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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明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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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炳和武经纶喝酒的时候,陆琼文走到了孟垚身旁。
孟垚忙要站起来行礼,陆琼文忙摆手,“坐着。”说着,陆琼文也坐下了。
“我是陆炳的父亲。”陆琼文这个开场就说明了这场对话,谈得不是官场,而是家务。
“见过伯父,我叫孟垚。”孟垚很有礼貌,也不绕圈子。
“陆炳的祖父让我转达他老人家的邀请,请你明日来家里做客。”
陆炳进京后,一直在孟垚身边,没回家。孟垚知道,这次邀请不是陆炳的意思,是陆仲德的意思。
“承蒙陆老厚爱,晚辈定如约而至。”孟垚话音落,陆炳过来了,坐在了孟垚身旁,挨得很近。
陆琼文一下子转开脸,心里直冒火。
“说什么呢?”陆炳问道。
孟垚看看陆琼文,又看向陆炳,“伯父说,陆老请我明日去家里做客。”
陆炳完全没想到祖父和父亲会是这个反应,他说着要带孟垚回陆家,也是准备硬碰硬的,没想到情况这么好。陆炳喜笑颜开,“父亲,我和孟垚一起回去。”
陆琼文站起来,丢下一句,“你随意。”走了。
孟垚憋着笑。
陆炳不以为耻,高兴得不行。
回到望君归,两人准备睡觉了,陆炳还在傻笑。他听到孟垚从梳妆的地方说了句话,“这是什么?”
陆炳从床边走过去,看到孟垚打开了一个盒子,里面是各种小巧的玉石坠子,上面做了环扣。
孟垚拿出一颗和田玉的,做成了水滴状,在眼前晃了晃。在灯光的衬托下,更加通透。
孟垚看着陆炳,等他回答。
陆炳接过这颗坠子,拨开孟垚的汗衫,把坠子贴在孟垚的腰上。另一只手过来拨了一下,坠子在腰间晃动,就像腰肢也在晃。
孟垚知道这是什么了。在南方时,陆炳为他做了一条腰上的金链子,当时陆炳说“等回了宸京,我做些坠子挂上面。”
孟垚气笑了,拨开陆炳的手,“流氓!你不是生气难过吗?这些不正经的事情也一件不落的做了啊?”
说完,推开陆炳,走了过去。
陆炳把坠子放好,盖上盖子,追到床边。
孟垚正在脱鞋,拿起两只鞋,一一砸在陆炳身上。
陆炳一一接住,整齐地放在脚床上,“我越难过,越是要把答应过你的事情都做了。”
孟垚不理他,转过身面向里侧,闭眼睡觉。
陆炳放了床帐,躺到孟垚身后,抱紧他,在他耳边低声道:“金链子你放哪儿了?”
孟垚装听不到。
“在朱府吗?明天把东西都搬过来,我去搬。”
孟垚不说话,陆炳就一直说。
“我有两个妹妹,二叔家有五个弟弟,陆烁是二叔家老大。我母亲和二婶都很温和。弟弟妹妹们都不知我们的事,长辈都是知道的。”
孟垚睁开了眼睛。
“从小到大,我从未对一个人如此钟情。这次离家三年,我祖父和父亲也明白了我的决心。如今你这么耀眼的出现,他们不能再反对了。”
孟垚翻过了身,看着陆炳,“师娘说,三年前你和家里摊牌,挨了家法,受了很重的伤。”
陆炳握着孟垚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那时,我这里疼得要死。背上的伤,反而不疼。”
“混蛋。”
陆炳翻过身吻下去。
孟垚抱着陆炳的背,摩挲着那些挨过家法的地方。
这个人,锦衣玉食二十多年,为了他,挨了家法,好几天下不来床。为了他,远赴北地,三年不归。
孟垚承接着陆炳的吻,被幸福浸透。
第二日,孟垚早早起床,带着陆炳先回了朱府。
孟垚去陆府自是要带礼物,这个必须要问薛涛拿主意。
于是,薛涛坐在床上,说出一串礼物,朱潇和孟垚点头应着。
朱潇出去打点礼物,薛涛把孟垚拉到身边,温柔细语,“你们这三年不容易。你师父说得对,两人都有意,就别互相为难了。”
孟垚点点头。
“他陆家高门大户,咱也不差。师娘若是现在放出口风,说要给你定个亲事,第二天咱这门槛就会被媒婆们踏烂了。”
孟垚笑出了声。
“师娘见过太多的读书人,自是知道,探花郎不是那么容易得的。你这三年有多拼命,我不用看也知道。”
“不辛苦师娘。”孟垚还是笑着。
薛涛摇了摇头,“这些道理,我们不用说,陆仲德心里门清。你去了陆府,该如何就如何。”
“好。”
孟垚出来的时候,陆炳看他眼睛有点红,“怎么?师娘不让你去?我去求她。”
“哎。”孟垚拉住他,“你别瞎想。师娘让师父给我选礼物呢。”
“不用带礼物,你就是礼物。”陆炳说得特别认真。
孟垚被他气笑。
朱潇派了四名锦衣卫送他们回陆府,陆烁在门口接他们。
今日的陆烁拘谨了些,不如之前见孟垚时那么活跃了。孟垚猜测,这是知道了他和陆炳的关系。
锦衣卫把礼物送进来,陆府的人接了。
孟垚便让锦衣卫回去了。
陆烁在前面引路,陆炳走在孟垚身后半步。陆烁时不时回头看陆炳一眼。
进了正院前厅,陆家所有长辈都在这里。
陆炳给孟垚一一介绍,孟垚一一问好。
陆仲德端详着孟垚,想起了弘庆帝的那句话“等见了面,说不定有意外之喜”。看来,新皇曾对弘庆帝提过孟垚的相貌。
陆仲德阅人无数,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雌雄难辨的一张脸。他瞬间理解了陆炳。
别说陆炳了,就是陆烁,自殿试见过之后,也不止一次提起这个人。
那日殿试放榜,陆炳陪着孟垚游街,陪着入宫,陪着去朱府,晚上又去了望君归。陆仲德知道,这件事,他们是拧不过陆炳了。
与其这么互相拧着,他还不如主动把人请到家里来。
昨夜宴会结束,大儿子和他说了陛下赐菜给孟垚的事。
陆炳说过,孟垚在平定南方之事上,功劳甚大。如果不是碍于陆家的关系,孟垚当时回京就会被封官。
如今陛下的恩宠,更是证实了这件事。
管家刚才悄声说,是锦衣卫送孟垚来的。
这锦衣卫哪儿是来送孟垚啊,这是朱潇来点他陆仲德的——别小看了我家孟垚。
新科探花郎,二十二岁的探花郎,同样是进士出身的陆仲德自是明白这个起点有多高。比之曾经的武经纶,差得也不多。
看着大伯母和母亲在同孟垚说话,陆烁悄声问陆炳,“大哥,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你们……”
“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陆烁抹了把脸,“我觉得前几日的我,像个傻瓜。”
陆炳笑出了声,“今日不像,挺好的。”陆炳同陆烁说着话,眼睛还在孟垚身上。孟垚只要一转过来,陆炳就迎上去,低声问他想要什么。
陆烁想起了三年的那场家法。
祖父从小偏爱大哥,陆烁挨过的家法都比大哥陆炳多。但,那日陆炳挨得打,比他们兄弟几个加起来还严重。
陆烁跑进祠堂的时候,陆炳已经昏过去了。整个后背血肉模糊,吓哭了最小的弟弟,大伯母泣不成声。
大哥在床上趴了六天,前三天一直在高热。
然后就跑到了北地,三年不回家。
陆烁看着挨在一起的两个人,如果大哥这一切都是为了孟垚,他觉得值得。
管家在厅里摆了圆桌,陆炳带着孟垚入席。
女眷不上桌,陆烁的四个弟弟也不上桌。桌上这六人,全是朝廷命官。陆炳官职最高,
孟垚年龄最小。
陆仲德和孟垚说话,“在哪儿读书?”
孟垚放下筷子,“曲靖府学。”
陆仲德点点头,“那里恢复了?”
“陛下和首辅回京后,先复兴了南方府学和乡学。海总督管理南兴,府学复兴得很好。”
“海刚峦?”陆仲德问道。
“是。”
“海总督在北地待过一个月,帮我解决了很多问题。”陆炳说着,给孟垚加了一块糯米藕。
陆仲德看了一眼,收回目光。
孟垚看向陆炳,“海总督在苗瑶,把流民安置得很好。流民迁徙与古纳宣慰司,看似不同,实则异曲同工。海总督有经验。”
除了陆烁,桌上几个人都竖着耳朵听孟垚说话。
陆炳点点头,“古纳那几个首领也很服气海总督。”陆炳尝了一口糯米藕,皱了皱眉,“这个藕太甜了,你别吃了。”说着,把孟垚已经咬了一口的藕,夹回了自己碗里。
孟垚瞬间红了脸,垂下了头。
陆琼文仰头干了一杯酒。
陆仲德却有点想笑,真是一物降一物,孟垚这是把他的宝贝孙子降得死死的。三年了,远在曲靖,隔着浩瀚的沧澜江,一样把陆炳抓在手心里。
饭后,陆仲德放他们小辈人去玩。
陆炳带孟垚去自己房间里,后面跟着陆烁。
陆仲德和两个儿子在正厅喝茶。
陆仲德问大儿子,“服了吗?”
陆琼文无奈叹口气。
陆仲德笑出了声,“见了面,我也就理解蔚离了。这个相貌,实在是太出挑了。”
陆瑞文说道:“确实。陆烁也说,那日殿试,好些人追着他。如果不是锦衣卫接走了,能追到府上。”
“不仅是相貌,你听他刚刚说起的,‘流民迁徙与古纳宣慰司,实乃异曲同工’。凭这句话,这孩子差不了。”
“是,刚刚我也留心了这句话。是个心思通透的人。”陆琼文说道。
东厢房里。
孟垚留心观察着这个房间,对这个房间里那些奢侈的摆件毫不意外。这是陆家大少爷应有的生活。
身后传来陆炳和陆烁说话的声音,“以后,你要叫嫂子。”
陆烁虽已知道他们的关系,却没想大哥能嚣张到这个程度。他不可思议的看看大哥,又看向转过头的孟垚。
孟垚看着陆炳,“我与树恒是同年,他也可以叫你弟媳。”陆烁比孟垚年长一岁。
陆烁笑出了声,却立刻大声对大哥道:“弟媳。”
孟垚也笑出了声。
陆炳看着孟垚笑,“行,只要你高兴,叫什么都行。”
陆烁问孟垚,“还没问你表字为何?”
孟垚看向陆炳,“还没有。”
久别重逢,陆炳想问孟垚的事情太多,以至于他忘了这件事。是了,孟垚已经及冠了。
“哦。”陆烁没想到孟垚没取表字,一时没有说话。
陆炳看着孟垚,两人都忆起了曾经。陈简策二十岁生日时,武经纶给陈简策取了表字。当时孟垚提起这件事,陆炳答应他,“等回了宸京,我请祖父给你取表字。”
陆炳说过的话,孟垚都记得。陆炳突然一阵心疼,他上前抱住孟垚,“是我的错。我们现在就去请祖父给你取表字。”
陆炳牵着孟垚回到正厅,带着孟垚一起给陆仲德行孙儿大礼。
“祖父,我曾答应孟垚,待他及冠,求祖父为他取表字。”
被请求赠予表字,是对长者的尊重,陆仲德自是很高兴。
思索一番后,他说道:“喜汝登科年尚少,好摅事业趁明时。取‘明时’可好?”
孟垚再次给陆仲德行礼,“谢陆老。”
“叫‘祖父’吧。”陆仲德带着老人的慈祥。
孟垚和陆炳都十分意外,陆炳还在愣神,孟垚已经乖巧叫了一声“祖父。”
陆仲德笑着应了。
陆炳笑得一脸傻气。
两人出门时,陆家送了孟垚很多礼物,其中比较引人注目的则是,陆炳母亲送孟垚一套男子金饰,陆炳的二婶送了一套玉饰。
看着陆炳又要随着孟垚走了,陆烁悄悄把他拉到一边,“大哥,你还走啊?”
陆炳离家三年,回京三日才回府,回来就要走。
陆炳看看他父亲黑着的一张脸,觉得自己似有些过分。他摸摸鼻子,走到父亲面前,“父亲,我把明时送到朱府就回来。”
“嗯。”陆琼文脸色稍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