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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卷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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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之下设有四司。
分别是刑部司、都官司、比部司和司门司。①
而蔡昭忆要去的是掌详覆及叙复官秩与平反冤案之事的刑部司。
入司之后,她由小吏领着,抵至专放卷宗的库房。踏入房内,便见两名女官正在整理卷宗。
“杜书吏。”小吏唤了一声,偏头仔细瞧了两眼蔡昭忆道:“这是大理寺蔡录事,过来送卷宗的。”
“蔡录事?”被唤作杜书吏的女官闻言,放下手里东西,走到蔡昭忆面前行过礼,抬手去接卷宗,“今日不应是江书吏么?怎由蔡大人来送了?”
“江书吏今日告病,田书吏许是早上吃坏什么,引得腹痛,故鲁少卿命本官前来送卷宗。”蔡昭忆说着,目光微转,看向书架前的另一名女官。
“原来如此。”说话间,杜书吏数完卷宗数量,抬头,拱手道:“这卷宗,下官需送到主司那,还请蔡大人稍待片刻。”末了补充句:“大人若有事,可与这位柳书吏说。”
“好。”蔡昭忆颔首,目送杜书吏与领路的小吏离开后,她靠近整理卷宗的柳书吏,漫不经心地问道:“不知,贵司主司审阅卷宗需要多久?”
柳书吏停下动作,想了想说道:“回大人,约莫半盏茶的功夫。”
半盏茶……
蔡昭忆轻“哦”了声,又明知故问道:“这些卷宗是都要收起来么?”
“回大人,这些卷宗多是近半个月的悬案或尚未解决的,下官整理出来,便于日后取放。”
蔡昭忆又轻“哦”一声,看着数不胜数的卷宗,淡道:“左右本官也是闲着,不如帮你整理一些。”说着,便开始上手。
“这怎行?”柳书吏连忙阻止,“大人你不熟悉这卷宗摆放的规矩,还是下官来吧。”
“说的也是。”蔡昭忆嘴上说着,目光却停留在书架上。
这段时日,以她对北阁布局的了解及从田书吏那打听到的摆放规矩,像皇帝华诞这么重要日子发生的事,所记的卷宗应放在前两排靠墙的书架上。
第一排书架,她方才问话时已经看了,并没有关于华诞或贺礼的卷宗。现下,她光明正大地看着第二排书架,还是没有。
莫非看漏了?
亦或是在主司手里?
前者还好,但要是后者,她今日便是白给田书吏下泻药,白来一趟了!
蔡昭忆想着,忽感觉右侧投来一道探究的目光,为不引起怀疑,她淡定地收回目光,放下卷宗。
这时,她意外瞥见地上尚未整理的卷宗内有一卷牌记是空白的,直觉告诉她,这卷或与寿宴有关。
于是她赌了一把,故作不小心碰到面前的一捆卷宗。
“啊!”柳书吏吓了一跳,赶忙过来收拾,语气有些不好道:“这些可都是重要卷宗!”
“对不住,对不住。”蔡昭忆瞧见柳书吏这般,一脸愧疚,顺势上手,语气诚恳道:“我帮你收拾,我帮你收拾。”
收拾间,她拿起牌记上空白的卷宗,“不经意”展开……结果看到内容的一瞬,她面如死灰,心情跌入谷底。
看来今日是要空手而归了。
蔡昭忆暗叹口气,卷起卷宗放好,转身去捡滚到书架下的几卷,不小心打开其中一卷。
她拿起来瞥了眼,目光一顿,旋即快速看眼内容,卷起,只见牌记上写着“桐南县孙家灭门案”。
“……”
难怪她看了一圈也没看到,原来是在牌记上动了手脚。
可谁会这么做呢?
刑部司主司?
还是……秦宸?
不,秦宸之前当众替郑子暄求过情,应不是他。
那是郑子暄所为?可他的目的是什么?
蔡昭忆暗忖着,骤然想起之前在客馆,郑子暄对她的态度及行为……难道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郑子暄冒险留下的东西?
不对!
蔡昭忆想到什么,眼神瞬间犀利。
或许不是她身上有什么值得的东西,而是她身后的镇国公府里有郑子暄冒险留下,想要得到的东西——边关布防图!
这让蔡昭忆不禁想起与郑子暄初遇的地方,那里会否是他和眼线通气之处?
“这是发生了何事?”杜书吏送完卷宗,回来瞧见地上散落的卷宗和正在收拾的蔡昭忆二人,不由惊道。
蔡昭忆闻声,思绪回笼,语气歉疚道:“实在对不住,方才本想帮忙整理下,不想竟碰倒了。”
“蔡大人不必自责,这些本就是要整理的。”杜书吏怔住几息,脸上带着客套的笑意,走到跟前,说道:“卷宗,主司已过目并无问题,蔡大人可以回去了。”
“本官将这些收拾好,再走也不迟。”
“蔡大人这话言重。”杜书吏道:“整理卷宗本就是下官们的事,大人又非故意碰倒,何况大人身居要职,公务繁忙。”
蔡昭忆一时语噎,须臾,只好道:“如此,本官便先回去了。”
“蔡大人慢走。”
离开库房,蔡昭忆随着小吏刚出刑部司,那边秦宸便得到了消息。
“可知晓她有拿过哪些卷宗?”
“回殿下,当时卷宗散落四处,咱们的人并未看清蔡大人拿过哪些卷宗……”宋恩瞄了眼秦宸,声音越说越小。
“没看清?”秦宸眼皮微抬,漠然地看向宋恩。
宋恩想也没想,立马跪下道:“是属下等办事不利,还请殿下责罚。”
秦宸收回目光,凝声:“每人二十鞭,去吧。”
宋恩应声“是”,起身正要离开诉棘堂,只听上方的少年又道:“派人盯着她,一举一动皆上报。”
“是。”
宋恩离开后,堂内恢复安静。
秦宸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卷宗,思绪却不由飘远——刑部司内有关于云朝送贺礼一事的卷宗,蔡昭忆今日前去,莫不是为了这事?
他摩挲着大拇指上的青玉扳指,想起严寒之前禀报的那些,眸色渐沉。
自重活一世后,他发现许多前世发生的事要么不再发生,要么有了转变。
他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他把郑承晏留下的缘故,还是……她也重活了?
不管那种,他这次都不会让前世悲剧再次发生!
他要护住她,
也要除掉他!
*
从刑部回来后的几日里,蔡昭忆时常能感觉到有人在暗中,要么盯着她处理公务,要么跟踪她回府。
若她没想错,这些人应是秦宸的眼线。
而她在去刑部之前,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于是今日送文书时,她特意打扮的憔悴。
风一吹能倒的那种。
不出意外,秦宸瞧见她这般,关心道:“蔡录事昨夜可是没歇息好?”
蔡昭忆嗓音低哑道:“多谢殿下关怀,下官昨夜歇息尚好。”
“尚好?”秦宸抬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蔡昭忆,温声:“蔡录事脸色如此憔悴,瞧着可不像尚好。”
蔡昭忆嘴唇微张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秦宸感觉不对劲,忍不住追问道:“蔡录事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回殿下,下官并无什么想说。”
蔡昭忆越这样说,秦宸越觉得不对劲,声音发沉道:“你且说,本皇子替你做主。”
等的就是这句话!
蔡昭忆眼睑低垂,眉头微蹙,徐徐道:“回殿下,下官这几日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盯着,跟踪下官。下官心中不安,每每入夜就被噩梦惊醒,以此往复……”
她说着,眼皮微抬看向秦宸,拱手道:“还请殿下替下官做主,揪出幕后跟踪之人。”
“……”
秦宸侧眸,冷冷看了宋恩一眼。
宋恩感受到目光,立马低头,一不小心扯到了后背上的伤。
蔡昭忆离宋恩很近,听到对方倒吸口气,眸光微动,还没容她细想,堂内响起秦宸的声音:
“宋恩,你这几日暗中护送蔡录事回府,若发现有人跟踪,立即捉拿。”
“是。”
蔡昭忆听到宋恩的声音,隐约明白了什么。
*
酉时三刻。
蔡昭忆离开大理寺,朝镇国公府的方向走去。
许是有宋恩护送,亦可能是秦宸把人撤走的缘故,蔡昭忆今夜未感觉到异样,一路慢慢悠悠地回到府里。
望梅院。
蔡昭忆甫一踏入屋内,便听桃月低声禀报:“姑娘,林巧如今早乘马车离开皇城了,可要派人跟着?”
她听罢,并没有太大反应,“太医院的太医们解不了毒,她想必是去别处寻医治病了,不必管她。”
“是。”桃月应着,又道:“适才寻意来禀,说是得到消息,明日亥正,暗市开市,入口在北街如意巷,种有两棵槐花树的暗巷内。”
“明日?”蔡昭忆脱官服的动作一顿,思索几息,继续脱官服,“这几日宋恩应会一直护送我,保不齐还会在府外守着。”
“这样,你明日去满园香订个雅间,最好打开窗就能看见巷子。事后去告诉寻意她们,你所订雅间的名字,让她们把隔壁订下。酉时七刻,在雅间内等我。”
桃月明白她做什么,不免担忧道:“如此,姑娘岂不是会暴露?”
“要不还是让奴婢和阿双她们去探吧。”
蔡昭忆摇头,声音平静却也坚定:“此事,我必须亲自去。”
“若明夜能摸清暗市巢穴所在,便能早一日解救那些无辜被拐的百姓们,也可避免更多百姓被拐其中。”
她说到这,忽想起什么,抬头道:“桃月,我记着你之前制过一些特殊的香粉,可有剩下?”
桃月想了下,答道:“回姑娘,还剩一瓶。”
蔡昭忆闻言,眸底划过一抹喜意,“那正好,你明日把那瓶拿给寻意,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