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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花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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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施奕如安慰后,夏青阳有些不好意思——他不想像一个怨妇般絮絮叨叨地说自己的不容易。
把丧到极致的状态调整好,他捡了一些小时候的趣事和施奕如说了。
小时候的夏青阳绝对是同龄人里面的异类,在其他小朋友为各类动画片茶饭不思的时候,他独爱那些仗剑走天涯的武侠剧,看得津津有味,即使剧情是一点也看不懂。
其他人还在跟风炫耀自己的陀螺悠悠球,夏青阳已经背上爷爷给他做的小木剑,沿路“行侠仗义”去了。
再大一些,夏青阳陷入了招女孩们喜欢,被男孩们排斥的尴尬境界。在开始那两年,由于爷爷的耳提面命,他被欺负了也不会对其他人动手。
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打通了任督二脉,学会了揍人不留痕,从那以后那些欺负他的人就过上了看不惯他又打不过他的生活。
始作俑者施奕如欣慰地看了夏青阳好几眼,简短地点评道:“打得好。”
“我初三那年在回家路上看到有人当街殴打一位阿姨,她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求那人住手。我没办法假装看不见,就冲上去制服了他,然后那阿姨就报警,把我抓了。”
“把谁抓了?”施奕如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把我抓了。”夏青阳叹了口气,“她和警察说我无故殴打她老公。”
虽然很惨,但施奕如还是没忍住笑了,夏青阳在一边跟着笑,刚才略显沉重的气氛忽然轻松了起来。
“其实我一直都想考军校来着。”夏青阳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
长大后,夏青阳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行侠仗义的“大侠”了——不是消失,而是换了一种形态存在。
再加上爷爷曾经也当过兵,所以他的整个高中时期,一直都在为考入军校而努力,全家人对他的选择都表示支持。
他姑姑叫“识文”,爸爸叫“知武”,从给两个儿女取的名字来看,爷爷就不是一个只想培养胸无点墨的莽夫的人。
所以他的成绩一直都相当不错,高考分出来,他又超常发挥,目标军校基本上是稳了。
但有时候意外就是来的这么猝不及防。
临近报考之际,武馆对面的餐馆意外失火,好在发现的及时,所有人都成功逃了出来,全围在外面手忙脚乱地救火。而消防车因为老城区路窄房多,进来得很是困难。
火势渐大,蔓延到了隔壁关着门的水果店。
夏青阳拎着灭火器出门,猛的想起水果店老板的小女儿还在里面睡觉。他焦急地冲进人群里说了这件事,但人们只是瞥了一眼紧闭的店门和满帘的火光,便挥手把他赶走了。
他好不容易拉住了几个人,但对方表示最多只能帮忙在外围控制火势,怎么也不可能会为他的一面之词冲进火场。
夏青阳没办法为老板闲暇时的聊天提供证明,他看了眼已近店门的大火,迅速回家拿了浸湿的浴巾和毛巾,不顾众人的劝阻,推开虚掩的大门。
小朋友躺在内间的床上紧闭双眼,发出微弱的哼哼声,夏青阳赶紧用湿毛巾覆住她的口鼻,抱着她往门口跑。
此时屋内浓烟弥漫,夏青阳已然看不清前方的路,万般艰难下他终于摸到了门口。还没等他松一口气,门口的吊顶被烧穿,掉了下来,夏青阳侧身躲开,手臂却还是被高温灼伤。
夏青阳闷哼一声,颤抖不停的双臂仍然紧紧抱着小朋友。他避开那一大块残骸,另寻出路。
屋内的响动吓坏了屋外的众人,指责声和担心声不绝于耳。
不多时,夏青阳察觉到有人进来了,他费尽全力把小朋友平稳交到了那人手上。对方大声说了句什么,然而此刻胸闷气短的夏青阳已经听不太清了,只是下意识地跟在后面。
但到底还是在里面待太久了,夏青阳脑子昏沉,手脚发软,一头栽倒在地上,眼角狠狠磕到了台阶边缘。
意识消失前最后一秒,他想,可真疼啊……
谁都没有想到,与此事毫无关系的夏青阳,会成为这次火灾受伤最严重的人。
电话打到家里时,身在异国他乡的父母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妈妈看到夏青阳在病床上的样子,差点哭到背过气去。
不同于之前的皮外伤,这次夏青阳是父母签了手术同意书,进了两次手术室的。
虽然最后他的眼睛没什么大问题,但眼角和手臂还是留下了清晰可见的疤痕。可想而知,军校体检他是一定过不了的。
夏青阳好了一点后,又开始看起了体检稍微没那么严格的警校,他把想法和父母说了,但招来了他们的强烈反对。
他听到妈妈对爸爸说:“你自己的儿子你还不了解吗?他在看什么警种你不清楚吗?牺牲率多高你心里没数吗?你敢支持他,我们这日子也不用过了!”
这次他出事把家里人都吓坏了,夏青阳看着偷偷抹眼泪的妈妈,眉头紧锁的爸爸,到底还是把警校放下了。
施奕如问:“那怎么没去啊?”
“没缘分,就不去了。”夏青阳悄悄摸了摸眼角淡淡的疤痕,语气稀松平常,仿佛真的只是如此。
他笑了笑:“现在这样也挺好的,我还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还是能继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例如找找小狗什么的。”
施奕如心里某块地方被轻轻触动,很多年前,有个小男孩也和他说要当大侠,要去行侠仗义。
而现在的他,一如往昔。
说实话 施奕如很羡慕夏青阳这种向上的激情,任何时候都能保持活力,永远向阳而生。
而他这些年,除了和他爸斗智斗勇,和他妈互飙演技,甚至找不到一个其他目标,也说不出自己的一个优点。
“很棒啊。”
想到这,他不禁自嘲道:“不像我,一无是处。”
“哪有!”夏青阳急了,掰着手指细数施奕如的优点,“你那么温柔,还会做饭,画画也很好,人长得又那么好看……”
施奕如轻轻吐了口气,在心里否定道:“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温柔只是欺骗你的表象,做饭是被逼的,学画画也是为了和那对神经病爹妈作对,就连你认为的好看都是我精心设计的骗局。”
他张了几次口,半晌才干涩道:“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但后面那些话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怎么会!”夏青阳还是不认同。
施奕如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你知道我为什么学画画吗?”
夏青阳摇摇头。
那时候施奕如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他爸妈又间歇性地闹起了离婚,不同以往的是,这次闹得有点大。妈妈一怒之下带着他回了外婆家,朝爸爸放言从此以后没有施家的儿子,只有他们林家的女儿,并充满恶趣味地给他穿上了裙子。
但裙子远远没有父母即将分开带给他的冲击大。
他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的夏青阳,对方听到他说爸爸不要他后,愤怒地带着他去了附近的派出所,要报警抓他爸爸。
警察叔叔哭笑不得给了他俩一人一个棒棒糖,然后把他们送回了家。
次日夏青阳找到了他,严肃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替天行道,给叔叔点颜色看看。让他五颜六色,知道我们的厉害!”
施奕如觉得这个主意非常不错。
两人达成了统一,把零花钱凑了凑,买了些颜料,势必要让施爸爸五颜六色。
施奕如表示接下来交给他就行了,他拿着作案工具,摸黑进了客房,充分利用施爸爸的脸,完成了一幅儿童抽象画。
事后施爸爸一星期没敢出门,而他也多了好几位绘画老师。
施奕如略过某些细节,和夏青阳说了这件事。
夏青阳笑着笑着,突然想起小时候做过的某件事,顿时心虚了。
他小时候也和附近一个小妹妹干过类似的事情,第二天她还拿她爸爸惨不忍睹的照片给他看,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妈妈拍完照片后就和爸爸和好了,她不是没人要的小孩了。
夏青阳又和施奕如聊了好一会儿,还看了对方手机里的一些绘画作品。
他犹豫了许久,下定决心般试探道:“可以请你给我画一幅武馆吗,随便画画也可以,我……我想留个纪念。”
施奕如眨眨眼,夏青阳连忙摆手,“太麻烦就算了,我就是随便问一下,没关系的。”
施奕如故作遗憾道:“嗯……不要了啊,那好吧,我都打算答应了来着。”
夏青阳惊喜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