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53、生病

　　祁明轩冲了一杯感冒退热颗粒，齐落帆嫌弃药苦，拧着眉头，险些打翻了杯子。
　　祁明轩以前没有任何照顾病人的经验，把耐心都使在喂药上了，抱着人哄了半宿，齐落帆终于把冲剂喝了，但天快亮的时候又躬身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吐了一回。
　　祁明轩又忙又急，让齐落帆先漱口，然后用热毛巾给他擦脸和手，回身的时候听见对方小声跟他道歉。
　　“对不起……”齐落帆倚靠着洗漱台，病恹恹的神情，肤色在镜柜灯和病气的双重作用下显得很苍白，“麻烦你了……”
　　祁明轩愣了好半天，反应过来就只剩心疼了。
　　他随手放下毛巾，折返回齐落帆面前，把人抱上洗漱台坐着，然后环抱住他。
　　“不用道歉，”祁明轩柔声说，“不麻烦。”
　　齐落帆下巴搁在祁明轩的肩膀，没什么精神，昏昏欲睡，偏头蹭了蹭对方的侧颈。
　　祁明轩把人抱回卧室休息，又喂了一遍退烧药，天亮时打电话给小文，让他找医生过来，给齐落帆打了吊瓶，才总算安下心来。
　　齐落帆的手机落在客厅，响了好几声消息提示音，祁明轩下楼倒热水时才听到，在屏幕亮起的几秒钟看见是齐弘方发来的消息。
　　齐落帆的手机没有设置锁屏密码，祁明轩拿在手里对着锁屏看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自作主张，只是带上了楼，放在床头，等齐落帆睡醒之后再看。
　　他用自己的手机给齐弘方打了电话，说齐落帆在自己家，让齐弘方不用太过于担心。
　　齐弘方在电话挂断之后很久之后才后知后觉，拿起手机看了通话记录上显示的祁明轩的名字，困惑他跟齐落帆的关系竟然已经好到这种程度。
　　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在祁明轩家里留宿。
　　上次齐落帆跟朋友聚餐喝了酒，也是……
　　齐弘方小幅度的皱了下眉，心里浮现一些微妙的感觉。
　　***
　　齐落帆近中午时才醒了一次，祁明轩给他测了温度，看见体温降下来才放心，又给他冲了一杯冲剂，看齐落帆露出苦大仇深的模样，又好笑又无奈，剥了颗糖递到他嘴边。
　　齐落帆含了糖，祁明轩示意床头柜的手机：“你有精神了就回一下齐摄的消息，我刚刚跟他说了你在我这儿。”
　　齐落帆看了眼手机，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
　　祁明轩又道：“我没看噢，是消息进来的时候它自己亮起来的。”
　　“我又没说什么。”齐落帆舌尖抵了糖，有些好笑。
　　祁明轩看着他，突然弯腰凑过去，说：“落落，你昨天哭了。”
　　齐落帆愣了一下，偏过头：“不记得。”
　　他嘴里含着糖，说话带着淡淡的草莓味，语调又有些含混，像在耍赖。
　　祁明轩轻笑一声，没再提这个，跟齐落帆说：“感觉好久没见了。”
　　“——很想你。”
　　齐落帆想到那天电话里说的，抵了抵祁明轩的额头，小声说：“好险，差点就变成泡沫了。”
　　糖果的甜味贴的很近，祁明轩难以自制般的又凑近了些，想要亲吻齐落帆的嘴唇，还没亲到就听见一声轻哼。
　　齐落帆抬起一只手推祁明轩，有些痛苦的皱着眉头，说：“碰到吊针了……”
　　祁明轩动作顿住，惊讶又自责的“啊”了一声，迅速站直了，检查齐落帆手背的吊针，万幸没有出血的状况。
　　“快吊完了。”祁明轩说完之后老实坐在一旁，没敢再靠齐落帆太近。
　　七八分钟左右，吊瓶空了，祁明轩帮他拔了针，以防万一又在他手背贴了一个创可贴。
　　齐落帆张开手指看手背上的创可贴，突然喊祁明轩，朝他勾勾手：“你过来一下。”
　　“嗯？”祁明轩把手里的空吊瓶丢进垃圾桶，弯腰凑过去，“怎么了？”
　　齐落帆扳着他的下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
　　“感冒会传染，”齐落帆说，“先这样吧。”
　　祁明轩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了，半晌后才说：“那下次补回来。”
　　齐落帆松开手，为难的说：“再看吧。”
　　祁明轩哼笑一声，反倒安心了，“看来是好了，又有心思吊人胃口了。”
　　他给齐落帆拢了拢被子，说：“再睡会儿吗？”
　　“不睡了。”齐落帆说。
　　“那吃点东西吧，昨天晚上是不是也没吃饭？”
　　祁明轩原本想让他就待在卧室，但齐落帆没听，还是跟着祁明轩一起下了楼。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原因，祁明轩觉得齐落帆突然变得黏人，去厨房煮粥的时候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身后。
　　祁明轩厨艺不精，还好煮粥不需要技术，厨房的电饭煲也可以设置自动模式。
　　他翻了餐边柜，把各种五谷杂粮拿出来跟米一起淘洗，然后一股脑的投在锅里——好吃和营养总得占一个。
　　祁明轩设置好时间，回身看见齐落帆还站在自己身后，忍了两秒钟，还是过去抱住他。
　　“你才是黏人精。”祁明轩说。
　　齐落帆由他抱着，埋在他的肩头，闻到熟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
　　午后齐落帆要走，祁明轩在他走之前先把他的指纹录入了门锁的智能识别系统，又换了个好记的解锁密码。
　　齐落帆穿戴妥当，系了围巾，坐上祁明轩的车，被送到了家门口。
　　临下车前祁明轩从上衣口袋里拿了个红包出来，递给齐落帆，说：“新年快乐……新年都要过去了。”
　　齐落帆看了一眼，没接，说：“我也给你包了红包，在行李箱里面，我昨天忘记拿了。”
　　祁明轩失笑：“你给我包什么红包，不都是大的给小的。”
　　齐落帆说：“你不是叫我哥吗？”
　　祁明轩一愣，被噎了一下，“那是玩笑话，你还真想当我哥啊？”
　　齐落帆解开安全带，有些遗憾的说：“好吧，不要算了，八位数的大红包呢。”
　　祁明轩没忍住笑，被逗乐了：“你疯了吗？”
　　齐落帆拿上装药的袋子，打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踏出去，把话还给祁明轩：“嗯，我这也是玩笑话。”
　　祁明轩倾身拉住他的手腕，“红包拿着，讨个好兆头。”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续道：“别再生病了，我心疼。”
　　齐落帆与他互相看了几秒，还是随他的意思接了红包，又轻声说：“祁明轩，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祁明轩说，“进去吧，感冒还没好。记得按时吃药，嫌苦也要吃。”
　　齐落帆下了车，小声埋怨：“你真的很啰嗦……”
　　祁明轩觉得他小声嘀咕的时候也有一点可爱，笑着目送他进去，片刻后又突然想起齐落帆说的“八位数大红包”，轻笑出声，边发动车子边自我调侃：“祁明轩，嫁入豪门。”
　　真是命好。

　　家里很安静，齐落帆以为齐弘方出门了，在玄关换下了鞋，往里面走了几步，却看见在客厅相对而坐的齐弘方和周如。
　　齐落帆脚步顿了一瞬，不知道周如为什么出现在这儿，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
　　周如听见声音站起来，看向齐落帆，喊他：“七七。”
　　齐弘方注意到他手上的药袋子和手背上的创可贴：“脸色怎么这么差？手怎么了？伤着了？”
　　周如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他的手上。
　　齐落帆抬手看了眼，轻描淡写：“没有，没什么。”
　　他说完要上楼，被齐弘方喊住：“七七，我跟你妈妈在聊出国的事情，你要不要留下听听？”
　　齐落帆停在楼梯口，回身的时候神色冷淡，“听什么？跟我有关系？”
　　态度实在冷漠，听者不免被牵动情绪。
　　齐弘方想开口说什么，被周如制止了，用眼神无声示意：“没事。”
　　齐落帆没再停留，转身上楼进房间，关上了门。
　　齐弘方有些无奈，转向周如：“是我惯坏了，你别放在心上。”
　　周如收回目光，“没有，你把他教的很好，是我的责任。”
　　“他肯定还在生我的气，这么大的事情才告诉他。”周如说，“我花了太多时间在工作上，很少能考虑到他，我以前以为这没什么……”
　　她不得不承认，作为母亲她的确有失责任。
　　齐落帆回房间吃了带回的药，但抽屉里没有找到糖，以至于苦味在口腔里弥留了很久，多喝了两杯水才算完。
　　他皱眉盯着桌上的药走神，在想能不能偷偷扔掉，反正祁明轩不知道。
　　正想着，手机亮起来，祁明轩发消息说自己到家了，齐落帆回了“好”，把药一股脑的装进袋子里，祁明轩又突然问他有没有吃药。
　　祁明轩：“不要把药偷偷换掉，我会监督。”
　　已经把药袋子拎起到垃圾桶上方的齐落帆：“……”
　　差点被抓包。
　　他拍了一张药盒的图片发过去，附文：“吃了，没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他又在下面追加一句——“也没扔。”
　　祁明轩：“嗯，很乖。”
　　祁明轩：“【摸头 GIF.】”
　　齐落帆勾了勾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
　　多备点糖吧。他想。

　　周如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片刻后齐弘方上楼，敲了齐落帆的门。
　　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还有一个带着红白Logo的车钥匙。
　　“这是你妈妈给你准备的新年礼物。”齐弘方说。
　　齐落帆垂眸看了眼，文件上标注的是购房赠与协议。
　　“还给她，我不要。”齐落帆没接，拒绝意味明显。
　　齐弘方和周如都想到了他可能会拒绝。
　　“她准备了很久，你收下吧。”
　　“准备了很久？”齐落帆微哂，“出国准备也花了不少时间吧，临走才告诉我。”
　　“……”
　　齐弘方沉默了几秒钟，说：“她知道自己作为一个母亲实在不算称职，她以后会尽量做好，你别对她这么冷淡，你妈妈会难过。”
　　齐落帆没说话，再开口时语气平淡：“难道是我逼迫她一定要生下孩子吗？既然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为什么还要生下我？她想要全身心的投注到事业中，不想被婚姻和家庭绊住脚步，这些都可以理解。”
　　“——但是对我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也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总是被无视？”
　　“我一度以为是自己还不够优秀，才没有得到妈妈该有的重视。”
　　“我甚至还专门选修了法语，以为哪天可以跟她一起去巴黎……”
　　齐落帆说着顿了一下，抑制不住似的难过：“结果她根本就没想过这个，要常住国外都不告诉我。”
　　他察觉眼框微热，“干嘛呀……早点告诉我又不会怎么样，我也不会硬要跟去。”
　　“不是，她没有这个意思，她只是——”齐弘方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替周如辩解，“你别这样想。”
　　齐落帆平复情绪，看了一眼齐弘方手里的东西，说：“东西都还给她，我不需要。”
　　他说着又想起什么，回身走到床边，拉开床头的抽屉，拿出两个不同的车钥匙——齐落帆拿到驾驶证的时候齐弘方送了一台，去年生日的时候周如又送了一台。
　　她以为齐落帆这个年纪的男生喜欢的东西都很容易被看出来，因此送了一台看起来很是拉风的超跑。
　　但其实齐落帆只会觉得那台车太张扬，他也压根不喜欢这样的风格。
　　——其实还是不了解。
　　那辆车齐落帆一直没动，像是在跟自己较劲。
　　他把超跑的车钥匙交到齐弘方手里，表现出下定决心不想原谅周如的样子，说：“还有车库里的那台，一起还给她，我不要。”
　　齐弘方好像今天才知道齐落帆的脾气这么倔又这么执拗，沉默了须臾，轻叹了口气，“好，我会找时间。”
　　关于周如的话题默然结束，齐弘方垂下拿着文件和车钥匙的手，视线偶然扫到房间桌上的药盒，想起齐落帆今天略显苍白的脸色，关切的问：“你是不是病了？回来的时候看着不太对。”
　　“普通感冒而已，已经吃了药了。”
　　齐弘方点点头，又想起什么，状似不经意的问他：“对了，你跟祁明轩的关系很好啊？昨天说去朋友家，是住在他那里？”
　　齐落帆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下，说：“嗯，是。”
　　“你跟他……”
　　“我们……”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齐弘方心里那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又浮现出来，“什么？你们怎么了？”
　　齐落帆顿住话语，半晌后说——
　　“没有，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