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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熄灯 ...


  •   “好像是师娘。”孟垚说道。
      后门外,灯笼下,停着一顶软轿,真的是薛涛。
      她手拿小圆扇,快速地扇着,“我说你们怎么不讲理啊。我们章台的人今晚要在这里陪客,小小跳舞用得扇子落下了,我得送进去啊。你以为老娘愿意站在这里吹夜风啊。你赶紧的,要么让我进去,要么把我们的人叫出来。”
      两个虎贲卫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说:“你等着。”
      这个虎贲卫进了门里,到了朱潇他们的门口,就见门打开了。
      朱潇躬身说道:“后门咋了?出事了?”
      虎贲卫皱着眉头,“你们的人来送扇子,你出去拿,她不能进来。”
      “誒誒,麻烦您了。小小正着急呢,说误了表演,可是罪过。”朱潇说着,随着虎贲卫来到后门外。
      薛涛见朱潇出来,转身回小轿里,拿出一把金扇骨衬粉色丝绸的扇子,嘴里念念叨叨:“这扇子这么金贵,我舍得交给别人吗。”
      朱潇也走到小轿前,薛涛把扇子交到他手里时,握住了他的手,用力握了握,说道:“夜深了,这风啊,说来就来。你让那两个小崽子注意点,可别伤了风寒。他们两歇一日,我可亏死了。”
      朱潇抬头看着薛涛,嘴里也不耐烦的应着,“知道了。天天这句话,烦不烦。”
      “烦烦烦,老娘看你也烦。”薛涛说着,转身回了小轿,“走了走了。”
      轿夫抬着小轿,走了。
      朱潇谢了两个虎贲卫,回了屋里。门一关,他转身对孟垚说:“李元风今晚进城。”
      孟垚正了正自己的儒巾,笑着说:“这不巧了么。”
      半个时辰后,管家来叫孟垚和阮小小。
      朱潇抱着琴,正准备跟上。不料,曹管家有些歉意地说:“朱老板,韩国公说只带小小和孟垚过去。”
      朱潇有点不满,“我们孟垚的手金贵,没拿过重物。”
      杨管家赶紧说:“我来。”说着就接过了孟垚的瑶琴。
      朱潇被留下,曹管家带着阮小小和孟垚往观星阁走去。
      孟垚一路留心着守卫,庭院西厢房前有苗人守卫,那个苗人女子应是住在那里。
      孟垚他们不去庭院,穿过耳房的胡同后,直接去东侧的花园。
      果然,一进花园,不仅有虎贲卫,还有侍卫兵,应是吴学峰带来的。
      在观星阁楼下,有两名苗人看守,四名虎贲卫。
      楼上已经传来了说笑声和乐曲声。
      到了一楼,孟垚忙说:“我抱琴吧,爬楼累呢。”
      曹管家笑得尤其真诚,夸孟垚懂事。
      即便如此,年近天命的曹管家,上到三楼后,气喘吁吁,扒着楼梯,对孟垚摆摆手,意思是歇会儿。
      孟垚侯在一旁,玩儿似得,看看左手边,看看右手边。楼里没有守卫。
      他们终于上到了四楼。
      为了更好的观星赏月,这个四楼,有顶无墙。
      六根廊柱支着六角顶,廊柱间垂着轻薄的纱幔,遮挡着后面到人腰高的美人靠。此时,白纱幔迎风轻轻飘起来,让正在跳舞的舞姬,宛如天外飞仙。
      为了不影响乐器的效果,这个四楼无任何多余遮挡,连遮挡下人的屏风都没设。
      于是,孟垚一目了然——主位空着,两个男人分坐两侧。居左位的男人,身着苗族服饰,就是那罗了。
      右侧的男子,留着山羊胡,一身公侯吉服,是韩国公、吏部尚书、内阁首辅吴学峰。孟垚收回视线,垂下眼睛。随着曹管家静候一旁。
      舞曲停了,一众舞姬退到孟垚这边,又轻手轻脚下了楼。
      那罗提起酒杯敬吴学峰:“待陛下统一了南方,侯爷定要到我们苗地看一看。我们那里人人善歌舞。”
      吴学峰笑着应酬:“会的会的。统一了南方,我们就是一家人。”
      两人干了一杯酒,吴学峰说道:“土司兵贵有‘狼兵’之称,陛下求贤若渴,对您和您的族人,珍之重之。这次,我们定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吴学峰这是替苏宫明传话,这次不会出现上次瑶族那种事了,一定促成联姻。
      吴学峰是南佛寨里元老级土匪头子,也是这个土匪窝里少有的读过书的人。能代表苏宫明来和那罗谈判,吴学峰是不二人选。
      那罗帮着吴学峰找台阶:“上次刀木旦家的事情,是误会。说不定有沐府的人来挑拨越王。沐府看我们不顺眼,总想打我们。”
      那罗很聪明,找了一个很好的台阶——沐府。
      苏宫明大军来袭,两个土司都没有抵抗,沐府自然恨他们入骨。
      吴学峰微促着眉头,“沐府是块硬骨头。前有南沽,后有沐府。若想啃下这两块硬骨头,还要仰仗土司的大军帮忙。”说着,吴学峰敬了那罗一杯酒。
      那罗一口喝干,“中原是个好地方。葛赞将军也想来中原看看,所以先送来了女儿。”
      “某公虽未见过葛将军,也早闻将军的威名。有葛将军助力,陛下平定南方指日可待。”吴学峰说道。
      孟垚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有点想笑。这两个人,自说自话,各说各的,谁也不答应谁的要求。
      显然管家也听出来了,他轻手轻脚到吴学峰身旁,请示是否请孟垚他们表演。
      吴学峰点点头,笑着对那罗说道:“我们请了南京城里最好的青楼里的姑娘小官,与刚刚宫廷里的舞姬,不一样的。”
      “好好好。”那罗此时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阮小小坐到了那罗身侧,身上那股子江南水气,惹得那罗眼冒绿光。
      服侍的人摆好了桌椅,孟垚把瑶琴摆好,开始弹唱。
      那罗显然没料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竟然如此婉转,与他家乡里的那些歌谣显然不同。
      那罗看看阮小小,又看看孟垚,哪个都喜欢。
      孟垚弹唱了两首曲子。
      阮小小跳舞,孟垚谈瑶琴给她伴奏。阮小小身体柔软无骨,那柔软的手似与扇子融为一体。灯光晃过金闪闪的扇骨,似阮小小整个人都在发光。
      扇子舞之后,阮小小又跳了一支长绸舞。长绸拂过那罗的胸前,就像带走了那罗的魂儿一样,笑得犹如一个痴儿。
      那罗也不和吴学峰打机锋了,专心喝酒看美人。
      唱完了,跳完了,孟垚和阮小小正要退到一旁,被那罗叫了过去。
      于是,曹管家收了琴,孟垚和阮小小分坐到那罗两侧。
      那罗一手搂一个,说话声音很大:“让他们上‘鬼舞’,给韩国公看看我们的舞蹈。”
      吴学峰笑着回应:“某公今日有眼福。”
      吴学峰又敬了那罗一杯酒。
      两人一杯酒过后,孟垚看到楼梯上走来了一群鬼面舞者。
      舞者共六人,身着苗族传统服饰,全部带着色彩浓重的面具,面具上下是浓密纤长的绿色丝绦。完全看不出舞者是男是女。
      奏乐起,舞者开始表演。
      他们忽而聚在一起,忽而分散到六个方位。忽而齐步退到纱幔附近,忽而又涌到韩国公面前。把韩国公吓得急忙后闪。
      那罗见状哈哈大笑,“韩国公别怕,这是我们的巫舞,是神秘的力量。”
      孟垚欣赏不来这种舞,他悄悄拿过面前案上的一双银筷子,藏在袖子里。
      很快,那些鬼面舞者中的两人,扑到了那罗这边。
      孟垚觉得,比刚刚在韩国公那边,更近了。他绷紧了脊背,右手握紧了银筷子,双脚悄悄挪到案子下面,随时准备踹飞这个案子。他抬头盯着面前的舞者面具上的那双眼睛。
      舞者退了。
      一场巫舞,孟垚时刻警惕。
      终于,乐曲停了,舞者退了下去。
      孟垚松了一口气,给了阮小小一个眼色,阮小小给那罗倒酒。
      两人交替着倒酒,终于,那罗喝不下了,他要出恭。
      以孟垚的经验来看,那罗醉了,已然是硬挺着。那罗的脸很红,呼吸、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酒气。
      苗族侍者扶着那罗下楼。
      吴学峰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闭目养神。
      孟垚和阮小小安静侯着,两人都微微垂着目光。
      孟垚刚刚在三楼看到了恭房,在这栋楼的东侧。那罗他们下楼后左转,往前走,右手边第二个房间是恭房。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那罗没有回来。
      孟垚的脑子里忽然晃过了刚刚扑过来的那张鬼面,他再次握紧银筷子,看了看一旁的阮小小。两人间仅有一臂的距离,万一有事,他能一把拉过小小。
      孟垚看了一眼吴学峰,吴学峰正在闭目养神。显然,这场应酬很熬人。
      又一盏茶的时间过去,吴学峰终于觉察到了不对劲。他睁开眼睛,对曹管家说:“怎么还没上来?你去看看,是在恭房睡着了吗。”
      “是。”曹管家带着一个小厮下楼了。
      孟垚再次在脑子里拟着曹管家的行走路线,曹管家下楼的速度比醉酒的那罗要快一些,从四楼先走第一段楼梯,到转角处转另一段。到了三楼,曹管家左转,前行,走过第一个门,再走,到了第二个门,小厮推开门。
      几乎是在同时,孟垚听到了从楼下传来的,曹管家恐惧的呼叫声:“来人!快来人!快来人!”
      阮小小躲到了孟垚身后。
      吴学峰马上站起来,楼上只有他四名侍卫,他不敢都派下去,“下去两个人,看看怎么回事。”
      很快,一个侍卫返回,刚上楼梯就大声回报:“侯爷,那罗和他的侍从,死在了恭房。”
      吴学峰简直是五雷轰顶,苏宫明派他来谈双方合作,合作没谈成,先死了个人。吴学峰带着侍卫疾步下楼。
      与此同时,观星宅的后门也有了动静。
      观星宅与武经纶的宅子隔着一条街,武府门上的两盏灯笼,可以照出半丈的距离。
      武府旁有一条小巷子,巷子深处有棵大树,枝叶茂盛。陆炳带着一个锦衣卫,隐在这棵树上,准备接应朱潇他们。
      一个黑衣人从观星宅院墙翻了出来,后门处的两个侍卫立刻冲过去,并大喊着:“什么人?!”
      陆炳一下子摸到了身侧的刀,这不是朱潇他们。陆炳二人跳下了树,快步走到巷口,盯着对面的几个人。
      黑衣人以右臂挡了侍卫的刀,近身贴上,左手一刀横向贯穿侍卫的脖颈。同时侧身一脚,踹翻另一名侍卫。
      此时,再次翻出一个黑衣人,一刀戳向地上侍卫的脖颈。
      两人正待逃跑,陆炳已经带人赶到面前。
      双方一言未发,动手就是夺命招。
      突然,后门开了,朱潇闪了出来。他捡起地上侍卫的刀,和陆炳一起攻击那位左手刀。陆炳趁着朱潇一刀劈过去,抽出藏在靴子里的古纳马刀,一刀滑过“左手刀”的手臂——从手肘处,划到肩头。
      朱潇立刻趁势打掉“左手刀”手里的兵器,刀尖抵上这人的脖颈。
      陆炳立刻卸了这人的左侧大臂,对方竟然没吭声。陆炳在心里赞一声“是条汉子!”
      朱潇制着这个“左手刀”,陆炳和另一个锦衣卫捆了另一个黑衣人。
      朱潇低声对陆炳说:“我回去。”说完就闪回后门里,关好了门。
      突然,这条街上响起了马蹄声,陆炳动了动耳朵,马蹄没有包,就这么大咧咧的跑过来的,有十几匹马。
      陆炳四人急忙跑到那条小巷子隐身,等这马队跑过去。不然,观星宅后门这两个侍卫的尸体,大家谁也说不清。
      这个马队一阵风一样跑了过来。令陆炳头疼的是,马队并没有飞驰而过,而是停在了武府门口。
      马队停了一会儿,一辆马车缓缓过来,停在武府门前。赶车的侍卫过来打开车门,武经纶走出了车厢。
      武仕走到近前,低声说了句话。
      武经纶抬头看看门前的灯笼,“熄了吧,怪刺眼的。”
      侍卫熄了灯笼,武经纶没进府门,而是遛弯般去了隔壁的小巷子。
      到了巷口,武仕低声说:“我家主子请各位喝杯茶。”
      陆炳长长出了口气。
      所有人马都进了武府,这条街恢复了安静。
      武府这边关门的同时,观星宅的马厩里燃起了火。
      草料被泼了灯油,一点火星过来,在瞬间燃起。
      借着夜风,火舌四面吞噬着马槽、马桩、顶棚,这些木质的东西。
      吴学峰派兵围了观星阁,正待逐层筛查,遥遥传来了马匹的嘶鸣声。
      “走水了!那是马厩!马厩走水了!”院里的侍卫大喊道。
      观星阁四楼的孟垚,看着远处的火光,露出了微笑。心想,也不知是谁帮了谁的忙。
      武府里,武经纶对武仕说:“院里不掌灯,所有人保持战备状态。”
      “是。”武仕应了,刚转身就有侍卫跑来低声说:“对面走水了。”
      武经纶听到了,陆炳他们都抬头,看到了对面蹿起的火光。
      武经纶对陆炳低声说:“锦竹不在里面吧?”陆炳摇摇头,心想你刚才已经问过一遍了,烦不烦。
      武经纶点点头,又转向武仕:“烧会儿吧,不急。”说着,看向被捆着的两个黑衣人,“我先看看这两位是哪路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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