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磐都鬼府3 ...
-
隙月拉着清汜拨开层层红帐，往里走去，走到最里面，竟是个颇大的空地。
红怜口中念念有词，拿起一旁的小刀将隙月的手腕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滚烫的血就这么涌了出来，红怜端起一旁的金盏去接，被鲜血隔着碗壁烫红了手指。
清汜见她伤了隙月，周身突然杀气四溢，就要上前将她擒住。
没想到红怜迅速拽起他的手也来了一刀，两人的鲜血混进了一个碗里。
她沾着这碗血，在地上涂涂画画，不一会便设好了一个阵，有些埋怨地撇了隙月一眼，嘟囔道：
“你这小郎君怎么这么凶。”
隙月自己可以气恼清汜，却不喜欢别人说他什么，她站在清汜身前，冷冷撇了红怜一眼，对她说道：
“还需要做什么？”
“你也挺凶的。”
红怜看到了她的眼神，心道，这小丫头还挺无情，娶了媳妇忘了娘……
“你俩，都站进去。”
隙月没有一刻犹豫，立即拉着身边之人迈步走进了法阵之中，身旁突然红光大盛，金色的符文漂浮在两人四周，红怜往外走去，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嘱咐他们：
“这法阵已经开启，不论一会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出来，否则这一切都将作废，你们两人也会小命不保。”
她看了清汜一眼，尤其是他。
隙月点头应下，正准备问问清汜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反应，却突然听到他似是难受到极致的喘息声。
急忙转身去看身边之人，只见清汜面色惨白，满头是汗，浑身颤抖不停。
隙月有些慌乱，她不知道阿汜正经受着什么，他素来隐忍，如今竟是这样的反应，这阵法定然令他十分痛苦。
她抱着清汜跌坐在地，清汜浑身冰凉，她却浑身滚烫，她并不怕这血脉中的灵火灼烧，只是担心阿汜受不住，两人紧紧贴在一起，清汜紧闭着眼睛，嘴中喃喃着什么。
隙月将耳朵更贴近他些，却听到他念的竟都是她的名字，字字艰难，字字含情。
她将手掌放在清汜的脸上，希望他的体温能够回暖一些，她不知道该如何减轻他的痛苦，只能默默祈求这阵法快点结束。
突然，清汜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心碎的画面，他声音嘶哑地说着“不要”，拼尽全力想要挣脱隙月的怀抱。
隙月不知他是怎么了，但她记得红怜嘱咐他们千万不可离开此阵，便死命将清汜摁在怀里，她心中不忍，不断地在他耳边说着：
“我在，没事的，都会没事的……”
可清汜什么都听不见，他还是挣扎着想要往外跑，隙月猜到了可能是他身上的那一半恶鬼作祟，那些残余的恶鬼寄生在阿汜身上，定会想尽办法阻止换身。
但她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一手努力控制住怀中乱动的人，一手托起他的脸，看着他不安地神色，隙月心痛落泪，轻声唤着他名字：
“阿汜，醒过来，求你。”
清汜身上的体温正逐渐升高，也变得灼热滚烫，隙月知道是这阵起作用了，她身上的血正融进阿汜的身体之中。
可清汜却挣扎得更剧烈了，那力道纵使是隙月也有些摁不住。
她虽尽全力勉强将怀中之人压制住，却犹如万箭穿心，看阿汜如此模样，隙月心都碎了，明明是他自己在痛，可口中说出的却是：
“阿月，不要痛。”
隙月的眼泪落在两人纠缠的发丝上，她满脸是泪，哭得一塌糊涂，但还是没有停下喊他的名字：
“我不痛……阿汜，醒过来，我就在这里，我哪都不会去，再也不与你分开了……”
清汜的体温高到极致，两人如同两块烙铁一般，隙月口鼻中皆有了一股子血腥味，耳边嗡鸣，目不转睛地看着清汜，许久之后，他似是挣脱了幻境，终于睁开了眼。
见他清醒过来，隙月松了一口气，将他的脑袋紧紧摁在怀中，眼泪掺着些血丝，噼里啪啦地落在他的发顶。
清汜却将她拉开，抬手小心地擦去隙月脸上的血迹，
他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炙烫，原来那一千年，阿月竟是一直被这样折磨。
两人哭得像两只花猫，清汜喉头血气翻滚，却还是笑了起来，紧紧握住隙月的双手：
“阿月，阿月。”
他这么爱她，怎么忍心舍下她，怎么甘心无法与她一生一世。
纵使也想活得长久些，陪她长久些。
可命运捉弄，无可奈何。
他没有告诉她的，不只是自己的身份，不只是他为了换取灵力替她报仇，割肉剔骨、苟延残喘的真相。
还有他无数次隔着珠串想要握紧的手，是那二十年里他说过的话句句真心，是不敢去看她眼中的冷漠无情。
是他夜里难眠，日日惶恐隙月身受重伤坠下火海的那一幕，怕她转瞬间消失不见。
阿月虽总是会哭，但清汜明白，她有一颗不会被摧毁的千锤百炼而成的心，这颗心受尽磨难，流尽了泪水，却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生死动摇。
自己身陨，她仍旧还可以自由地活着。
哪怕一切成空，到头来化为枯骨，再不能与她相伴，也亦无怨无悔。
隙月却好像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不知是不是这灵火烧的太旺，她胸口痛成一片，将清汜脸庞纷乱的发丝拨开，额头与他的碰在一起，声音沙哑开口：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们会一起活下去。”
清汜无法抑制自己的惶惶不安，口中含血，因为剧烈的疼痛他意识已然混乱，模糊不清地执着问道：
“你爱我吗？阿月，你爱我吗……”
“我爱你。”
隙月回答得毫不犹豫，就像是她在心中念过未能说出口的那无数遍一样。
清汜双眼之中流出血泪，阵法的红光突然消失，换身完成了。
从今往后，藕丝难杀，再不相离。
“既然来了就多待几天吧，我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勉强也让你那小郎君多住些时日，顺便让他把我这地缚咒也给解了吧。”
红怜手下动作不停，熟练地打着香篆，将火点起，屋中渐渐盈满好闻的果香气。
“你那小郎君醒了吗？若是没醒的话，也莫要太担心啦，你这血脉掺了不少的灵火，实在太过霸道，他还需要几日适应适应。”
“话说回来，你师姐近日也在榻上养病，日日鬼哭狼嚎，让我好不清净，你若是得了空，去看望看望她，说不定她见着了你，高兴地就能立马下地了……”
高兴吗？红袖应该是因为恨不得给她一刀才下地的吧。
隙月见红怜满口胡说八道，也没说什么，她已习惯她这样久违的不正经，但却是因为这话又想起了现在还没睁眼的清汜。
他元气大伤，睡了个天昏地暗，都已经三日了，还没见苏醒的迹象。
隙月有些后怕，今日来此就是想要问问红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不会出事的，你就放心吧……”
红怜百忙之中停下看了她一眼，好似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
“还有你的脸，你这小脸我也懒得给你翻来覆去地修，这秘法就传给你，你自个想要什么样，自个修吧……”
红怜把面前的香炉摆弄好了，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本古籍，回身扔进隙月怀中。
“你快些学，我还有点好奇呢，想看看你原来是个什么样子。”
隙月楞楞地接住那本书，没有想到她竟会这么说。
原来的样子吗？其实她也一直想要变回自己原本的模样，只是四处奔波报仇寻人，这事对她来便一直显得没有那么要紧。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她不需要再伪装，这秘法也在自己手中，变回去是理所当然。
隙月回到房里，这是她之前拜师红怜之后一直住的那一间，陈设布置都没有变，门窗紧闭着。
外面是个大晴天，阳光有些刺眼，但经过了一道窗户纸的阻隔，变得柔和温暖，落在榻上合眼熟睡着的人脸侧。
隙月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打下的阴影，他此时呼吸平缓，面色如常。
是活生生的清汜，就在自己身边。
隙月安心许多，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细细研读起手中的那一卷古籍。
她学东西向来很快，这秘法不难，不过一个时辰她已全都了如指掌。
口中轻声念出古老的咒语，隙月心中回想着自己的脸。
一千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自己，可是她一刻都没有忘记过那张面容。
原来自己最难放下的，是那时无忧无虑地生活在湖山之中的一百多年，是她这辈子再也变不回的，那个没有恨，没有仇，没有痛苦的自己。
隙月心念一动间，已变了样子，还是那张熟悉的脸，是她自己的脸。
她心有所感，看向身侧，发现清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呆呆地看着她，眼中还不甚清明，万般情绪流转不停。
一朝醒来，看着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容，他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不知道这发生过的一切是不是自己的大梦一场。
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这房间的布置，屋顶的红色紫色纱帐，一看便知她们还在黄泉赌坊之中。
清汜坐起身子，他躺了许久，动作有些僵硬，却盯着眼前的人不放。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他触碰隙月的脸庞，像是怕不小心碰碎眼前的美好一般，清汜轻声发问：
“阿月，你变回原来的样子了，会痛吗？”
隙月笑着看向他，摇了摇头：
“不痛，一点都不会痛。”
细小的灰尘漂浮着，被阳光打出了点点微不可见的影子。
还是那样温和地照进屋内，只不过现在这光照在了两人身上，在她们的发丝之间，在他们相视而笑的脸庞上停留。
苦尽甘来的人，终于拥有了自己的幸福。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磐都鬼府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