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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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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辉体面的风月楼,总共有三层,一旦成为了花魁便可以搬上三楼。三楼僻静,只有三个房间,从屋中眺望,能看到京城整个风景,也有高处不胜寒之感,在这里总有不为人知的风月,总有秋月春风等闲度的快乐。
可是尤清蓉不喜欢这里。
今夜她被不知道的一双手推到高处,成为了风月楼的花魁,这罪魁祸首是她的容貌。她辗转几年至此,还未找到能支撑自己活下来的活计,就被人坑卖进了风月楼,被迫签了卖身契,而如今就是她的贞洁都难以保有。
等下,这推门而来的人是谁,她也一概不知。
她就是一只被框在笼中打扮得鲜艳的鸟儿,翅膀被折断了出不去。
宁为玉碎,她往自己的袖子中藏了一把刀,只要等这个人一推门,要么是他死,要么她就将刀尖对向自己。
死,便能解脱,便能从这可怕的世间中消逝,也不是一件坏事。
尤清蓉自己贴在门口站着,仔细听着那脚步声往哪间屋子里去。
倏而一阵沉重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而来,在她的门口停留,她握着刀尖的手紧了紧,她这辈子还没有杀过人呢。
第一次杀人,总是紧张的,总是会出错的,总是会心神不宁的。
门被推开的那一瞬,尤清蓉身子往前,双手举着刀就不知道往哪里扎过去。可是她的手被握住,手腕子被握紧,她再握不住刀,反而被人推了出去。
刀掉落在地上的声音突兀得很,这一掉落,尤清蓉所有的筹码都没了,也让尤清蓉的心彻底死了。
尤清蓉被人按在了桌子上,手被反剪到了后面。
门是被脚踢着关上的,关门声落在尤清蓉的耳边,如同鬼门关的门声是一样的。她挣扎了几下不得,转过头去想要看清来人是谁,可是禁锢在她身上的力道让她连头都转不过来,只能趴在桌子上。
“公子花钱来与我共度春宵,就要这样鲁莽吗?”杀人不能,那么只能周旋。
“那我花了前来,就得到芙蓉花魁的冷刀刺杀?”
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尤清蓉想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尤清蓉一时多想,却没注意到身后的人慢慢地将她禁锢在桌子和双腿之间,身后的人胸膛压下来,贴着尤清蓉的后背,一只手抬起来,捏着尤清蓉的下巴将她的头往后转。
“芙蓉花魁,还真是衬你的名字呢,尤清蓉?”
尤清蓉被这一禁锢,又被身后的人捏过下巴,本来就松垮挽就的发髻已经松散了几缕头发垂落下来,又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模样。
转过头来,尤清蓉才看清楚眼前的人的模样,她瞳孔微颤,身子也都在颤抖。
她如何都想不到,今夜花了大价钱买下她的人,竟然是她年少的时候一见倾心,后来强嫁入赘的夫君,顾卿安。
她与顾卿安的和离,是冰冷的争吵结束的,并不是很体面。她一纸和离书丢在了顾卿安的面前,让他滚。她还记得顾卿安的不可置信,她还记得那时候顾卿安也是这样发了疯地抓着她的手,质问她为何如此。
为什么当初喜欢的时候就强要,将本来就不属于她的人困在她身边,又为什么轻飘飘落下一句和离就要将人再踹开。
玩腻了吗,玩够了就不要了吗?
自始至终,你问过我吗?
这些话,当年的尤清蓉都没给顾卿安回答,尤清蓉想着,这辈子也许她就要埋藏着这一段事情的因果,再也见不到顾卿安了。
因此她才这样决绝,才要狠心让顾卿安离开自己。
可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上天总是降下一些阴差阳错的礼物,让人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应对。
颤抖了身子的尤清蓉已经暴露了自己认出了顾卿安,她在这里的花名是芙蓉,没人知道她的名字,顾卿安是没打算和她演戏纠缠,顾卿安花了这银子,是来找她算账的。
尤清蓉都明白了,她不言语,躲闪的目光才错开,就被顾卿安迫着又抬起头,看着顾卿安。
“你在怕什么,心虚什么?”顾卿安冷笑。
“大人想要做什么,便做吧。”
装不认识未免太假了,尤清蓉命到这里了,哪里会有最坏的事情了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花了那么多的钱,只是在人群中与你重逢,想与你再续前缘?”顾卿安放开了尤清蓉,他拍了拍手,又掸了掸身上并看不见什么的灰,坐定了这才看向站在一旁的尤清蓉。
在台下看尤清蓉,和眼前见尤清蓉是不一样的。
台下遥遥一见,便足够让人心旌荡漾了,那些人欢呼不已,都渴望着自己能够与这样的美人度良宵。在眼前的尤清蓉,却更像是一只漂亮的猫,靠近人伸出爪子就会让人忍不住伸手,忍不住抱在怀中把玩抚摸。
从前,顾卿安与尤清蓉朝夕相对,都没发觉尤清蓉竟然是这样的美丽诱人。
不知道是她分别的这几年,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顾卿安越想越有些气愤,他勾了勾手,让尤清蓉过来:“给我斟茶。”
尤清蓉照做,她先俯下身来,将茶壶捧起,两只手捏着茶盏给顾卿安斟了个半满。茶并未直接给顾卿安,而是尤清蓉自己先放在了鼻尖,感受着茶水是否还热着,又在茶杯口轻轻覆上双唇。
茶水温热,杯盏上也有了淡淡的口红印子,正是适合喝的热度。
顾卿安看着那杯盏上的口红印子,心中更添了几分烦躁。
从前的尤清蓉,并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是风月场中的人,经常做的事情,为的是取乐客人,让那些花了钱的主子,能更有风雅的由头一亲芳泽。
尤清蓉是如何肯屈下身子学会的呢?
从前尤清蓉是不顺着她一点心思,都会生气任性的那种性子。
他们之间,竟然也有这样横生的疏离冷漠了。
顾卿安久未喝茶,这让尤清蓉迟疑,不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顾大人,为何不喝茶?”
“是这茶不合顾大人心意?”
尤清蓉在风月楼里被关了几个月,风月里该如何伺候人的把戏学了许多。今夜有人告诉她,是将那些学来的本领用上的时候了,可她不齿,也不愿意做。
可是眼下若是她不做,顾卿安好像就要弄死她。
是顾卿安,不是旁人,其实也还好。尤清蓉在心里,有这样的庆幸。
顾卿安再怎么说,骨子里也是个好人。
只是如今身份逆转,尤清蓉已经不敢想自己能和顾卿安有什么缘分在了。
既然如此,她也可以为顾卿安低一次头。
她将那些学来的本领,用在了顾卿安的身上。她将那茶盏接过来,自己张嘴咬住了杯口,杯盏里的茶摇摇晃晃,就仿佛顾卿安此刻的心,波澜起伏地看着不知道要做什么的尤清蓉。
顾卿安没怎么来过这里,当然也不知道这喝茶的法子,还能有这种喝法。
先要将衣衫褪下去大半,露出雪白的肩头,仿佛是将这茶盏中加了些高山上的白雪。顾卿安目光未躲,他低着头,目光落到了尤清蓉胸口那起伏着的胸脯上。
若今日不是他在这里,那就是旁人看到了这样的景象,她尤清蓉什么时候能这样放低身价了。
顾卿安只觉得嘲弄,不愿意再看,偏偏茶盏是热的,尤清蓉的身子也是热的。不知道尤清蓉身上用了什么样子的香,顾卿安觉得身子都浮躁起来,有些热浪滚烫过他的身体里,让他身体绷直。
他亲眼看着尤清蓉额前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脸颊,就要将他推到,茶盏也都在他的嘴边。
只要他一张嘴,那茶盏倾斜,便能让他喝到茶水。
尤清蓉不解地看着还未动弹的顾卿安,蹙了眉。
若是此招没用的话,那么只能有另外的一招了。
别的招数,便是要将这茶水往自己的身上倒下去,将身子都送过去给顾卿安。
尤清蓉正想着要不要如此做,顾卿安先接过了茶盏,一口饮尽。尤清蓉也并未能脱开身,她被顾卿安抓着手腕,整个身子都压到了床上去。
尤清蓉和顾卿安不是没有过这样的距离,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尤清蓉心中还有些打着鼓。若是顾卿安真的想在此处动作,她是拦不住的,她松散的衣衫和凌乱的头发将她变得更如青楼的女子一般,说不清楚。
“顾大人,喝了茶,还不放开我吗?”
“放开你?”顾卿安没有要继续的意思,他将尤清蓉的衣衫拢好,并不为尤清蓉的身子所动,他说,“放了你,我那五百两银子找谁要去呢?”
“若是为了那五百两银子,”尤清蓉思索了一番,“那便不应该再耽误这春宵一刻了。”
尤清蓉说完便别过脸去,不愿意再看顾卿安的那一张脸。
看着那一张脸,总让尤清蓉想到过去,那对她太残忍了,她不堪回首。她自己想要在顾卿安面前留些脸面,留些体面。
“你以为,我是真的要来与你共度春宵的?”顾卿安看着别过脸去的尤清蓉,便更不悦。
他狠心将尤清蓉的脸扳过来,恶狠狠地看向她:“那样太便宜你了,从前你与我做夫妻的时候,我都不愿意碰你,你如何觉得我现在就愿意碰你了呢?”
是要纠缠不休了,是要彻底撕破脸皮了。
尤清蓉绝望地看着红绡帐子,看着顾卿安那一对分明写满了恨的眼睛,她虚无地笑着:“那顾大人想要如何,我都听顾大人的。”
“就当是我为之前的行径赎罪,向顾大人道歉。”
“你穿上衣裳,跟我走,入我的府。你的卖身契已经在我这里了,我将它撕掉了,从今后,你在我身边,我叫你作什么,你便做什么,不能有怨言。”
“何必呢,顾大人,”尤清蓉躺在床上,看着已经起了身站远了的顾卿安,“顾大人将我从风月楼中救出来,要日日与我相对,日日看着这样惹您心烦的我,您图的是什么呢?”
若是顾卿安真的厌弃她,那何必又不放过她。
“过去的事情,我们做个了断,好不好?”尤清蓉也起身,重又将自己散落下来的头发挽上去。
“不好,尤清蓉,我觉得不够,我们之间,如何能那么快做了断?”
那从前我受的苦,又要谁来偿还?
顾卿安伸出手,带着骇人的笑意,要尤清蓉将自己的手送过来。
他要抓住她的手,让她入万劫不复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