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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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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那冯耀祖被踢翻在地,他手下众人忙七手八脚地去扶他。方嬷嬷和两个侍卫趁机挣脱开来,方嬷嬷一颗心此时才收回肚子里,今日打着逛铺子的旗号去博望侯府,为避免人多嘴杂,带的都是三房的仆从,也没敢兴师动众,若是出了什么事,夫人对老太太可就难交待了。
“是谁?谁敢踢小爷?”冯耀祖本以为几个闺阁小姐身边必定也只是柔弱的丫鬟,不曾想被人当众踢翻在地,他极其狼狈地起身,怒瞪着前方,心里想着,有朝一日,若他娶了这魏国公府的姑娘,定要将这丫鬟发卖出去。
红渠自从进京那日城外遇贼之后,每逢出门,她必携带兵器,此时她一袭青衣,双鞭在手,冷笑着一步一步向前踏出房门,她每前进一步,冯耀祖等人便后退一步,片刻就退到了二楼的栏杆边上,退无可退。
“少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撤吧。”
“少爷,不怕,咱们有十几个人,她就一个丫鬟,能多大本事,这么多人看着呢,咱们可不能丢人。”
冯耀祖左右的狗头军师你一言我一语地出着主意,他的眼睛贼心不死地越过红渠看向徐玫,乖乖,说得对,不能丢人。当即扇子一开一合,冲着徐玫的方向喊道:“徐姑娘,在下冯耀祖,乃是南平王幼子。今日无意得罪姑娘,但是你这丫鬟太嚣张了,竟敢踢本小爷,小爷今日若作罢,日后在长安城还怎么混!”说完,就对着左右使眼色,他手下之人立时蜂拥而上。
屋内几人只见红渠手持双鞭,几个潇洒的转身和旋踢之后,十几人全被红渠扔到了一楼,哀嚎遍地。冯耀祖无声地咽了口唾沫,内心挣扎了半晌,冲着屋内一拱手,道:“徐姑娘,告辞!改日我母亲再去府上拜访。”话音未落,人已跑出了茶楼。
秦若瑜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她好整以暇地倚在茶楼的正门看热闹,等那伙人屁滚尿流地走了,才踩着木质楼梯一面走一面抚掌,道:“精进了。”
红渠谦虚地垂首,道:“哪里哪里,这几个人太弱了,用来练手都嫌丢人。”
等主仆二人走进雅间,红渠立马被团团围住,青檀满眼泛着泪光,道:“红渠姐姐,你可不可以教我功夫?”
徐敏则直接上手圈住红渠的手臂,又比划着自己的,嘴里念道:“看起来差不多啊,你力气怎么这么大,我也想学刚才兜头踢的那一脚。”
秦若瑜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浅浅地笑着,终于在红渠求救地看了她好几眼之后,她才开口笑道:“红渠这身功夫练了十几年,所谓‘十年磨一剑’,非一朝一夕之力也。”
徐敏叹道:“咱们几个一直在这雅间内坐着,在大街上脸都没露,谁能想到还能有这等狂徒!这可是京城,是长安啊!”
谢蓁也叹道:“可不是,咱们只是在这好好地喝茶,还能有人来砸门,口口声声称南平王府,方嬷嬷和侍卫还守在门口呢,这若是换了别的姑娘,还不知道被吓成什么样!”
“就是,谁能像表姐这般走到哪身边都有一个能打的红渠呢?”徐敏越说越气,就差再叫红渠追上去把那伙人再揍一顿了。
秦若瑜见几人都心有余悸,忙岔开话头,问道:“话说,你们三个今儿怎么出府了?还只有这么几个人跟着?”
徐敏忙三言两语地将博望侯府一事说了,秦若瑜了然一笑,道:“我说呢,碧螺怎么忽然巴巴地来传话,还让我速至。那走吧,我既来了,便护卫你们几个好好逛逛这长安城吧。”
徐玫经了刚才一事,心头稍许不安,犹豫着看向谢蓁和徐敏二人,徐敏笑道:“二姐姐放心,有表姐跟红渠在,刚才的事咱们不会再遇到了。”
谢蓁亦点头,道:“虚惊一场,不能白受。况且三舅母既说了带我们出来打首饰,咱们总不能两手空空地回去。”
徐玫一听此言在理,便由得几人去张罗,一行人逶迤地走出这茶楼,正要骑马登车,不想对面酒楼却杀气腾腾地涌出二三十个人来,为首三人身穿锦袍,其中一个正是刚才狼狈逃走的冯耀祖。原来那冯耀祖灰溜溜地回了酒楼,满心气闷地喝酒,恰又遇到两个狐朋狗友,一听他被人打了,立时怂恿他过来报仇。其中一人道:“咱们三人,带着这么多家丁,难道还打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况且,按冯兄说的,那人看着像是个侍女,她要是当众敢再对你动手,咱们就抓她去衙门!你今日要是不把威风找回来,那魏国公府的小姐,不定怎么笑话你呢!你还想上门提亲?没门。”
那冯耀祖本就是个暴虐性子,往日横行长安城从未吃过亏,刚才是打不过,现在见来了帮手,他便又生了底气,领了人就直奔对面,恰好遇见秦若瑜等人出来。
“站住!你,就是你,纵仆行凶,打了人就想跑吗?”冯耀祖见红渠紧紧跟在秦若瑜身侧,那红渠一身青色的骑装,秦若瑜一身团窠瑞锦翻领小袖胡服,两人脚下皆是一双乌皮靴,与徐玫几人的穿衣打扮明显不一样,便料定红渠是秦若瑜的丫鬟,登时用手指着秦若瑜大喊大叫。
秦若瑜冷笑一声,却先安抚徐敏几人,道:“你们先去马车上好好坐着,看热闹可以,从窗户缝看就行了。”而后,看着几人进了车厢,掩上门,才转身,睥睨着来人,冷声道:“怎的,不跑,是要再揍你一顿吗?”
表姐威武!徐敏猫在马车内,紧紧扒着窗户缝,心内喊道。
那冯耀祖气急败坏,秦若瑜气定神闲地冷眼睨着几人,红渠被她按在身侧。
“冯少,等什么,动手啊!”冯耀祖边上一人刚喊出这一声,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什么人,胆敢在长安城内聚众斗殴!”陆珩身后跟着纪玄,纪玄身后是十几名金吾卫卫士。隔着老远,纪玄就看到了前方剑拔弩张的对峙,秦姑娘一方,只那个与麻三打斗丝毫不落下风的叫红渠的侍女,并四个侍卫,另一方,嚯,长安城三大纨绔,看起来声势浩大,不过,啧啧,以他对这群人的了解,估计不够红渠姑娘练手的。更何况,纪玄看了一眼陆珩的背影,自家侯爷可是一得知秦姑娘出府的消息就提马赶来了。
“是金吾卫啊。”冯耀祖几人在窃窃私语。
秦若瑜也朝来人扫了一眼,心想,这长安城的治安倒是挺好的,这金吾卫每次出现都很及时嘛。
陆珩骑马来至两拨人马中间,翻身下马,径直走到秦若瑜身前,拱手道:“秦姑娘,可是遇到了麻烦?”
“欸,欸,陆珩,你什么意思?小爷我被人打了,你一来就问行凶之人,是不是眼瞎?”那冯耀祖往昔既妒忌又害怕陆珩,见陆珩一来就直接忽视他,不禁更气了。
“哟,是冯公子。你打人打得少吗,被人打两下怎么了?我看你面色红润、声如洪钟,不像是被打过的样子。”陆珩冷笑着看着他们几个,又朗声道,“你们三个,聚着这么多人堵在这朱雀大街上,可是要聚众行凶?眼里还有没有我们金吾卫?来人,把这些人驱散,若有反抗者,下金吾狱!”
“是!”只见陆珩带来的十数人齐声应道,冯耀祖身旁和身后之人立时作鸟兽散。
陆珩懒得再搭理他,转身复看向秦若瑜,道:“秦姑娘去何处,陆某送你一程?”
秦若瑜虽有武艺,但也不是主动惹事之人,见对方散了也就罢了,听陆珩一问,便笑道:“行啊,我们要去宝华楼。有劳陆小侯爷。”
两人说笑间就要各自上马,那冯耀祖见丢人愈发丢大了,脑子一转,突然大声喊道:“陆珩,你虽是金吾卫,但是你也不能知法犯法吧,与你说话这人,她的侍女打了我,我要报官!”
“你怎么证明她打了你?”陆珩恨不得一掌拍死冯耀祖,他为什么还在这碍事!
“她,她,我看见了,我的家丁也看见了……”冯耀祖指指自己,又指指已经被金吾卫四下驱散开的人。
陆珩凉凉一笑,阴恻恻地说:“冯耀祖,你脑子是喝酒喝坏了吧。你的人自然是帮你说话,不作数。”
冯耀祖气急,指着红渠道:“就是她踢的,我认得那双靴子,茶楼里的人,还有魏国公府的人,还有谁穿那样的靴子?”
秦若瑜被缠得烦了,忽然一笑,看着冯耀祖,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说这靴子?还有我穿呀。你看清楚了,刚才是不是这样踢的?”言毕,不待所有人反应,已经飞身一脚踢了出去,冯耀祖再次被踢翻在地。
“陆珩!你看到了!她当街行凶,你金吾卫总不能包庇偏袒吧?”冯耀祖狼狈地爬起来,咬牙切齿地咆哮。
纪玄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秦若瑜踢完,从腰间掏出一块令牌,冷笑道:“看清楚了,这是玄羽营的腰牌,陛下早有旨意,玄羽营不受三省六部辖制,只听长公主一人之令。长公主创建玄羽营是为了护卫百姓,你刚才在茶楼之上,言语轻浮,对魏国公府几位女眷多有不敬,京师百姓亦是百姓,我身为玄羽营中人,路见不平,踢你两脚是轻的,下次再让我遇见你当街调戏妇孺,我便把你舌头割下来!”
冯耀祖脸色煞白,既惊且惧,惊的是对方居然有玄羽营令牌,惧的自然是长公主,他自是知道长公主,也知道玄羽营,只是不知这长安城内竟然有玄羽营的人。罢了,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自我安慰道,甩甩袖子,悻悻然走了。
徐敏几人在马车内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
徐玫轻呼一声,讷讷地说:“我还以为秦姐姐要搬出崔尚书或者秦将军呢。”
谢蓁嗔她一眼,道:“如果是那样,岂不是落人口实,给崔尚书和秦大人招来风言风语。瑜姐姐这番话有理有据,便是好事之人也不敢乱传今日之事。”
徐敏也点头,道:“若是南平王府对上河西节度使,那些爱嚼舌根之人肯定又要搬出什么‘封疆大吏仗势欺人’之语。嘿嘿,用玄羽营他们就没话说了,谁敢在陛下面前去嚼长公主的闲话。况且,玄羽营选拔女将本来就不看家世,赤晴将军就是平民出身,便是单靠武艺,表姐也不辱没玄羽营。”
马车内几人说得热火朝天,马车外纪玄再次对秦若瑜油然生出敬佩之情,啧啧,这气势,比他家侯爷还要嚣张。他偷偷去瞧陆珩,只见陆珩一脸与有荣焉,啧啧,侯爷,你这骄傲之色出现得太早了些,人家秦姑娘现在跟你可是八竿子打不着,你还不如人家崔翰林关系亲近呢。
陆珩冲着秦若瑜一摆手,道:“秦姑娘,请。”
秦若瑜笑道:“陆小侯爷,那冯耀祖应当不会再来找麻烦了,金吾卫公务在身,陆小侯爷可自便。”
陆珩灿然一笑,道:“金吾卫领着戍卫京师百姓之责,秦姑娘和魏国公府几位姑娘亦是京师百姓,陆某闲着也是闲着,护送你们是分内之事。”
秦若瑜一愣,随即一笑,道:“那便走吧。我对京城不熟,宝华楼怎么走,还烦小侯爷引路。”言毕,翻身上马。
于是,这日,朱雀大街上不少人看到了极其养眼的一幕,一对气质出众的年轻男女骑马缓缓走在繁华的街市之上,鲜衣怒马,谈笑生风。
紧随二人其后的马车之上,徐敏和谢蓁一人扒了一侧窗户缝,一脸笑容,满眼发光。
“良辰美景!”徐敏叹道。
“赏心悦目!”谢蓁附和。
“你们两个笑得——”徐玫看着二人说道,二人回头,目光唰唰地射向她,徐玫只好斟酌了词句,“笑得——很不端庄。”
有了金吾卫开道,徐家的马车自是一路畅通,方嬷嬷带着她们姊妹几个先去了宝华楼挑首饰,又去了霓裳阁裁衣裳,才再三催促她们登车回府。徐敏虽不舍,但也知今日已玩得尽兴,只能被徐玫和谢蓁架在中间,一步三回首,秦若瑜颇觉好笑,道:“过几日,大表兄成亲,你不是也要回舅舅家吗?”
“是哦。”徐敏立时笑逐颜开,化被动为主动,挽着徐玫和谢蓁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
方嬷嬷无奈地摇头,笑着跟秦若瑜告辞。
送走了魏国公府的人,陆珩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正待邀约秦若瑜去个酒楼饭庄,对方却说道:“今日多谢陆小侯爷,我二人也告辞了。”说罢,就跟红渠翻身上马。
陆珩忙道:“眼下我无公务在身,还是我护送你们一程吧。”
“多谢陆小侯爷好意,只是——”秦若瑜说着一顿,笑道,“即便是有劫道匪徒,只怕吃亏的也不是我。”言毕,不再等陆珩说话,带着红渠策马离去。
纪玄对着怅然若失的陆珩,点头说道:“秦姑娘说的很对,她们主仆联手,只怕长安城内都难逢敌手。”纪玄还欲再说时,对上陆珩凉凉的一瞥,识趣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