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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她是发光的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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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回去吧。你不过是被小时候的情义所捆绑。”沈家几兄妹扶起瘫坐在地上的父亲。明明是儿时一起疯,一起闹,一起长大的玩伴,最后却变成这样的结局,实在是令人唏嘘。
当他们走出院子时,只看到警车卷起的尘土。
谁也没料到,王建新回头的那一眼,竟是他与沈父彼此对视的最后一眼。
看热闹的人群陆续散开,几个村民走到沈家人面前。
一位头发花白,背已伛偻的老妇人,紧紧握住小妹的手,情绪激动:“娇娇啊,婶子活了大半辈子,今天被你这个小丫头点醒。人这一世,谁家没个灾没个坎的。那要说,谁都是可怜人。可有的人,能翻身;有的人,却变可恨。关键还是要心正啊。心正了,什么沟什么坎都能渡过。”
“沈老二,你家这丫头活得通透,咱村真是托了你家的福,托了你家娇娇的福啊!”老汉是黑子的爹,他拍了拍沈父的后背,是安慰,是鼓励,更是感谢。
自从黑子跟着沈家挖药材后,他家的生活质量大幅提升,日子有了奔头。黑子常说,他以后就认准沈家人,跟着他们干,准能过上好日子。
“娇娇姐,这个送你。”身后跑来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拿着一枝正开得娇艳的大丽花,花瓣层层叠叠,粉白渐变,硕大绚烂,美得张扬肆意。
花塞进沈柔娇手里,女孩踮起脚尖,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后,害羞地撒腿跑开。
沈柔娇对着她的背影,高声喊道:“加油哦!”
“好!”
她欢快的声音同风速一样快,传得老远老远。
四哥沈天佑好奇地上前问:“她说了什么?”
沈柔娇扬着脸,笑得像她手中的花,神采奕奕地让人移不开眼,“大概是,崇拜我吧!”
“小妹,哥也崇拜你!哥也为你骄傲!”四哥一把将沈柔娇抱得高高的,让她坐在自己厚实的肩膀上,恨不能告诉全世界,她是沈家的小妹,她是沈家的骄傲。
那天,沈柔娇是被四个哥轮流举在肩头回的家。
被压抑了十五年的沈家人,终于在此刻扬眉吐气,挺直脊梁骨。沈家憋屈的十五年,成为历史。
迎接他们的,将是崭新的人生,崭新的时代,更是与民族、与国家同呼吸共命运的新时代。
.......
同一天,顾长庚心中点燃了一颗不灭的星,终其一生都未曾黯淡,始终发光的一颗星。
无论多少年过去,他始终记得那个夜晚,那个月黑风高、怦然心动的晚上。
被王建新的事情一耽搁,他们回县城的时间到底还是晚了。顾长庚载着沈柔娇,骑行在乡间的道路上,从落日余晖骑到月明星稀。
每当道路两旁发出奇怪的声响,后座的沈柔娇便会紧张地攥紧他的衣角,被威胁拍铁锹都不怕的人,却怕黑怕老鼠。
“顾长庚,你能不能蹬快点。”沈柔娇催促着慢悠悠的学弟,早上生龙活虎蹬到起飞,晚上彻底摆烂龟速前进。
“黑成这样,蹬得快不安全,万一掉进土沟,老鼠钻到衣服里怎么办。”顾长庚明知她害怕,故意吓唬人,吓得沈柔娇把他的衣角攥得更紧,他在前面咧着嘴偷笑。
俗话说的好:狗张挨砖头,人张没好事。
前一秒还乐呵的顾长庚,下一秒车前轮压在石块上,车头猛地晃到一边,三拐两拐,眼看就要稳住时,车子直接滑入凹陷的土坑里,连人带车栽了进去。
顾长庚被压在最底下,沈柔娇摔下去前,尖叫着搂紧他的腰倒在旁边,身侧的自行车车轮还在斯拉拉地转动。
坑底的时间消失了几秒钟。
摔到胳膊的顾长庚,倒吸一口凉气,揉着疼痛处从坑里坐起来,紧张地去扶沈柔娇,“师傅,师傅,你没事吧。”
沈柔娇磕到后脑勺,她表情痛苦地哼唧了两声,伸手去摸脑袋时,摸到旁边似是毛茸茸的东西,“啊”地一声尖叫,双手死死抱在胸前,头埋进膝盖里缩成一团,顾长庚心疼到滴血,将沈柔娇塞进怀里,紧紧地搂住她一遍遍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里细微的颤抖,带着蜡烛融化后柔润的温暖,在如水的月色中,如风掠过发梢。
“不怕,不怕...”顾长庚没哄过人,笨拙地像个孩子,沈柔娇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哇”地哭出声。好一阵后,她推开顾长庚的怀抱,自顾自地哭着爬出坑。
月光下,沈柔娇用手腕擦着满脸的泪痕,一个人往前走,丝毫不理会身后顾长庚是如何把自行车拖出坑底,又是如何骑车追上她的。
她一路走一路抽泣,妥妥被欺负惨的受气包形象,而跟在旁边的顾长庚大气不敢喘,只敢默默守着,完全顾不上自己胳膊处钻心的疼。
走出十几分钟后,大概是走累了。沈柔娇停下脚步,对着空气说:“你还摔我吗?”
“不摔。”老实巴交的傻孩子。
“我走累了,想坐车。”软萌的娇娇。
“我扶你坐好。”服务意识到位。
重新蹬起自行车,顾长庚胳膊疼得更厉害,但他不敢分神,硬是咬着牙坚持。半个小时后,终于赶到县城高中,却在校门口,被顾长庚的母亲堵个正着。
“妈,你怎么在这儿。”
顺着声音望过去,是位身穿白色绸缎长裙,裹着丝绒绣花披肩的窈窕女人,她乌黑卷发,略施粉黛,姿态优雅,自带一道柔和的光韵。
“现在八点多了。”顾母声音细软,语气不似责备,倒像是随意的陈述。
沈柔娇从后座下来,被她那双明亮的眼眸盯着看,“姐姐好!”
?这是什么辈分,给学弟的妈叫姐姐?
! 顾母被这个意外的称呼逗笑,重新裹了下披肩,唇角含笑地问:“你就是沈柔娇吗?”
“嗯。我是顾学弟的学姐,挖药材回来晚了些,你们不会责备他吧。”虽然被他带得摔了一觉,但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顾长庚这一天的表现很突出,干活卖力,办事机灵,如若再因为自己挨批评,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不会。”仍是淡淡的语气,顾母视线扫过顾长庚后,轻启朱唇,温润如水:“挖药材?他喜欢就好。”
“妈!”顾长庚着急地涨红脸,出声打断,阻止她再说下去,又看向沈柔娇,眼眸闪烁,“学姐,你快回去,宿舍要锁门了。”
“哦,姐姐再见,学弟再见!”
在她转身离开时,被追上来的顾长庚拉住,他的手毫无征兆地落在沈柔娇后脑勺的大包上,“嘶”她冷吸口气。
“我看看。”学弟不由分说地绕到身后,迫使她低下头,沈柔娇是真疼,乖乖地让他检查有没有磕破。
磕得真不轻,肿起很大的一块,泛着红,难怪她哭得那么可怜,哭得他心都快碎了,“要不,先去我家,明天带你去医院看看。”顾长庚对着肿块轻轻地吹了吹,想帮她揉,又怕她疼。
“没破就好,我哪有那么娇气。”沈柔娇抬手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又偷瞄了眼不远处的顾母。哎呦,可太漂亮了,这世间还真有温柔如水的女人啊,她挡着嘴,悄声说:“你妈可真美,像天仙姐姐。”
顾长庚冷哼一声,还有这闲心思,“明天如果还疼,我带你去医院。进去吧!”
等沈柔娇的身影消失在校园中,顾长庚才掀开自己的衣袖,整个左手臂火辣辣的疼,轻轻一碰便是钻心的剧痛。
顾母看到儿子表情痛苦,上前查看才发现他受了伤,忙招呼停靠在隔壁街角的小轿车,立刻赶往县医院。
那晚,顾长庚光荣地骨折了。
厚厚的石膏整整跟随了他两个月。不过,他本人倒是很开心。
因祸得福,沈柔娇没少照顾他,好吃好喝地伺候,被迫陪他看篮球比赛,时不时还要安抚顾长庚心血来潮,装小可怜的表演。
而另一边,周淮樾是真可怜,从平安县返回南山村的当晚,他莫名地发起高烧,第二天竟烧到昏迷,任谁都叫不醒的那种。
昏迷中的周淮樾,被困在一团迷雾中,他听到很多人在叫他的名字,母亲、父亲、狱友,甚至是如山、天城、虎子,但就是没有沈柔娇的声音,好像她从未出现过,根本不存在......
眼看儿子烧到不省人事,焦急万分的周初琢,让前来写字的孩子上山去请道医。
一个钟头后,灵溪小道姑跟她师父静玄来到老先生家。
身着素雅道袍的静玄进门后,来不及跟周父寒暄,径直走到床边,她看到周淮樾面色苍白,气息微弱,额头温度滚烫得吓人。
思索片刻,静玄回头望了眼,灵溪小道姑立刻心有灵犀地搬来一张椅子。她坐下,修长的手指搭在周淮樾的脉搏上,微微蹙眉,神色凝重。
片刻后,她对周父缓缓说道:“热毒攻心,气血逆乱之症,并无大碍。需施针放血,您不必担心。”
话音落,灵溪已将带来的针灸银针全部展开。
静玄抽出最长的一根,在行针前,针在嘴里抿了下,以口温针后,精准地刺入周淮樾的大椎穴,连施几针,又刺入曲池、合谷。
几针下去,床榻上的周淮樾猛吸一口气。
见人已有反应,静玄又在周淮樾手肘外侧,掐出指痕,灵溪拿来酒精棉,来回消毒,这次抽出的是极短极粗的一根,在消毒的指痕处重复点刺,刺破皮肤,用力挤出血,血色发黑。
“灵溪,把那株草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