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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大周朝有一家专做邸报、话本的报社,报社名取作“名堂”。
      容子尚是名堂的主笔之一,专门撰写都城新闻板块。
      他文风幽默轻快,写出的文字既不失真又颇带趣意,不胡编杜撰也不将话说得太过直白,艺术渲染远高于事情本身,从未出过什么差错。
      即使涉及到一些世家望族,因为没有真正触及门庭利益,又只是些皮毛般的花边新闻共观者一乐,如果为此就找人麻烦倒显得开不起玩笑行事小气,遭人诟病。
      名堂的文章素材都有专人去四处收集筛选,再供这些主笔进行美化创作,出版发行,各司其职才将名堂越做越大,不仅在都城生根发芽,更是将枝蔓延伸到了其他地区。
      说来也巧。
      这容子尚在名堂写了一日的稿,内容无非是谁谁偷拿邻居鸡蛋被抓,又是谁谁锅里煮着饭自个儿跑到庭院里呼呼大睡,最后糊了一锅好米还糟了夫人一顿骂。
      这年头的读书人,谁不自诩腹有诗书,又是个年轻儿郎,是不肯消磨在这些家长里短中的。
      纵他热爱文学,纵他妙笔生花,也难将日复一日的张家长李家短写出意趣。
      容子尚与其他文官雅士还不大一样,那些人如果郁结于心多半会喝酒奏乐感慨人世无常,等何时灵感迸发,便能下笔如有神。
      偏偏他是个极养生的,挥笔将“喝酒伤身”四个大字作成牌匾挂在了书房的墙上。
      是以,虽天已染了暮色,容子尚还是趁兴而出——无聊苦闷也是一种“兴”。
      他这一行漫无目的,穿过了依旧热闹的街头巷尾,煎饼味包子味馄饨味轮流刺激着他的鼻腔,也有几个姑娘小扇遮面目含羞地暗送秋波。
      容子尚皆视若无睹,他自走他的。
      随着行人越来越少,叫卖声也渐远了。待容子尚回过神来,时辰已经很晚,身旁空无一人,四周高墙林立。
      他不经暗暗腹诽自己脑袋不太清醒,折扇闭合轻敲敲自己脑袋转身便要走,却听到什么动静。
      本能——绝对是本能。他祖上绝无偷鸡摸狗做贼之辈。
      容子尚将身子隐入了阴影之中,紧贴着墙壁,侧头打探外头情况。
      是树枝连动着树叶发出响声,在层叠葱郁的树叶之间模糊出现了个人影,正高高坐在粗壮的树枝上。
      瞧身形是个男子,还是个挺高大的男子。
      这超出了容子尚的认知。
      他不曾亲眼见过真正的梁上君子,但话本里这些偷鸡摸狗之辈,应当身材瘦小、贼眉鼠眼、小心谨慎、四处张望,然后伺机而动才对。
      自然,人不可貌相。
      万一真是个身量高大的贼人囊中羞涩又不肯好好卖苦力,成日做些打家劫舍的营生呢?
      容子尚打定主意,如果见情况不对他就立马跑到这家正门去,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那树的树枝生得结实,承了这样重量的男子也只是抖落了几片叶子。
      那男人身法应当不错,没闹出什么动静,扶着树干寻了个角度便侧坐下来,一条腿曲着手搁上头。
      两人其实相距不远,只不过容子尚躲得快,这个时间附近也很少会有人出现,他又恰巧正背对着容子尚躲藏的地方,所以并未发现容子尚的存在。
      那树比墙高出一截,从那个人的角度应当是正好能看到墙内的景色,事实上他也正在这么做。
      应当是在找时机罢。容子尚心想。
      他小心翼翼换了角度,有碍于夜色,容子尚并不能真切看到贼人相貌。
      稍等了一会,树上那人似乎还没有要翻身跃入墙内之意,眼瞅着姿态倒是更惬意享受在上头了,脸一直朝着院内。
      依着这些动作,容子尚突然有了个大胆猜测:莫不是在等人?
      容子尚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
      他自认一届文弱书生,体力并不算太过充沛,溜达这些时间,又站了这么会功夫也该疲了。
      如果他想离开也不难,只要从巷子穿出去直走便能绕到主道上。
      但为了知道这人到底想做什么,他硬站到男人从树上一跃而下,走时似乎心情颇好。
      只是男人这一走,倒叫容子尚认出了究竟是何人。
      等男人走远,容子尚故意在周遭溜达了一会儿,绕到了宅院正门,又看清了到底是哪户人家。
      真是天随人愿。
      容子尚体内沉寂已久的热血仿佛一下被点燃,写了太久七姑八姨的手不禁微微发颤,马不停蹄赶回名堂。
      名堂的烛火燃了一夜,容子尚挥毫泼墨、如有神助、思如泉涌,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稿纸
      第二日,“江小将军深夜爬树会美人”新鲜出炉。
      这一日邸报的销量惊人得高。
      每个人都在讨论,是怎样的绝世佳人能让小将军屈尊纡贵愿意大半夜上树去私会。
      邸报并未阐明是哪户人家的后院,又是什么颜色的围墙,甚至于这棵树都没有任何线索,因此谁也不知道“佳人”究竟姓甚名谁。
      都城之中多少小娘子绞着手帕哭红了眼,这种心情类似于——即使心如明镜知道自己本人与小将军并没什么可能,但如果他尚未有心上人,那他就是属于大家的。
      一如既往,没有任何当事人找上容子尚麻烦,包括被点名道姓的小将军本人。
      也自当是这个道理。
      江修这种人本身就不太在乎什么世名,且向来敢作敢当,既然没有影响到对方,他也没什么可澄清辩护的。更何况如果真的费心费力去做点什么,就只会掀起更大的风浪,更让人好奇这女子身份。
      至于容子尚,在此之后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请辞转行去了话本部。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而这件事不仅在百姓之中口口相传,连带着贵族圈也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江修的人缘很好,京中的公子千金对他大多赞不绝口,是难得既有美名又不被说古板的存在。
      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引发轰动的事儿。
      怪就怪在,江修此人平日与异性相处极有分寸,并不曾听过他与哪家小姐传过绯闻,因此这事才显得有些诡异。
      要说郁闷,还当属魏纪。
      魏纪自认与江修关系不菲,这段时间江修一点一滴的变化也算看在眼里。
      他一点也不意外江修能够为爱上树,可他也非常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女子能让江修倾心至此。
      魏纪不止一次打探过,也使劲浑身招式,无论软磨硬泡还是恩威并施,都撬不开江修的嘴。只能成天成天跟在江修屁股后头,却也总有他疏忽的时候——比如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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