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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Situationship ...

  •   蒋潇然含糊地笑着,语气却是沉重的:“我已经开始考研复习了,你知道吧?”

      隔着阳台落地窗,卓年回头看向仰倒在沙发里闷闷不乐的柏克恭。
      眼见他手腕搭在额头上,胸膛慢慢沉下去,随后起身从冰箱里拿出蛋糕,以此催促她挂电话回到他身边。
      卓年轻声应和:“我在书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有从张页口中听到,你要考研。”

      “我想永远当个学生,考研算是我回避‘成为大人’的一种方式吧。”
      蒋潇然瘪着嘴沉默好一会儿,“白天的时候,我们开了年级大会,之后导员让我们以寝室为单位,上交一份职业规划表格。会议结束后……”

      卓年很喜欢他人向她倾诉时,自己所体会到的丰盈感,她是个“有所得”的聆听者。
      话少且有耐心,懂附和且有主见。
      不会说“你这样想不对”惹人心烦,不会说“你就是想得太多”惹人语塞,她不会烦躁,不会反驳批判每一刹那的欲说还休。
      永远站在倾诉者这边,四两拨千斤地把烦恼挥走。

      卓年:“以寝室为单位,填写职业规划,嗯,这种事确实很讨厌。”

      她的应和声中带有一点无伤大雅的任性,就像是蒋潇然的嘴替:“未来隶属于未知啊,与其说‘规划’,不如说是‘瞎编’。用贴有小猪佩奇贴纸的电脑,瞎编出一眼望得到头的人生给别人看,还要应付他人的窥探欲、攀比心,壮志未酬的时候迎合自己的豪言壮语,这到底是斗志还是虚荣,是明确目标还是模糊自我,我都有点分不清。”

      “……”

      “成为大人,”卓年在蒋潇然的沉默中,抿唇深吸一口气,故作轻松地笑:“也许这四个字代表一种体验,不是结果。”

      蒋潇然耐心咀嚼小熊软糖,泡过烈酒的软糖透着一股苦味儿。

      手机不停震动,宿舍群里有最新消息,杨颂和沈韩在掰扯——宿管阿姨卖的酸奶VS校门口的酸奶店,哪家比较好喝。
      她俩完全可以在寝室面对面聊,却因为卓年和蒋潇然不在,选择在群里语音打字——日常生活,少一个人都不行。

      蒋潇然也不禁想,如果此刻杨颂和沈韩在她身边,会怎样?
      杨颂听到她和卓年的遣词造句,可能会翻个白眼,口不对心地吐槽一句:“又有想法了?你们两个事儿妈!”行动上却搂过她的肩膀,和她勾肩搭背,见她化妆了,就放弃捏脸颊,转而揉搓袖子表示亲近。

      若是沈韩,也许只会默不作声腼腆微笑,敲敲键盘把每一个字记录下来充当剧本素材。下一秒点份炸鸡外卖,将饱腹又解馋的油炸食品分给每一个人。

      热热闹闹的温情与共度,121寝室是蒋潇然的天堂——

      e人,i人,文人,接纳她这个笨蛋中的ben人。

      想到这里,蒋潇然噗嗤一笑:“卓年,和你聊天就是有意思,我感觉你讲话做事,和闻月鸣很像。”

      卓年低头笑了,没吭声。

      蒋潇然说:“都有些隐蔽的小脾气在里面。”

      “小脾气?”
      卓年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形容。

      “闻月鸣的诗里,拟人比比喻用得多,我感觉是有发泄的意味在的。”

      卓年没有说话,原来不只是柏小明会剖析她的诗。
      蒋潇然所注意到的细节就像是一杯热水,很多人不屑,少有人在意,但足够熨帖暖她身。

      “卓年,我把你和我最喜欢的诗人放在一起讲,代表我也很喜欢你!”
      蒋潇然从不吝啬夸奖,大大方方地表达,随即深深吐出一口气。
      这样的人讲伤心事的时候,总是别扭的。

      “你知道吗,可能是之前我要求换寝的时候,情绪上来,在导员面前哭得稀里哗啦,给她留下深刻印象了,她记住我了,今天留下我了。”

      她说:“班里八个女生,就我一个跟外班的人住。”
      “今天她让我多跟班里人联系,要张页这个班长多帮帮我。”

      蒋潇然的声音有了些酒醉后的含糊:“导员不知道张页和我之间的矛盾,我不抱怨。我只是会想,我和班里人联系什么呢?他们和我前室友交好,他们不是我的朋友,在我考研后更不是我的社交圈,我和他们认识三年还没有和你们认识三个月来得自在。”

      卓年这边,客厅中的某人已经耐心告罄,偏偏不敢表现出来不耐。
      卓年望向赤脚踩在沙发上,颠来倒去“蹦床”耍无赖的柏克恭,想了很久。

      柏克恭委屈巴巴地瞅着她,哼哧哼哧着眉毛成了倒八字。
      该把时间留给他了!快到十二点了!

      卓年懂他的意思,不避不让地回盯,纠结很久,对着听筒询问:“需要我回去吗?只是可能会稍晚些。”
      最起码要陪柏克恭吹完蜡烛。

      蒋潇然不知道今天是柏克恭的生日,哪怕是邻居。
      他爸妈都没给他过过生日,她上哪知道呢?怕只怕柏克恭本人是忌讳过生日的,不然这二十年间,游云影不可能不替他张罗party。
      今天,她只当卓年和柏克恭的夜不归宿,代表关系已经更进一步……

      蒋潇然的声音很低落:“方便吗?我说实话,我今晚想和你睡。”

      楼上突然传来一阵踉跄脚步声,像是左脚绊右脚后极力站稳的磕碰。

      卓年和蒋潇然谁也没在意这声音。
      卓年低垂下眼睑,做出决定。

      蒋潇然手机震动了一下:“等会儿,我看看会计老师在群里发的大作业,说不定我会做通宵呢,你就不用为了我……啊,我好像意识到,导员要我多和班里人接触的原因了。”

      蒋潇然苦笑说:“我和前室友吵架,和张页吵架,他们几张嘴在班里添油加醋地一说,没人主动和我说话,大学里,这对我造成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小组作业。”

      她和谁组队?
      ……

      卓年没有安慰,只说自己会尽快回去。
      电话挂断前,她听见电话那边许相曲带着歉意的声音:“那个,我下楼买面包……”

      许相曲自楼上下来,和蒋潇然打了声招呼,急不可待地错身而过。

      蒋潇然从楼梯上站起身,猛地这么一折腾,大脑充血晃了两晃,扶着墙站稳后突然问她:“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很慌?跑这么快……你吃小熊软糖吗?用伏特加泡过的。”

      她颠三倒四地想到哪说到哪,意图缓解尴尬。

      楼道里回音重,如果许相曲说她什么也没听到,倒会让彼此耿耿于怀至深夜,显得不尊重。

      许相曲站定脚步,回身朝她明朗一笑,蒋潇然在这份明朗中看到了牵强和伪装。

      只不过许相曲穿着橙红色的印花长裙,裙摆翩跹之际露出白皙骨感的脚踝,高个子,长卷发,手腕上戴有蓬松加厚的薄荷蓝大肠发圈,整个人多彩又明媚,这与牵强和伪装格格不入。

      许相曲摇摇头推拒:“我不爱喝酒。”

      “哦。”
      蒋潇然收回捧着玻璃罐子的双手,想,许相曲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假笑着拒绝,这姑娘真诚地不够彻底,自己是不是给她添麻烦了?

      “蒋潇然,我在网上看过一句话,”许相曲斟酌说:“小组作业就是小组作孽。”

      许相曲口齿清晰,蒋潇然酒劲儿上来,大着舌头复述一遍,倒觉得有些拗口。

      许相曲耸肩看向别处,恍然这样的姿态不太礼貌,复又鼓起勇气似的,盯住蒋潇然的眼睛笑:“既然是作孽,那,就没什么好介意的!是不是?”

      另一边,卓年朝柏克恭摇摇手机,眼见柏克恭张开双臂,一动不动地面向她,两厢僵持着,她有些无奈。
      只好呼吸轻轻地转过身,不看他。

      卓年对着听筒:“我挂电话了?”

      蒋潇然正一根筋地复述作业和作孽四个字,大脑有些迟钝,又听见卓年嘱咐她什么回寝的时候注意脚下楼梯。
      这才把手机放在耳边,连忙道:“哦好,卓年,你早点回来。”

      她们在讲电话,许相曲背过手,倒退走,抿住唇角笑了笑,这才转身离开。
      她安安静静地离开,没有和蒋潇然说再见,只在心里叹息道:“啊,是卓年,我还以为是——”
      就算是在心里,她也没办法说出脑海中浮现的名字。

      夜空中云影模糊,许相曲下意识抬头望去——暗沉一片,缥缈无踪。

      出门前她窝在寝室里读袁哲生的《牛奶和秋千》,字里行间那份身处潮湿而喟叹的情绪几乎溺毙她整个人。
      文中说:“每当我想到过去与天空的关系曾经如此密切的时候”,她简直要爱死这句话。

      回忆永远与天空挂钩,就像她仍记得高中时,她与游云影“偶遇”的每一次。
      在那些她被紧张和激动裹挟住思考和眼光的时刻。
      天有多远,多深。

      许相曲一边思念过去的自己,一边不停心说:“算了。”
      不想赘述的“偶遇”,每个人心中却都能想象到的“天”。

      这样深刻的文章竟只让她想起些旖旎往事,许相曲暗叹自己的肤浅和虚浮。

      或许是她人生的磕绊尚未让她积攒出超然的魄力吧。
      家庭和睦、前程似锦,她顺遂又幸运,有心评价自我归于“庸俗”已经很难得。

      许相曲安慰自己:“我又不是见微知著的哲学家,不是心有沟壑的文人,更不是玲珑千面的演员。”

      当她的大脑不再回想游云影这个人,她才能抛弃掉“牵强和伪装”,面对游云影的亲朋好友才能抛弃掉“躲闪和慌张”。

      许相曲走进便利店买了许多面包,打算充当明天的早饭,又或者今晚她就能吃光光。

      拎着一大袋零食走在街上,许相曲再次远望天空,不小心踢到一个小石子,惊扰到草丛里的流浪猫。
      许相曲愣怔一瞬,回过神后蹲在街边,给猫咪拆开一袋鸡胸肉,不禁笑叹一声自己真是魔怔了——

      放不下眼中的云影又怎样?
      眼睛总是要向上看的,脚下的磕绊留给触觉。

      ·

      卓年整理好心情回到客厅。

      柏克恭瞬间绽开笑颜:“你帮我唱生日歌的时候需要伴奏吗?我弹钢琴配合你怎么样?”

      卓年觉得怪不好意思的,但没扫兴,轻轻点头:“好啊,我想听你弹琴。”

      她在蛋糕上插好蜡烛,瞥一眼时间,十二点零三。

      错过了十二点,卓年惊愕一瞬满心懊悔,没能在第一时间祝柏克恭生日快乐。

      “我去关灯。”她默默起身。

      柏克恭倒没纠结这迟到的三分钟,烛光比月光惹人心静,他坐在钢琴前,深深望进卓年的眉眼。
      她在给他唱生日快乐歌,他享受得很。

      哆来咪发唆他弹奏地欢快,好心情通过十指跃动的力道也能瞧出来。

      柏克恭喜欢过生日。
      或者说他喜欢卓年陪他过生日,这让他有意识地矫情一把——他终于也拥有了好日子。

      卓年规规矩矩地坐在茶几前的地毯上,听他弹琴,眼睛亮亮的——生日不止需要别人的祝福,他自己给自己的祝福同样重要。

      歌毕,两个人对视很久,不用卓年招呼,柏克恭直接从钢琴凳上起身,自觉离她很近。
      卓年嗅到他身上的暖香,清浅笑着:“生日快乐柏克恭,我点了很多蜡烛,你能许很多很多的愿望。”

      柏克恭牵起卓年放在膝上的手,不假思索:“我现在只有三个愿望,第一个愿望,希望卓年大物及格。”
      “……”卓年暗叹,温情氛围有点被破坏了。

      “第二个愿望,希望卓年写诗灵感源源不断。”

      “接下来的n个愿望,都一样。”柏克恭看进卓年愣怔的眼睛。

      “希望卓年不停地吻我。”

      臭不要脸。

      这言辞太大胆,卓年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张口纳闷,柏克恭手抚上她的后颈,逗她:“接吻前张嘴,你比我还会。”

      哈?
      在卓年匪夷所思反应不及时,他已经半阖眼睑逼近。

      卓年倏而呼吸一紧,只觉得摇曳的烛火贴上自己的嘴唇。
      她无所适从,但清楚地知道唇齿间的勾缠是什么。

      吻得好彻底。
      她有些害怕。

      柏克恭太心急了,也不会吻。

      卓年心跳地厉害,呼吸不上来,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不小心挠了他的皮肤。
      这一挠,柏克恭像是找到了接吻的门道,也有些得寸进尺……
      欲与呼吸打配合,他吻她的下巴,脸颊,耳垂。

      “柏克恭……蜡烛快燃到尽头了。”

      柏克恭哑着声音问:“你怕黑吗?”
      卓年瞳孔颤了颤,不说话。

      他们吻了太久,卓年几乎仰躺在地毯上。
      她感受到窗外的月光披淋在身上,意识始终保持一丝清醒,在柏克恭无法自制时,她轻轻开口:“我一直没和你提,等你切完蛋糕,我就该走了。”

      她其实一直在委婉制止他的亲近。

      柏克恭的唇贴在她的下巴上,闻声意识到这点,慢慢远离。

      “你说什么?”

      “蒋潇然需要我,她有些看不开的事,我去陪陪她。”

      “我比不上她吗?”
      柏克恭不可置信。
      今天是他的生日。
      他没有过过生日,竟是这样急促地又留他一个人吗?过山车也不是这样玩的。

      卓年轻轻蹙眉,调整呼吸节奏,“我没有将你们放在一起比较,白天你想去哪?到时候我再陪你逛逛。”
      “你把自己当什么?把我又当什么?”柏克恭起身,坐直看向她,“我们这是Situationship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Situation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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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卓年:“希望大家可以收藏。” 柏克恭:“收藏了有什么用?” 卓年:“我可以牵住你的手,快一点,紧一些。” 柏克恭:“收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