属于他的。
后颈的腺体被粗糙的触感覆盖,与掌心相同——是闻谕宁给他处理的伤口吗?
祁今捧住他的侧脸,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滚落。
闻谕宁闭着眼睛,疲惫甚浓,“我想了想,就这样走了,我有点亏。”
“就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你再敢赶我走,那我就……”
祁今破涕为笑,用鼻尖磨着他的鼻尖,“抱抱我。”
抱抱我。
别离开。
闻谕宁睁开眼,搂住他的肩,吻住他的双唇。
祁今热情回应。
湿软甜腻交缠,即使彼此要迫近窒息,也不愿分离。
“为什么赶我走。”
祁今委屈地咬了咬他的唇,泪珠沾湿的眼睫顺垂着,“我易感期突然提前了…你,你害怕吗?”
闻谕宁顿了一下。
Alpha的易感期痛苦非常,敏感脆弱,极度不安、焦躁,对伴侣的需求攀升到顶端,甚至需要高频的结合纾解生理需求。
祁今断断续续吻着他的颈侧,像羽毛轻点,“谕宁…哥哥…别抛弃我…好不好?”
闻谕宁摸着他的耳尖:“温柔一点,知道吗。”
祁今含泪地笑着,点点头,迫不及待地缠上他的身体,在伊甸园中永远、一同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