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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琐碎的日常③ ...

  •   对于太子的催促,秦琬只说了一句话:“别急,慢慢来。”

      太子虽然失望,却并不意外,连一统天下这样的大事都能忍住,她甚至怀疑这世上就没有她阿娘忍不住的事。

      不过秦琬这回倒不是真的想要和凉州玩什么我兵不动而敌自溃的心理战,而是朝中有一件不得不让她暂时放缓扩张步伐的大事——窦显要退休了。

      窦显与秦琬初见时便已经年近三十,现在三十多年过去,眼瞧着当年孤注一掷下选定的主君统一南北,他也从一个被排挤出朝廷的县令成了如今的一国宰相(虽然宰相多了点),但不管怎么说,他自觉这辈子没什么憾事,再加上朝中政务繁忙,他的精力很难在支撑下去,因此屡屡上表请辞。

      身体原因请辞,秦琬又不能真把人累死,只好忍痛同意,并重新安排人接手窦显的工作。

      似乎是窦显的请辞开启了一个信号,当年冬天郑平便病倒了,秦琬只好给他批了三个月的病假,让他在家好好休养。

      郑平只是常年在田间实验农事,现在年纪大了一并发作出来,虽然难受,却不致命,但武将就不一样了,常年奔波本就伤身,再加上战场上受的暗伤,难免有碍寿数,一连处理完杨安、姚盛、张懋三人的丧事,秦琬只觉得心力交瘁。

      她自然明白,对于武将而言五六十岁的才去世甚至称得上寿终正寝,冬天也是老人去世的高发期,但一连送走三位大臣,实在很难不让人多想。

      皇帝肉眼可见的沉闷下去,朝臣有心劝解,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阳平王故技重施,连带着晋王与秦鹤一道劝皇帝出门游猎,也好散散心,实在不行找几个美人也行啊,却听见上首的皇帝叹了口气:“如此情形,倒是让我想起当年老师怕我伤情,私下让佛奴劝我去京郊打猎,往事历历在目,却物是人非。”

      几人:“……”

      这怎么还越劝越抑郁了呢?

      晋王与阳平王不知内情,秦鹤只能自己上:“王武侯拳拳之心,陛下如今这样伤神,岂非与王武侯之意相悖?若是王武侯魂灵有知,焉能不心痛?”

      “老师在时,朝臣都要尊称一句王公,现在却只称武侯,朕都替老师委屈。”秦琬的语气渐次抬高,“我要追封老师为武襄王!”

      几人:“……”

      陛下你没事吧?

      晋王委婉劝道:“非宗室而封王者,多为篡逆之辈,王武侯忠贞之士,陛下此举岂非伤及王武侯忠名?便是王武侯尚在,只怕也不会赞同。”

      “但老师不是不在了吗?”秦琬哀叹,“若能得老师夜夜入梦相谈,便是追封老师为皇帝又有何不可?”

      晋王:“……”

      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有鉴于当年在王肃去世之后,秦琬伤心到呕血也能将朝政和丧仪打理的井井有条,阳平王并不认为秦琬今天突然发癫是单纯思念王肃,她绝对有别的目的。

      因此阳平王毫不客气怼了回去:“陛下此言又置王宪兄弟于何地?追封王武侯为王尚可使王宪为公,若追封武侯为皇帝,是陛下要改姓王还是陛下要让位于王宪!”

      “我自幼失孤,一时思念亲长口不择言,此我之过。”秦琬说着又叮嘱左右,“今日之言若是传了出去,我定斩不饶。”

      左右连称不敢。

      晋王试图和稀泥:“陛下自幼养于宫中,又有世祖爱护,武侯虽为陛下之师,总还是君臣有别,陛下确应自重。然道理是道理,人情是人情,陛下与我等叙话时向来不避讳,阳平王何必疾言厉色。”

      阳平王瞪了他一眼不说话,秦琬接过话头:“我近来常梦见幼时之事,我那时身子不好,又嫌苦不肯喝药,总要三叔哄着才肯喝,”秦琬的声音越发低沉,“细细想来,追封老师为王一事确实不妥,便追封老师为瀛阳公,谥号不动。”

      这还像点样子,追封而已,花不了多少钱。

      阳平王当场便要拟招,却听秦琬接着说:“但三叔的谥号,朕是一定要改的。”

      晋王心念微动,阳平王却比他还急切些:“不知陛下欲改为何字?”

      秦琬一本正经地说:“我欲改为桓字,取其辟屠服远之意。”

      桓字当然是个上谥,厉王在位时平定姚羌,也确实称得上开拓有功,而某知名不具的孝桓皇帝同样是因为与世族暴力对抗饱受诟病,只不过厉王的手段更为血腥,最后翻车被废。

      虽然有越级碰瓷碰瓷之嫌,但抛开人品不谈,两人的经历还是挺像的。

      显然这个谥号是今上认真琢磨过的。

      阳平王问:“臣此时拟招?”

      不会被门下驳回吧?

      秦琬道:“但写无妨。”

      门下都是她的亲信,对于这个决定只有支持的份。

      阳平王心中有了底,将两封诏书分别拟好,也不用人转送,自己带着诏书去了门下,竟是一刻也等不得。

      秦鹤略显奇怪的看了阳平王一眼,似乎在奇怪他为什么那么积极。

      晋王倒是无所谓,改不改的和他也没什么关系,影响的是世祖继位的正当性,世祖本就有世系转移之意,再给被世祖废了的皇帝一个美谥,个中深意完全经不起推敲,说到底是当今在暗戳戳打压世祖以及世祖的子嗣兄弟,既然阳平王自己都不在意,他瞎操什么心。

      两份诏书发至尚书省没有引起丝毫波澜,二十多年的时间,足够让朝堂中换一批人,随着身处高位的老臣渐次离去,没人会为一个谥号和皇帝对着干。

      倒是秦烨颇为惊讶,当年秦琬私下同他说起这事,显然是想借他之口安抚阳平王,登基之初画饼忽悠人这种事多了,他还以为秦琬早把这事忘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世祖旧臣中的几大支柱方一离世,她便铺垫着要给叔叔改谥号,显然就等着这一天了。

      显然阳平王也是这么想的,他方一归家便将那封请改越厉王谥号的奏表烧了,今天好像说话语气是太冲了,要不改天给陛下送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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