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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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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解看著唐瑞麟。
“……………”
唐瑞麟沉默地看著方解。
“你什麼意思?”
方解有些頭痛地問道,之前他把這姓唐的送出門後,趕緊去訂火車票,現在人多只能訂了後天的,才訂完沒多久,這姓唐的又光明正大地坐在了他家唯一的椅子上,還附帶了一個黑鴉鴉不知道裝了什麼的包。
“萬一在你趕去前被鬼吃了,水魄落在鬼物或是別人手裡就麻煩了。”
“所以?”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為什麼?”
“我訂的後天的票!而且我要見的是家裡人!”
唐瑞麟端正地看著他:“那又咋了?”
“…你總不能這些天都跟著我吧?!而且我怎麼跟家人介紹你?他們會以為我瘋了的!”
某人不以為然地看著他:“這幾天我就住你這裡。至於家人介紹…你大可以說我是你同學或是朋友,我查過,你是一個人出鄉來這邊唸研究的,應該不會有人指證才是。”
相對於他覺的完全無所謂的態度,方解卻很是頭痛,幾乎是呻吟著說:“你不明白…他們一眼就會看穿的…”
“我沒關係。”
“我很有關係!”
他本來都已經做好被鬼追殺三天的心理準備了,卻沒想到這人要跟著來。
煩躁之中方解試圖擠個理由來拒絕,靈光一閃叫道:“你不是說水魄可以役神驅鬼嗎?!我根本不用怕吧?”
話剛出口,他便看到唐瑞麟冷眼看著他,一字一字緩緩地道:“你會用嗎?”
於是僅得五步六米的「方家」租房內,兩名大男人沉默地瞪起了眼睛………
傍晚,方解打了通電話回家,說明自己過兩天會跟一位朋友回家一趟。電話對面顯然問了一些難以回答的問題,而方解只是沉默著,直到改變話題。
小輝還在重症病房沒醒來,嫂子哭得累了家人給她找了張沙發將就著睡在房外,大哥請了假代替她守著兒子,一家人都在等著,等小輝醒來的那一眼。
而方解卻該死地想明白了夢裡的情景含意。
假設落到最下方就是死去的話,那麼管道的長度說不定就是人的壽命。
照這麼看,小輝雖不致死,壽命卻短了一大截,即使能醒來也大有可能會比方解先走一步…
如果真是如此,白髮人送黑髮人那該是多大的悲哀啊?
擔心之下他把猜測告訴唐瑞麟,沒想到對方卻只是搖頭。
“除了持有水魄的人以外,沒有人能看見那些夢境。我沒辦法告訴你是對還是不對,能肯定的只是,你所「看見」的事,是絕對無法修改的。”
有些痛苦地望著唐瑞麟的眼睛,方解終於明白為什麼他說這是一個咀咒…活生生地看著慘劇在面前上演,卻又無法改變,這種事還不如不要知道的好。
但即使小輝的壽命只剩下一年,他也沒有辦法看著他沉睡至死。
又在原地走了兩圈,方解卻發現如果他想利用水魄,就根本沒有拒絕姓唐的進駐他生活空間的立場…因為他說的對,水魄對他而言只是塊不祥的石頭,但對有心人而言卻能引起大亂。水魄會引鬼,別說方解在不在乎自己的命,就算他不在乎,他也沒法確保石頭不會落入別人手裡…即使再抗拒這個陌生人,方解也不會容許自己犯下這種錯。
他握住水魄,這塊水晶般的靈物在手心就像一塊憑空凝固的水一樣虛幻冰涼。
“…唐瑞麟…我一定會把水魄還你的,一定會的。”
坐在一把破爛椅子上的人滿臉沉著,坐姿端正得像古老大家裡的老學究似的,他一聲不吭,也不提醒方解天太黑了該開燈了,只是望著窗外幾根同樣破舊的電線桿,沒有回答。
方解知道唐瑞麟不信他。
而唐瑞麟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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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太想的起來為什麼她會在這裡,想不起來名字也想不起來自己的來歷,就像作夢一樣等回過神來時她已經站在這裡了。
眼前一片黑暗,雖說是黑暗,她卻能感覺到有許多東西在身邊緩慢移動著,安靜又沉默,大家都在往同一個方向挪動。
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周,充滿霧氣的黑暗湧動著,好像有聽見什麼聲音。
於是她回過頭,朝相反的方向走去。
“方解!方解!!醒來!”
方解猛地睜開眼睛,感到自己就像一條被撈上岸的魚,拼命地試圖吸入好像並不存在的空氣。他感到胸膛一陣窒息疼痛,試著揮動手臂抓住什麼,卻被一股巨力壓著。
“不…好黑!!…黑…”
“方解!看著我!!”唐瑞麟朝他大喝,試圖壓住他不斷掙扎的四肢並穩住他胸口那口氣:“你只是發夢而已!只是個夢!不管你夢什麼,現在全給我忘掉!”
“……黑…好黑…”
被壓住的人翻起了白眼,喉頭一陣怪聲,掙扎的力度卻小了。唐瑞麟給他灌了口水,他咳了幾聲,似乎才真正地清醒過來,疲累地問:“我在哪裡…?”
“你的家。”
方解聞言,看了看天花又看了看四周書櫃擺設,想了許久才想起來這裡的確是他的家…除了多出了眼前這個男人以外。
…好像叫作唐瑞麟,因為是充滿跟主人一樣吻合色彩的名字所以他很快就記住了。記得他是來保護自己的,在把水魄交出去之前…目前這個情況,是因為他發揮作用了嗎?
再喝了口水,方解也顧不得難看,垂下頭狠狠地用剩下的一點水抹了把臉,才冷靜下來問道:“我怎麼了?”
“你作惡夢了。”
“說詳細點,我還不會被這點事嚇到。”
“…你突然掙扎,有輕微窒息失神,雙目翻白說著奇怪的話,於是我就把你叫醒。”
“………”
唐瑞麟居高臨下地看著床上這個人,看著狼狽,卻不脆弱,和他以前見過的人有點不同。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不像那些人一樣懇求他的保護,或者想盡辦法逃避應該付出的代價。他看起來甚至並不是那麼害怕,好像只考慮到救他的侄子而不是自己的性命,明明不久前才被鬼物弄到昏厥。
剛才也是,明明夢到極其可怕的東西,清醒後卻很冷靜。
根據之前花了一晚時間查到的一點資料,他只是一名暫時入學的文物研究生兼助教而已,不是嗎?
方解用力地眼臉上按了一下,等到睜開眼後的黑霧散去,深吸口氣說:“我需要把夢見的事告訴你嗎?”
“最好如此。”
“我夢見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有讓人發自心底恐懼的巨物在黑暗中,還有別的…和我很相似的東西。我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在那裡,後來選擇了一個方向走了,好像是和原來想去的地方相反的方向。”
他停了停,有氣無力地說:“另外,我並不是變性癖,以前也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夢裡的我好像是個女人。”
“女人?”
“很年輕,美麗。”
唐瑞麟想了想,走到他身邊按住他的肩膀試圖讓他慢慢躺回床上:“你累了,我們明天再談,你該再睡一下。”
“別碰我!”
“…………”
手掌被揮開的地方微熱地作痛,唐瑞麟看著他,忽然意視到他並不是真的像表面上一樣理智。
“…抱歉。”方解低下頭,身體朝後退去,卻根本沒有什麼能讓他靠住。
“你能坐回去嗎?對,坐在那裡就行了…”
“在那裡就行了………”
月光淺淺地灑在黑暗中,才相識不到一天的兩個陌生人,一位坐在床上一位坐在一把木頭椅子上,兩人都端正的像尊恆古不變的泥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