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2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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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的原定行程是暖县的江心岛。
因为前一晚的事，苏榕本想直接取消行程，回绍欣跟陈楚楚汇合，奈何陈楚楚听说江心岛著名的对联之后，强烈要求苏榕给她拍照看看，苏榕也不想解释跟裴铭之之间的事，只好冷着脸踏上了前往江心岛的路。
暖县并不大，去往江心岛自然可以打车，但更有意思的方式是轮渡。
作为土生土长的京市人，苏榕虽然对高铁飞机乃至邮轮等交通方式都很熟悉，却从来没坐过普通的市民轮渡。因此，当人群摩肩接踵排队挤上轮渡，汽船发出悠长的嗡鸣时，苏榕的心情还是不可抑制地好了起来。
江风吹拂，有些凉。苏榕撑着轮渡边缘的栏杆，莫名想到了第一天落地杭城时，裴铭之为她披上的那件披肩。
瞥眼看去，裴铭之依然冷静沉默地守在自己不远处，仿佛昨晚的事只是一场梦境，夜晚过去，梦境便醒来。
……更气了。
也许是察觉到了苏榕的目光，裴铭之上前两步，从包里取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她：“喝点？”
暖融融的玫瑰红枣奶茶，带着馥郁的花香，一下就从胃里暖到了四肢百骸。苏榕捧着保温杯，心知这是裴铭之特意清晨早起给她冲泡的，看他的面色总算柔和了几分。
却不料裴铭之反而并没看他。苏榕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到轮渡上去往二楼的楼梯后闪过一片黑色衣角。
“你在看什么？”
苏榕开口，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不满。
“没事。”
裴铭之摇摇头，只从她手中接过保温杯盖上，又取出纸巾，在苏榕还未反应过来时按上她的唇角：“有奶渍。”
唇边的乳白被小心擦去，那只手掌又被苏榕毫不买账地拍开：“又不是小孩。”
裴铭之只是笑。
苏榕在他缓慢扩大的笑意中逐渐红了脸，好在江面不算宽阔，轮渡恰好在此时靠岸。
苏榕立刻越过他身侧，大踏步向船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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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心岛的行程也几乎是走马观花，苏榕很快找到了陈楚楚说的对联，就挂在岛上唯一一座寺庙的大门门柱上。
上联“云朝朝朝朝朝朝朝朝散”，下联“潮长长长长长长长长消”，作为叠字联，取的是同字不同音的妙法。苏榕驻足凝神片刻，将照片拍下来发给了陈楚楚，换得了一句“果然够厉害”，忍不住摇头。
让她拍，也不知道和找张网图有什么区别。
不过身处寺庙之中，品这样一副表面写江景，实则描绘人生变幻无端、自有规律、不可去追的对联，心倒是静了不少。
苏榕悠然远望，余光却又注意到裴铭之。似乎自从他们准备上岛开始，裴铭之就时有走神。
但苏榕当然不会去问。总归是最后一段时光了，没必要给彼此添堵。
下岛，苏榕同样选择了市民轮渡。
晃悠悠的轮渡靠岸，她和裴铭之从轮渡码头出来，打算去对面的便利店买瓶水。奶茶虽然好，喝多了还是会觉得甜和腻。
“我去吧。”裴铭之当然不会让苏榕亲自去买，只强势地留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便走向人行横道。
马路对面的人行横道路灯变绿，数码格子组成的小人动起来。宽阔的街边，同样等着过马路的人并不多，前面一对母女走过后，只有裴铭之一个。
苏榕原本正百无聊赖地靠在路灯立柱上，视线忽然捕捉到对街小巷内的一个黑衣男人。他戴着头盔，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短皮衣，微微反光的材质在阳光下显得有些眼熟。
苏榕忍不住眯起眼，多看了两下。
随即，在她想起这就是轮渡上那片黑色衣角的主人时，男人已经骑上停在小巷内的摩托车，在轰鸣声中拧动把手，无视路口的红灯，呼啸开出。
而摩托车的正前方，正是已经买完水打算过马路回来的裴铭之！
几乎没有过多思考，苏榕已经飞奔向裴铭之：“小心！”
轰鸣声飞速靠近，裴铭之察觉到了恶意冲向自己的摩托车，朝前方跃出几步，极限避开摩托车的前进路线。
摩托车错过了裴铭之，却恰巧碾上了路中央的一个饮料瓶，瓶盖爆炸一般弹开，摩托车龙头也被震得一歪，拧向路边。
那一刻，苏榕惊恐地发现，摩托车正朝着自己飞速驶来！
理智告诉她应该赶快躲开，但她的身体却只是维持着惯性前进，朝死神更近一步。
她紧紧闭上双眼。
随后，身体被一个宽阔熟悉的身体猛然抱紧，侧倒。一阵天旋地转后，她终于不再滚动，忍着撞上地面的疼痛四下打量。
失衡的摩托车侧翻在地，但黑皮衣男已经飞快地将车扶起，绝尘而去。
而刚刚脱离险境、却又转身救下自己的裴铭之此刻双眼紧闭，因为撞到路边石阶，自发间缓缓流下一缕鲜红，越过他轮廓鲜明的脸。
似乎是感觉到什么，裴铭之眼皮轻颤，最终缓缓睁开，对上她担忧的目光。
“抱歉……”
从便利店买来的矿泉水早就滚落在一边，一时间，苏榕竟无法分辨他到底是为了弄丢水瓶而道歉，还是为了将自己牵连进来道歉，又或是……没有护好自己而道歉。
索性忽略那句话，只挣扎着拉开他的手，半坐起来：“别说这个，我、我送你去医院。”
说是拉开他的手，实际几乎没花费多少力气，因为裴铭之的手臂已经不再是刚刚抱住她侧倒时那样有力。
苏榕忍着心慌，用发颤的手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因为不敢搬动裴铭之，她只能坐在他身边，小声地跟他讲话：“你等等，我已经叫了救护车。一会儿我们去医院做检查。”
裴铭之眨眨还有些血污浸染的眼睛：“好。”
苏榕：“你身上觉得疼吗？”
裴铭之不吱声。
苏榕的心便像被一根细线悬着，晃荡地没着落，又勒得难受。
苏榕：“你是不是早就注意到那个人了？你认识吗？”
裴铭之：“不知道。”
苏榕：“……是你的仇家？”
裴铭之：“不知道。”
苏榕想让裴铭之保持清醒，又不敢说太多话，让他损耗力气，只能绞尽脑汁地时而搭一句话。
裴铭之却抬起胳膊，手掌盖住了苏榕的手。
苏榕：“……”
裴铭之：“你、没受伤吧？”
盖住自己的手掌有些凉，苏榕只默默反手握住了那只手，试图让它变得更暖一些，掩盖她还不安的心：“我没事。”
或许是错觉，裴铭之的嘴角似乎咧开来，笑得单纯又疲惫。
胸腔里酸酸涨涨的感觉便再也停不下来。苏榕无法，只能默默期待着救护车快点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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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铭之还记得小时候那次车祸。
记忆中充斥着来自母亲的哭喊和汽车打滑时刺耳的刹车声。随后，他们乘坐的汽车在山道上侧翻滚落山崖，他腾空、翻滚，在巨大的撞击中失去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尚且年幼的他醒来，这才发现母亲一直紧紧搂着他，一向苍白的脸颊上沾满血污。
他艰难地张嘴，试着呼喊妈妈。最开始很小声，然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那个始终温柔笑着的妈妈闭着眼睛，没有回应。她的身体早在车祸过程中伤痕累累、千疮百孔，唯一能做的是就是尽全力保护好她唯一的孩子。
他喊了很久，直到内心升腾起那个令人发寒的猜测，他却不想相信，只拼命摇晃她的身体。
四周充斥着浓浓的汽油味，隐约还有火光闪现。他拖着弱小的发疼的身体，拼尽全力才挣得自由，顺着已经破裂的车窗爬出来，爬到狰狞刺手的草丛间，哪怕玻璃碎片割破皮肤也毫不在乎。
他拼尽全力奔跑，跑到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小腿打颤。
他想去找人把妈妈救出来，一切都还有转机。然而跑了一阵，在他因为担心迷失方向而回头望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自他跑
来的方向轰然响起。
火光冲天，点亮了那个漆黑的夜，照亮了山林，也燃尽了他最后仅存的希望。
从此，世上再也没有他妈妈的痕迹。
记忆到这里开始变得混乱。一会儿是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在新闻中春风得意的脸，一会儿是他倒在巷口的垃圾桶旁被人往死命里踢的痛楚，当然……还有代替妈妈出现在那个男人身侧的，韩晓薇。
最后视线的定格，是温暖洁白的病房。窗帘外洒落光辉柔和的阳光，似乎是他多年前从那个火光四溅的夜里幸存后，一直渴求的那种阳光。
而在这样的阳光中，有一个娇小的身影，微微歪着头，略带紧张地打量他，问他：
“你醒了？感觉还好吗？”
他动了动喉结，艰难地发出粗粝的声音：“好。”
似乎还觉得自己身处梦境，却又急切地想要确定。
他伸手，手掌握住了那细瘦的手腕。每次他给她安排食谱时，总希望她能再吃胖一些，也不至于这样让人不敢触碰，仿佛随便一握就脆弱得要碎掉。
也不至于这样让人产生想欺负的冲动。
手腕微微挣动，或许是碍于他还躺在病床，她并没有真的挣脱。于是他再微微使力，女孩便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上半身扑倒在他身上。
感受着身上的重量，他闷哼一声，另一只手压住了女孩的背，不让她起身逃跑。
是温热的鲜活的身体，发间还带着薰衣草洗发水的淡香。他轻轻嗅一下，忽然低声开口：“……你还活着。这不是梦。”
女孩隐约的挣扎便忽然停住了。
屋外正雪融，病房内，一丛洁白的百合在床头静静绽放。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024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