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昭》鱼不与

48、骄纵

　　祁明轩到底没提让齐落帆趁着假期跟他同住几天的事情，斟酌了半天也只说了一句“我等会儿开车送你回去。”
　　齐落帆点头答应，说：“好。”
　　第二天下午小文来接祁明轩，参加年终的诸多活动，一忙就是好多天，等回过神来，想着终于能与男朋友见上一面，那已经是到了春节。
　　除夕前夜，祁明轩收到齐落帆的消息，老齐已经给工作室放了春假，明天要一起去奶奶那里，不能跟祁明轩见面了。
　　祁明轩难掩失落，假期的热乎劲儿都凉了一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祁明轩原本想说什么时候来他这里，但又莫名觉得有失分寸。
　　“大概初五。”齐落帆说。
　　“啊？”祁明轩情绪不高，说：“这么久啊？”
　　齐落帆察觉出他的情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抚一下。
　　“我会尽快回来的。”齐落帆说。
　　祁明轩仰首靠着沙发，盯住客厅的吊灯，缓慢的剖白爱意：“可是我会想你。”
　　齐落帆没有说话，祁明轩已经把自己安慰好了，说：“算了，你去吧，这总不能拦着你，代我向奶奶问好。”
　　“……”
　　“那我挂了？”
　　“祁明轩，”齐落帆突然叫住他，很认真的语气说：“现在见吧。”
　　“啊？”
　　祁明轩以为自己听错了，对方却已经把电话挂断，回拨也没有接听。
　　齐落帆换好了衣服，攥着手机出了卧室，经过书房时跟老齐说要出去一趟。
　　“这么晚要出门啊？有什么事吗，明天再办呢？”齐弘方听见动静从书房出来，站在二楼看见齐落帆已经换掉了居家拖鞋。
　　“我跟人说的今晚。”齐落帆蹲下系鞋带，说，“你早点休息。”
　　老齐点点头，又看了看腕表，操心的问：“大概多久回来？”
　　齐落帆站起身，立在玄关，仰首与二楼的齐弘方对视，说：“不回了，去朋友家。”
　　齐弘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待齐落帆出了门才觉出些许异样。
　　——齐落帆性子沉，也不喜欢社交，知交朋友很少，在齐弘方的印象里，他并没有可以留宿过夜的好朋友。
　　齐弘方想到两周前祁明轩打来的电话，说齐落帆跟朋友们小聚，喝了一点酒，已经睡了，被留宿在自己家，给齐弘方报个平安。
　　齐弘方的眉头因思考这些而微蹙，又很快展开，猜测齐落帆这次大概也是几个朋友约了聚会，毕竟临新年。
　　齐弘方不会妨碍齐落帆交朋友，甚至觉得这样很好。
　　他很快露出一种欣慰的神情，兀自点了点头，转身回了书房。
　　齐落帆出了门，在路边拦了辆的士，报了地址，眼看与祁明轩见面的时间就在眼前了，齐落帆心中又开始犹豫——跟老齐说了今晚住在朋友家，齐落帆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样的话。
　　正想着，出租车已经停下，齐落帆下了车，看见路口的路灯底下站着一个穿长款大衣的人，双手插兜，低着头，围巾挡住了下巴，正百无聊赖的踢一颗小石头。
　　齐落帆走近，认出祁明轩。
　　“出来接我的吗？”齐落帆问他。
　　祁明轩不再磋弄那个小石头，闻声抬头，愣了一秒，目光落在对方的脖颈，然后抬手摘了围巾，不由分说的挂在齐落帆的脖子上，又向前轻扯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缩短，齐落帆险些跌进他怀里。
　　“不接你接谁？”祁明轩反问，把围巾绕了三四圈，嗔怪道：“说来就来，围巾帽子什么都不戴，什么天气不知道啊？感冒了还得照顾你。”
　　齐落帆很在意形象，即使冬天降温也不会穿的很厚，现下被祁明轩用围巾裹得严实，觉得好夸张，露着直挺的鼻梁和眼睛，声音在围巾底下也显得含糊，说：“你不乐意啊？照顾我很难为你么？”
　　祁明轩听他说这样的话，煞有介事的捧着他的脸左右看了看，怀疑道：“你被什么附体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说这么娇纵的话。”
　　齐落帆垂了垂眼睛，小声反驳：“谁娇纵了……”
　　祁明轩轻笑，拨了拨齐落帆额前的发。
　　他想起与齐落帆的初识，冷漠淡然好像成了他的保护色，与熟悉的人相处也会露出一些少见的可爱。
　　“落落，”祁明轩低了低头，凑近齐落帆，突然小声求证：“我是熟悉的人吗？”
　　“唔？”
　　祁明轩借着路灯看他懵懂的神情，又是一阵心情大好，轻笑一声，握着齐落帆的手装进自己尚且温热的大衣口袋里，说：“没什么，进去吧，夜里气温低。”
　　齐落帆跟着他进了小区大门，警卫室值夜班的人认出祁明轩，从窗口探出脑袋打招呼：“祁先生，接到人了？”
　　“嗯，”祁明轩说，“接到了。”
　　齐落帆抬头跟保安打了个照面，被祁明轩的围巾半围着脸，小幅度的冲保安大叔点了点头。
　　夜班基本没什么事，闲时间多的很，大叔多扯了两句，抬了抬下巴，示意齐落帆，然后好奇的向祁明轩打听：“这位是……？”
　　祁明轩垂眸看了眼齐落帆，脸上的笑意竟揶揄起来，语气倒是极其认真：“啊，我哥。”
　　保安大叔和当事人均是一愣，都抬头看他。
　　祁明轩维持正经，跟大叔道别：“我们先进去了杨叔，我哥穿得少。”
　　齐落帆的手在大衣口袋里挣动了一下，还没起势就被祁明轩轻而易举的握住了。
　　大叔怔愣着目送祁明轩带走了人，半晌后才纳闷的嘀咕一句：“没听说呢，他哥怎么看着这么小？不太像啊……”
　　祁明轩揣着他哥的手输入门锁密码，刚进门就被挣脱了。
　　齐落帆说：“哪有弟弟比哥哥高了这么多的？”
　　祁明轩关了门，回身看他，好笑道：“你是在埋怨我长得太高么？”
　　齐落帆径直往里走，赌气似的说：“没有，长得高是你的本事，能在别人面前甘愿认我做哥也是你的本事。”
　　祁明轩跟上来，煞有介事的说：“那怎么能是我的本事呢？那该是你的本事才对。”
　　齐落帆不冷不热的看过去，只觉得祁明轩的脸皮薄厚不定，全凭心情了。
　　祁明轩看着他露在外面的眼睛和鼻梁，几秒钟后向前走了一步，抱了齐落帆一个满怀，方才插科打诨似的言语都从善如流变得真挚了：“很想你。”
　　齐落帆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围巾裹得太严实，耳朵都要捂热起来了，但他抿着唇不说话，引起了祁明轩的抗议，手上拥抱的力气变大了些，一字一句的哄教道：“你要说‘我也是’。”
　　他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感情史完全空白的人。
　　齐落帆这样想道。
　　说情话有点太熟练了。
　　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肯定——祁明轩当真在教齐落帆谈恋爱。
　　在当事人的视角里看起来有一点荒谬，两个感情史空白的人凑在一起，其中一个竟说要教另一个谈恋爱。
　　多有意思。
　　齐落帆说：“你完全不像一个没有谈过恋爱的人。”
　　祁明轩扶着他的肩膀，难以置信似的看着他：“你这是在质疑我的忠贞？”
　　“……”
　　哪有这么夸张？
　　齐落帆说：“你又夸大事实，倒打一耙。”
　　“我有么？”祁明轩一派天真的反问。
　　齐落帆没有答，拨开他的手，一圈圈的摘掉围巾，边往里走边说：“我要睡了。”
　　祁明轩看他径直往楼梯的方向去，像是要留下来的样子。
　　“这就睡了？”祁明轩走在身侧，又补充道：“我是说……你是要留下来的意思吗？”
　　“嗯。”齐落帆站住，侧头看他，说话的语气倒是含蓄起来了：“可以吗？”
　　他的神情纯洁的像是刚刚想起礼仪之道似的，为了维持君子礼节，寻得主人家的同意。
　　但祁明轩并不这样认为。
　　他只觉得齐落帆言思不一，这句话更像是摆在台面上的勾引。
　　齐落帆好像很知道怎样拿捏他。
　　但祁明轩不能确定，因为在大部分的相处中，齐落帆都表现的像不谙世事的小孩儿——他看起来并不懂得什么叫做“引诱”。
　　祁明轩跟他对视，望进他纯真的眼睛里，嘴角慢慢翘起弧度，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倏地俯身端抱起他，仗着体型优势占了便宜，嘴上也要逗他两句：“现在呢？比我高了一个头都不止。”
　　齐落帆惊的紧攥着他肩头的衣服，甚至不敢低头看地面，手里的围巾掉在阶梯上也无暇顾及：“你做什么？！”
　　祁明轩脚步稳重，拾阶而上，“洞房。”
　　“别胡闹了，放我下来。”
　　祁明轩“嗯”了一声，随即抬腿顶开了卧室的门，将人抵靠在墙上，仰首看着齐落帆，以此为筹码，向对方提出交换：“吻我一下。”
　　身后抵着墙，比空无一物安心的多。齐落帆的手撑在祁明轩的肩上，只觉得他连发疯都是一阵一阵的。
　　“哪里？”齐落帆问。
　　祁明轩说：“眼睛。你总是夸它好看。”
　　齐落帆产生一种荒诞的错觉。
　　“祁明轩，你在跟自己争风吃醋么？”
　　祁明轩抿着嘴唇，跟齐落帆对视了须臾，轻声说：“嗯，我要你爱我的全部，不只是眼睛。”
　　齐落帆抬手摸到祁明轩的耳垂，而后又摸了摸他惑人的眼尾，片刻后倾身，如他所愿，吻在他的眼睛，一语双关：“好吧，答应你。”
　　祁明轩轻闭上眼睛，待微凉的薄唇离开后再睁开，带着难掩的笑意，“答应什么？亲吻的交换还是爱我的全部？”
　　齐落帆垂眸看着他带着笑意的眼睛，有些轻微的发怔。齐落帆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说：“祁明轩，你好像真的很喜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