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8、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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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检查结束，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天亮时分。
主治医生告诉焦急等待的两人，“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刘月珍紧张地咽了口口水，一时竟不敢开口。
陆佩麟看看她，对医生说道：“您说吧。”
医生说道：“好消息是之前卡在他脑中的碎片，一直压着一处血管，现在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这个碎片向外游移走了一公分，正好避开了这处关键的血管，现在做手术将其取出，成功几率大大提高。”
“哪坏消息呢？”刘月珍着急地追问道。
医生说道：“需要给他做开颅手术，但目前没有敢给他做开颅手术的医生。”
“您也不行吗？”陆佩麟问道。
主治医生摇头，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们医院现在已经没有几个医生了，他们又都没有这个把握，不肯接受这个病人。”
刘月珍蹲在地上，略有些无助地捂住眼睛。在这个年代能做开颅手术的医生本来就没几个，现在又是大运动时期，真正有本事的医生可能都在劳改农场。
陆佩麟送走医生，轻轻拍拍刘月珍的肩膀，说道：“大姐，先别着急，也许我能想到办法。”
“真的吗？你有认识的医生吗？”刘月珍猛地抬起头，满脸希冀地望着他。
陆佩麟说道：“我试试吧。”
“谢谢你陆团，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感激你。”刘月珍泪流满面，只要能救她的儿子，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陆佩麟没有多耽搁，借用医院的电话打了几通电话，而后就告诉刘月珍，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联系好的医生会亲自过来一趟。
刘月珍又是一番感激之言，她也知道这些话都很苍白无力，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什么。
等医生到了以后，刘月珍才知道，陆佩麟联系的医生，是他曾就医的军医院的医生，那个医院目前不对外接受患者，只能秘密把他请过来在这边医院给武永安做手术。
刘月珍自然知道陆佩麟当年是因为什么而住院，心中又感激又愧疚，生怕这件事牵起他的伤心往事。
反而是陆佩麟安慰她，“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我早已经看开，大姐您不用有心理负担。”
刘月珍动了动嘴，最后还是选择沉默，她心里打定主意，她就做一回红娘，一定要保陆佩麟和江白雪这个媒！
随着手术室的灯亮起，两人也没有心思再想七想八，都紧张地等在手术室外，直至灯灭。
陆佩麟请来的医生医术了得，手术非常的成功。
武永安第二天早上就醒过来了，因为麻醉药效还没过，意识不太清楚，口齿含糊地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妈……妈，我、我看到你了……”
刘月珍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差点没控制住情绪当场暴哭出声。
陆佩麟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这一幕，想到的第一件事是，如果江白雪知道武永安眼睛好了，她会怎样开心地庆祝？做一顿鱼大吃一顿？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抬手摸到口袋，里面装着离开前她给他的信，他还没有拆看。
他沉默良久，还是将信封拿出来，雪白的信封上写着四个字：陆佩麟收。
江白雪的字不算特别好看，但很工整，有点像小孩子的字。
他打开信封，信纸上抄写了一首诗经里非常著名的诗：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注1]
短短几行字，写满了一个年轻女孩对他的深深情谊与得不到他回应的忧怨忧思。
陆佩麟心绪剧烈起伏，下意识捏紧手中的信纸，又似乎担心把信纸捏皱了，赶紧放松手上的力道，将捏皱的印子扶平。
他拿着信纸看了很久，才将信纸重新叠好，装回信封中。
这首诗的最后一章她没有写，但他知道，内容是：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又何尝不是在描述他此时的心境，他想马上就回去，想立刻就飞奔回到她的身边。
但是，他侧目看着病房里紧张地守在儿子病床前的刘月珍，看着母子俩的温馨互动，他又像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
他用力闭了闭眼睛，狠心压下心中的强烈冲动，不让自己踏出那错误的一步。
江白雪第二天早早就起床，站在院门口往山下眺望，昨天晚上陆佩麟应该拆开信看过了吧？他看了信，一定就明白了她的心意。
她只要等着他来找自己，两人就能互通心意了。
长这么大，她还不知道谈恋爱到底是什么滋味呢，但是和陆佩麟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光是想想她就觉得很心动。
然而她等了一天，等到下午下工，还是没有等来陆佩麟来找自己，心有不甘的她还是没忍住，跑去山下他们暂住的房子，跟小赵打听情况。
“你还不知道啊白雪姐，刘大姐的儿子昨晚回家后就晕倒了，陆队把他们送去省城医院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晕倒了？”江白雪顿时顾不上谈恋爱的事了，她开始担忧，莫不是那个“清露”有什么负作用吧？她别是害了永安吧！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我晚上会去县里的招待所给陆队打电话，到时候我仔细问问情况。”小赵宽慰道。
“好，那就麻烦你了，知道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江白雪其实更想直接去省城医院亲自看看武永安的情况，但现在这个年代要离开县城要开各种证明和介绍信，她这个成分更是不能乱跑，还是算了。
小赵当天下午跑了一趟县城，回来后告诉江白雪，武永安已经成功做了手术，但是目前还没有醒过来，估计陆佩麟要等小孩的情况稳定后才回来。
江白雪点头表示知道了，她跟小赵要了陆佩麟的联系方式，打算次日下工后亲自去给他打个电话。
武永安在手术第二日清醒过来，陆佩麟身上还有任务，不能多待，在他醒过来后就赶回来了。
到县城后，他先去给刘月珍的丈夫报平安，从他们家出来后就到了供销社门口，他看见敞开的大门里挂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的确良的白衬衣，还有从大城市里过来的丝巾，他特别想买一些给江白雪，他知道，如果她将这些穿在身上，一定很好看。
可最后他一样也没有买。
他心情烦闷地将车停在路边，人生第一次拿起烟含在嘴里。
烟雾进入嘴里再进入喉咙的滋味非常不好受，他忍不住呛咳一声，想把烟扔了，想了想还是没扔，又重新放回嘴里。
不远处的墙壁上贴着一张悬赏通告，他不想马上回去，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江白雪，就抽着烟仔细看通告上的内容打发时间。
通告上写着，有一个犯罪团伙最近又偷走了附近采石厂的炸药，提供线索者或者直接将人扭送到派出所，都会有相应的奖励。
通告用的纸张很新，应该是最近发生的事情。
陆佩麟把通告看完，手里的烟也燃得差不多了，将烟蒂扔在地上碾灭，坐上车回清河大队。
回去的路上，他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江白雪下了工，刚打算去一趟县城，老远就看见了陆佩麟的车。
她站在路口，高兴地向他挥了挥手。
陆佩麟视力极好，一眼就看清了站在路边的是她，心绪还没理清，脚下已经本能地踩了刹车，车子停在了她跟前。
江白雪站在车下，仰着头笑意盈盈地望着他，说道：“陆队长，你终于回来了。”
夕阳橘黄的余光倾斜着投在她身上，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那一刻，陆佩麟心中产生了强烈的动摇，好像所有坚持都变成了水花，一去不复返。
“喂，发什么呆呢？”江白雪见他怔怔看着自己也不出声，故意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佩麟回过神，他从车上下来，还没有说话，江白雪已经着急地抢先说道：“我听小赵说你送刘大姐母子俩去省城医院了，小安现在怎么样了？手术成功吗？”
陆佩麟感觉自己的思维好似完全被她牵着走，他说道：“手术很成功，小安今天早上已经醒过来了，但还需要留院观察。”
“太好了！”江白雪狠狠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是自己害了他。
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那就要问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了。
江白雪歪头瞥了他一眼，问道：“那我给你的信，你看了吗？”
陆佩麟本能地点头。
“那你怎么说？”江白雪目光脉脉望着他。
陆佩麟心中一痛，他沉默良久，既无法说出接受她的话，更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他感觉自己的喉咙像被人一把紧紧攥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江白雪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答复，脸色微微发白，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既然没有回应，就应该懂得对方的意思。
但是她不甘心，她太不甘心了，委屈地问道：“是我不好吗？还是、还是因为我的成分问题？”
陆佩麟摇头，哑着声音说道：“不是你不好，是我不配，对不起。”
江白雪鼻头一酸，两辈子第一次主动向人表白就被拒绝，她又委屈又难受又难堪，她察觉到两颗眼泪顺着脸颊飞快滚落，再也忍不住，转身跑走。
陆佩麟没有去追她，他一个人站在暗淡的斜阳中，就像一头被狼群遗弃的孤狼，笼罩在他周围的只剩下无尽的孤独。
江白雪跑回去，趴在枕头上大声地哭了起来，好像要将来到这个世界后所有的委屈与不甘全部哭出来。
来找她玩的小雨听到她的哭声跑进屋里，有点无措地站在床边，不知道要怎么办。
江白雪哭了一会儿，总算哭够了，抬头见小雨站在旁边，抽泣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小雨抬手给她擦眼泪，含糊地问道：“你、怎么，哭了。”
江白雪哭了一会儿感觉发泄够了，心里反而没那么伤心了，她就是觉得不甘心，他陆佩麟凭什么啊？她看得上他那是他的福气！他凭什么拒绝自己啊！
“没事，小雨，你饿不饿？”江白雪摸摸瘪瘪的肚子，她下了工就打算去县城，都把吃饭这件事情给忘记了，都怪陆佩麟！
小雨本来就是馋了才来找她的，但看她哭成这样，这傻孩子也觉得不忍心了，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江白雪被她给逗笑了，牵着她的手往外走，说道：“走，我们去抓鱼，让大娘给咱们做烤鱼吃。”
小雨傻呼呼看了她一会儿，戳戳她的脸颊问道：“你、不哭了？”
“不哭了，我才不要为了别人哭。”江白雪哼一声，决定化悲愤为食欲，她今晚要大吃一顿。
大娘本来已经做好了晚饭，因为江白雪常给她们捉鱼的原因，她们家最近的伙食都改善了几分。看到两人又提着鱼过来，大娘笑着说：“你们俩又馋了，今天想吃什么？”
“烤鱼。”江白雪说道。
“好，给你们做。”大娘回厨房拿菜刀。
江白雪拉着小雨坐在院子里，教她说话。
大娘拿着菜刀从厨房出来，蹲在一边处理鱼鳞，一边跟江白雪说道：“丫头，你们那一起来的知青，有一个今天好像被革委会抓走了，怕是又要抓他游街咯。”
“谁呀？”江白雪在地上写字的手一顿。
大娘说道：“好像是一个叫章、章向阳，对，就是这个名字，你应该认识吧？”
江白雪心中一惊，在原书中章向阳可是男主，如果他要是被抓去游街的话，那这本书还怎么继续发展下去？！
“不可能吧，他怎么可能呢？”
“嗐，这年头出什么事我都不稀奇。”大娘舀了一瓢水把鱼身上的血水冲干净，一边叮嘱她，“你可离他们远一点，这事估计还没完。”
“为什么这么说？大娘你还听说了什么？”江白雪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心。
“不知道，反正我总觉得会出事，你离他们远点总不会错的。”
“哎，我知道了，我听大娘你的。”江白雪连连点头，她也觉得这是一个多事之秋。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18、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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