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幸福在敲门》马天恩

4、苏华其人

　　三
　　苏华已年过三十，在一家外贸公司做销售，性格偏内向，我曾经嘲笑他如此内向的性格，怎么做销售与人打交道。他的工作机动性比较强，平时不需要按时上下班。因为和国外的客户会有时差，下班的时候有时会相应的推迟。
　　他话不多，平时喜欢宅在家里看看书、看看碟、更多的是上网研究一下股票，颇有点小成就。由于他的宅，我们平时也只是一周通两三次电话，见一两次面，如此而已。青莉对我们的相处总是嗤之以鼻，觉得不象恋人，更象是普通的朋友。但我觉得每对恋人的相处模式都不同，不该用别人的相处模式来比对，只要处得自在就可以了。说真的，我们的相处不太像恋人，反而更接近于朋友，交往近两年了，一直都平平淡淡的。我曾以为会这样一直平淡的过下去，结婚、生子、到老……
　　我们俩的性格完全不同。我喜欢把身边的事都与他讲，喜怒哀乐都与他分享。我喜欢把什么都摊开来讲，对我来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而苏华则不同，他习惯于把什么都放在心里，不愿意与人分享、分担，做事优柔寡断，犹豫不决。
　　他总是说我有些事不明白，而他不和我说，我又怎么会明白呢？

　　下班后我直接赶到玲珑小镇，它在南山路的东面，与西湖相隔南山路。特别喜欢他家的油淋鲈鱼，鲈鱼片切得薄薄的，过下水后淋上汁，特别的嫩，入味之极。今天我又想吃了，下了班早早的赶到这里来占位置。
　　“喂，你到哪儿了？还要多久啊？饿死了……”每次都是我等他，都成了习惯了。关于这一点，青莉永远不能接受，老是说我宠坏他了。谁等谁，我并不太介意，谁有空就等另一个啦。
　　“已经在南山路了，塞车塞得厉害。你先点菜吧。”
　　“嗯，你快点哦。”
　　我点了他爱吃的面酱黄瓜。冷菜很快就上来了，我先吃了点垫垫饥，热菜我让服务员等等再上。我拿了本饭店的杂志看了起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头上被敲了一下，他老人家总算是出现了，看了下时间，六点五十分，整整等了一个小时。
　　“怎么这么慢啊，走路都到了，龟爬啊！”我抱怨着。
　　“延安路上堵得厉害，比龟爬还慢呢。”坐下后，他把手机放在桌上。
　　我示意服务员上热菜，“你请假了没？”
　　“嗯，打过电话了。”
　　“你怎么说的呀？”
　　“应酬啊！请客户吃饭。”
　　“呵呵！我什么时候成了你客户了啊？好好的谈场恋爱，怎么象地下情啊？我难道是小三啊，见不得光？”我苦笑连连。
　　“不这么说又怎么办呢？他们现在要我和你分手，连见面都不让见啊。”
　　我们的情况和青莉类似，之前交往的还算顺利，双方父母也见过面，讨论过结婚的事宜。之后他父母选了黄道吉日，来征询我家的意见，并询问我家酒席的桌数。但也仅此而已，之后我们去拍婚纱照、买家电、买礼服等等，而他家一直拖着，过了两个月，连酒席也没有定，问他原因，只推说不知。直到上周，他才说出他父母反对我们结婚，不止如此，他们一直都反对我们交往。
　　“那你怎么说呢？”
　　“我能怎么办呀？只能等他们态度软化了再说罗。”他一脸的苦恼。“唉，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会对你印象这么不好。”
　　“他们为什么反对呢？”
　　“他们说你太有主见了，怕我以后会吃亏。”他看了一下手机。
　　“你觉得我很有主见吗？”
　　“我不觉得啊。” 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机，“小涵，你不要多想啦。”
　　“这不是我多想的问题啊，问题是你父母现在对我的印象是这样的呀，我总要弄明白这一点吧。”
　　“唉，不光是这个问题呀。”他说话总是这样，说半句留半句。
　　“那还有什么问题？”
　　“他们希望我多照顾家里一些。”
　　“什么意思？”
　　“他们觉得你家经济条件不好，负担太重。”
　　“什么意思？” 我急了，这事已经不只是针对我一个人，这完全是看不起我父母、看不起我家。“我们家虽然比不上你家有钱，但我父母都有退休金，并没有要我们负担什么呀。再说赡养父母，本来就是子女的责任啊，怎么会觉得负担重呢？难道你父母要你找个女大款，这样才不会觉得有负担？你父母真的很自私！”
　　“小涵，你不要激动。这只是我父母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听到我指责他父母，他有点不高兴了。
　　“那你说我们怎么办？”我不喜欢现在这种不确定性，很没有安全感。
　　“我在想办法，小涵，我会再和他们谈谈的。”苏华目前与父母住在一起，他是个很孝顺的儿子，父母对他的影响很大。
　　“如果他们一直不同意呢？”
　　“不会的。”苏华摇摇头。二十四孝的儿子是不可能罔顾他父母的意见，我并没有奢望他会有什么反应。 “等等，过段时间，他们或许会改变对你的看法。”
　　他总是逃避，不愿直接面对矛盾，总是把未来寄托在不可能的希望中，我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幸福要靠自己去争取的，而不是这么被动的等下去。
　　他起身去上洗手间，顺手带走了他的手机。他以前并没这个习惯，虽然觉得奇怪，我也没多在意。
　　吃完饭，我们沿着西湖边慢慢的走着。

　　此时正值三月末，气候宜人，正是桃红柳绿的时节，柳叶纷飞，桃花飘零。在西湖边漫步，是件非常惬意的事，微风拂面，杨柳摆枝，水波荡漾，一切是那么的美好生动。西湖边散落着三三俩俩的情人，如我们一般。
　　我们一路无语，默默的越过了有着许仙与白娘子传说的断桥，沿着湖边缓缓的走在白堤上。我远远眺望着对岸，坐落在宝石山上的保叔塔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古朴之风，而介于山湖之间的是车水马龙的北山路。我眯着眼睛望着北山路，闪烁着车灯的汽车络绎不绝，象是一道流动的风景线。
　　平静的湖面倒映着塔影，看着微微泛波的湖水，我不禁想到我那未知的未来。原来以为憧憬的美好未来，突然之间被打破了，茫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我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不知道我的明天会怎样。我看着身边的他，这么真实，却又那么的不真切，看不清。
　　“怎么了？”注意到我投射到他身上的目光，他疑惑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没什么，有点累了。”我真的很累了。
　　西湖边的石椅是非常紧俏的，一路行来都没有闲置的，我们走过了锦带桥，来到了白堤的尽头——平湖秋月。在那里，我们找到了个面湖的空座位。平湖秋月，是杭州三大赏月胜地，现在虽然不是月半，但皎洁的月光还是很美的，我仰起头望着月亮，长叹了口气。
　　脚累了，可以歇一会，但心更累，却无处可歇。
　　其实我知道他也烦，没必要再给他添堵了，而且对他说也没用，他总是拖，把一切交给时间。可时间真的能解决一切吗？
　　以许，可以等来一个答案吧……

　　苏华送我到我家楼下后就开车走了，没有到我家去坐会儿。他不太喜欢去我家，觉得太拘束。即使勉强去了，也是沉默不语，气氛很尴尬，我一直觉得他很失礼，但我也没有强求。一直都很有原则的我，对于他总是一再的包容，退让。只是如果退让到角落，无处可退时，又该怎么办呢？
　　爸妈还在客厅看电视。“爸，妈，还没睡啊。”
　　“嗯，和苏华一起吃的饭啊？”妈妈问我。
　　“是啊。”
　　“别老在外面吃，太浪费钱了。”
　　“爸，吃不了多少的。”
　　“哎哟，你们年轻人就是这样，外面饭店里吃有啥好的呀，不卫生，又贵，还不如在家里吃呢。”
　　“让他们去啦，他们的时代和我们不一样了。”还是老妈明理。
　　“怎么不叫他上来做一会儿呀？”
　　“太晚了，算了。他开车回家也有段路呢。”
　　“有空叫他来吃饭，总这么生疏也不好。” 父母也知道苏华不爱说话，但他们为了我，总是希望能和他相处融洽。每次他来家里，爸爸总会亲自掌勺，烧许多的菜肴，殷勤的招待他，只是他总是那副木讷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
　　为此，我曾经和他争吵后，觉得他不尊重我父母，不尊重我。他却认为是我小题大作，把他不擅应酬的小问题提升到了尊不尊重的高度。当时谁都不退让，结果还是我阿姨出面，作了和事佬。
　　“好的，下次吧。”
　　“你们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我们目前的情况，我没有告诉父母，怕他们担心。
　　“拍好婚纱照了，过两天去取。家电也买好了，不过还没送过来。”
　　“他家选的日子是5月6日吧，现在定会很难的，要不要让你表哥帮忙吗？”
　　“他们还在找呢，再说吧，妈。”
　　“对啊，这事他们不提的话，我们不方便插手。我们提，会让他们很没面子的。”我爸方方面面想得很周到的。
　　“对呀。”
　　“哎哟，那时间上会来不及啊。”
　　我的笑容快挂不住了，来不及，怎么会呢，连这婚礼都快不存在了。
　　“爸，妈，我累了，先回房间了，你们也早点睡吧。”
　　我转身回房，隐约听到父母的叹惜声，“我们是不是该和亲家碰碰头，把婚礼的事说道说道啊。”
　　“别说了，小涵他们会处理的，我们把这边的事都准备好了再说。”
　　“也好……”
　　我回到自己的卧室里，把包放在写字台上，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愁绪一下子涌上心头。谈个恋爱，真不容易啊！想想青莉，想想咏薇，想想我自己，没有一个是顺顺当当的，是不是幸福的爱情在这个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只有要小说里才会出现啊？还是说不经历风霜不会见到彩虹呢？
　　而我更困惑的是我和苏华是爱情吗？没有心跳加速，没有激情澎湃，没有蜜里调油的甜蜜，更没有天长地久的誓言，只有淡淡的、丝丝缕缕的牵扯。
　　拿出日记本，写下了这一天的点滴以及自己的迷惑、感慨，写下了自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