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青记事》亚雅

62、第 62 章

　　中午十分，赵雪青在李逾明的陪同下回了赵府。

　　赵府一片冷寂，只有管家出来迎接他们，不见其他人的踪影。

　　“父亲呢？”赵雪青问。

　　“大小姐，老爷去了大老爷那边。”管家答。

　　“文儿呢？”

　　“二小姐……”管家犹豫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李逾明，说，“二小姐没有回来。”

　　赵雪青决定先去伯父府里见父亲。

　　老赵府的大厅里，赵启言在和大哥说话。管家进来通报旭王爷和旭王妃来了，两人忙出门迎接他们。

　　赵启言和李逾明打过招呼后，才笑着对赵雪青说：“青儿回来了。”

　　过去六年里，赵启言只回来过一次。这次回来，眼见着比上一次老多了，白发爬上他的两鬓，皱纹也沿着眼角上下蔓延，占领了额头和嘴角，身形消瘦，面容憔悴。

　　赵雪青以为父亲是为自己的事才老的这样快，鼻子一酸，红了眼眶，说：“青儿对不起爹爹，害爹爹担心了。”

　　赵启言摸摸她的头，话语中鼻音很重，说：“那些事和你无关，是爹爹对不起你，让你受连累。”

　　赵雪青哭着摇头。

　　“事情都过去了就不要想了，一切都会好的。”赵启言安慰她。

　　赵雪青点点头，说：“我听说文儿也回来了，她在大娘那里是吗？我想去看看她。”

　　“她……”赵启言说，“她在夏国驿馆，还没回来。”

　　“可是早上赛维达说她已经回赵府了。”

　　“那是我记错了。”赵启言改口，“她和你大娘去她外祖父家了。”

　　他们所有人都说法不一，赵雪青觉得奇怪，问：“是……文儿出什么事了吗？”

　　“青儿，你见过赛维达了？”赵启言问。

　　“他早上来看过我。” 赵雪青回答，“爹爹你知道吗？他是赛疆爷爷的孙子，小时候你把我送到赛疆爷爷那里，我还和他一起玩过。”

　　赵启言怎会不知，说：“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我一直不知道他是夏国人。”

　　赵启言苦笑一下，安宁城是在他手上丢失的，说：“你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也正常。”

　　“文儿有说他为人怎样吗？对她好吗？”赵雪青有很多问题想问。

　　“青儿，我今天有些事，还要出门一趟。”赵启言没有回答，“你先回王府去，等我有空了，我再去看你。”

　　“可是……”赵雪青打算下午搬回赵府，这也是之前和伯父赵启原商量好的。

　　“我知道。”赵启言安抚她，“我的意思是你先跟王爷回去，等过几天，我忙过这一阵，就亲自去接你回来。”

　　“好。”赵雪青察觉事情有些不对，但不愿忤逆父亲，答应了，“父亲先忙正事。”

　　赵启言对一旁的李逾明说：“王爷，还得麻烦你再帮忙照看青儿一段时间。”

　　“岳父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李逾明回答。

　　“王爷，请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情要和你汇报一下。”

　　“好。”

　　*

　　两人到院里的僻静角落，赵启言汇报一些军务上的事情后，问：“王爷，赛维达今天上王府去了？”

　　“是。”

　　“他说什么了吗？”

　　“他没说什么，只是和雪青叙旧。”李逾明回答。

　　赵启言松一口气，说：“多谢王爷在殿下那里护住青儿，护住赵府。”

　　“我这么做，不只是为了雪青和赵府，事情闹出来，王府也要受牵连。”李逾明回答，“岳父不用这么客气。”

　　“现在局势纷乱，夏国使团过来不知会有何举动，我打算把青儿送到杭州去，过几日就出发。”赵启言说起自己的打算。

　　“去杭州？”

　　“是。”

　　李逾明看一眼大厅，此时，赵雪青已经出来，站在廊下远远看着说话的两人。

　　两人目光碰触，李逾明收回目光，低声说：“这样也好。”

　　“多谢王爷应允。”

　　*
　　下午两人又一齐坐马车返回王府。

　　李逾明发现她虽一动不动坐着，衣袖下的双手却在无意识地搅动手绢。

　　她很不安。

　　李逾明想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不要急，一切有他，不会有事。

　　李逾明犹豫着伸出手，还没有碰触到她的衣袖。赵雪青似乎察觉到自己无意识的动作，警觉地把手藏回了身后。

　　他讪讪地把手收回，却听到她低声问：“我觉得父亲有事瞒着我，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父亲不让她回赵府，又没有见到妹妹，赵雪青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和夏国使团进京无关的事，是赵府的事。

　　“岳父只是事情太多，你不要多想。”李逾明不看她，回答道。

　　“润明说夏国来了两位将军，除了赛维达，还有一位是谁？”赵雪青想从别的方面了解一下情况。

　　“高擎。”

　　“高擎？”赵雪青吃惊道，“他怎么敢来？”

　　“我猜是因为我拔出了他全部眼线，他得不到情报，但我们这边又没有大的动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亲自来看一看。”李逾明猜测。

　　“这么说，整个使团来访都是这个目的，其他人只是掩人耳目？”

　　“应该是这样。”

　　“他会有什么动作吗？”

　　“那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李逾明说，“我正愁没借口抓他呢，就怕他胆子小没动作。”

　　“赛维达呢？”赵雪青问，“他和高擎一起控制情报网吗？”

　　“我没查到，雅……她只交代了高擎。”李逾明还是不看她。

　　再一次说起雅乐云，赵雪青似乎没有情绪，只问：“那他平白无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他想做什么？”

　　“目前还不知道他的心思。”李逾明摇头，“德林的来信说，他和高擎主张不同，面和心不和。敢和高擎这种人作对，想来也不是简单角色。”

　　听他这样说，赵雪青有些担心妹妹，没有说话。

　　“雪青，虽然你小时候就认识赛维达，但是还是不要和他来往为好，尤其不要去夏国驿馆。”李逾明嘱咐，“现在时段比较敏感，我们还不知道他们来是为了什么。若是后面他们真的做出什么事，你和他有来往，殿下不免要怀疑你。”

　　赵雪青点头。

　　“他以后再来府上，我让管家把他赶走？”

　　“好。”赵雪青平静地答应。

　　*
　　徐娘听说赵启言让小姐不要回赵府，也觉得奇怪，说：“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东西又不用他亲自来搬，他再忙，也没有关系呀。”

　　赵雪青又在门口呆呆的坐着，望着院里飘飘洋洋的雪花和枯败的花草，一言不发。

　　徐娘很怕她这样坐着，于是说些高兴的事情给她听：“赵府好多年没大团圆过了。还有几天就到除夕了，二小姐这次回来，赵府能在一起过年了。”

　　赵雪青点点头。

　　*
　　过了几日，赵启言安排好一切，一早到荣和院看望赵雪青，徐娘做了一大桌子菜招待他。

　　一顿饭吃到尾声，赵启言才说：“青儿，你陈叔叔正好要去南方，我托他把你送到杭州去，如风那边我已打过招呼。你收拾一下，明日和陈叔叔一起出发。”

　　“明日去杭州？”赵雪青有些吃惊。

　　“对。”

　　赵雪青还没有说话，徐娘抢先说：“可是后日就是除夕了，明日出门，这个年就要在路上过了。”

　　“是，但是机会难得。”赵启言说，“辛苦徐娘照顾一下青儿。”

　　徐娘看他态度坚决，知道事情已无转圜余地，说：“好，老奴一定不负老爷所托。”

　　“东西不用带太多。先带一些必需用品，剩下的我叫人拉回赵府，以后再送过去。”赵启言嘱咐徐娘。

　　“好。”徐娘答应。

　　吃完饭，丫头收罢碗筷，徐娘又拿了茶和点心给赵启言吃。

　　赵启言叮嘱一些需要带些什么，路上有什么注意之类的事情，赵雪青一一点头。

　　中午十分，赵启言起身打算离开。

　　赵雪青犹豫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爹爹，我想在走之前见文儿一面。”

　　赵启言一愣，说：“青儿，你知道夏国这次过来目的不简单，为了避嫌，我让文儿最好待在夏国驿馆，不要多走动。你先忍一忍，等过了这一阵，以后有机会我再安排你们姐妹见面。”

　　父亲不愿意她们见面。

　　赵雪青知道她这一走，以后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愣了愣还是点了头。

　　“我这次回来，王爷准我不回西北了。”赵启言说起自己的打算，“等这件事情过去，我就接你回来，或是去杭州看你。”

　　“好的，爹爹。”赵雪青总算开心一些了。

　　*
　　赵启言离开后，徐娘开始带人收拾明天出发要带走的东西。好在以前已经收拾过，这次只用挑一些常用的带走。

　　但一收拾，还是从中午忙碌到傍晚，才有点头绪。

　　父亲走后，赵雪青一直坐在屋里发呆，徐娘问她要带些书画去吗？她摇摇头，说：“不带了。”

　　徐娘忙过一阵，过来和说：“小姐，王爷知道你明日要走吗？”

　　这几日，李逾明一直没有露面，赵雪青不懂他是否知道，于是摇了摇头。

　　徐娘有些话想说，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所以在赵雪青身边来来回回好几次过后，才说：“小姐何不去找一下王爷，和他告个别，顺便把……休书拿到手。”

　　自从一个多月前，李宜鸣把休书从京衙拿回来，此事就没了后文。李逾明的态度一直是要送她走，但闭口不提休书的事，似乎两人分开，不需要这一道程序一样。

　　徐娘认为赵雪青离开旭王府，以后不会再回来了。如果没有休书，旭王妃的身份一直在，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以她自己小姐的容貌品格，再嫁应该不是难事。最主要的是，徐娘不想她再回这个地方了，嫁一个平平常常、普普通通的男子，对赵雪青来说，才是最好的。

　　“好，我去找他。”赵雪青答应。

　　*
　　夏国使团进京后，李逾明比较忙，一般要将近亥时才会回府。荣和院和懒云居毗邻，这日赵雪青让丹儿守在院外，若是他回来，就告诉她。

　　亥时一刻，丹儿说懒云居有动静，王爷可能回来了。

　　赵雪青立刻出门去懒云居。

　　还没见门，就看到李伦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裹。

　　“参见王妃。”李伦见礼。

　　“王爷在里面吗？”赵雪青问。

　　“兵部今日有事，王爷宿在那边，不回来了。他叫我回来取点东西。”

　　“他不回来了？”

　　“是。”

　　“你帮我转告他，我明天动身去杭州。”赵雪青说，“有些事找他，不管多晚，请他回来一趟。”

　　“好的，属下领命。”

　　*
　　一整夜，赵雪青都没有合眼，一直注意外面的动静，等李逾明回府。

　　但一直等到第二日早上，陈樊的马车到旭王府后门处，李逾明都没有回来。随后，赵启言也来了，家丁们开始搬东西，虽说不带太多东西，还是装了整整两马车，再加上两辆人坐的车，一共四辆。

　　东西装好，家丁来请赵雪青上车，准备出发。

　　赵雪青上了马车，突然说几本书忘记拿了，又回了一趟荣和院。

　　还是没有等到他。

　　赵雪青登上马车，车夫驾车往城外走。

　　赵启言把他们送到城外，嘱咐几句，仍然说等事情一过，就会去杭州看她，叫她安心在那里待着，不要胡思乱想。

　　赵雪青点头。

　　赵启言挥挥手，含泪送别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