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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赏花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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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脸颊处,沈南枝别开脸,脚尖一挪,用劲在他脚上跺了一脚。
趁着那人吃痛愣神,沈南枝推开他,小跑到了门前,扒着门缝冲外头喊道∶“来人啊,有人么?”
她一面喊,一面时不时回头瞅瞅身后的人,卫祈安一手撑着桌面,蜡烛已灭,药效也在逐渐褪去。
接连着唤了几声,门外才有了回应,只听那人道∶“二公主,您躲远点,小的这就救您出来!”
沈南枝闻言忙往一侧退去,屋门被人从外头‘哐哐’地猛撞了几下,随着咔嚓一声脆响,直挺挺地倒在了她面前的地面上,溅起满地灰尘。
“咳咳……”飞尘扑面而来,沈南枝用帕子捂着脸,转过头轻咳了几声。
“殿下,您怎么样了?”小姑娘急匆匆跑来,一见了她,语调更是变得委屈,仿佛下一瞬便能落下泪来。
她小心翼翼地替沈南枝拭去脸上脏物,急道∶“怎么弄成这样了?都是云竹不好,没能跟在殿下身边……”
“行了行了,本公主自己弄脏的,与你有何干系?”沈南枝说罢,方才注意到一旁站着傻笑的人,狐疑道∶“他又是何人?”
“殿下,您忘了?”云竹望了一眼后方的人,凑到她耳旁,压低声音道∶“此人名唤王观,便是您前日特地寻来撮合您和卫将军的那位。”
沈南枝听罢,眉头微微蹙起,诧异道∶“是你?”
“二公主,小的这回做得如何?”那人拍拍胸脯,很是自信,音量也大了不少,全然不顾还有第四个人在∶“您瞧,您这银子没白花吧?”
沈南枝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你都做了些什么?”
“自然是撮合您二人呀,”王观洋洋得意地回道∶“一齐经历患难,又共处一室,您瞧,多——欸欸。”
“那洞也是你干的?”沈南枝瞪圆了眼,伸出手去揪住他的耳朵,怒道∶“本公主让你撮合,你便是如此撮合的?你可知我差点被你害得丧命于此?”
话音才落,沈南枝方才想起这屋内还有一人,转眸看去,便见他环抱着剑,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二公主饶命,小的没想害您呐,”那王观不住地嚎着,道∶“小的原还忧心力度不够,还提前在这屋中布下了合欢香,助您二人今日便能成呐。”
“合欢香?!”沈南枝不觉惊呼出声,慌忙堵住了他的嘴∶“你可住口吧你,本公主的好事全让你给搅和没了。”
难怪方才卫祈安那副模样,原是中了这合欢香的功效……
“二公主的计谋还真是天衣无缝,”卫祈安恢复了神智,将剑收回鞘中,缓步走来∶“连在下都险些着了道。”
沈南枝自知理亏,便抿唇不语,只别开眼去,不与他对视。
忽觉耳畔一阵瘙痒,少年俯下身,两眼直勾勾盯着她的侧脸,冷笑了一声,道∶“只是不成想,二公主竟如此不顾名节,连此下策都想得出。”
“你……”沈南枝忽而想起什么,脸上羞起的红晕褪去,话锋一转,只道∶“卫将军还道自己对儿女情长一事一窍不通,可依方才所见,倒也并非如此。”
“罢了,本公主不逗弄你了,”见他指尖微微蜷曲着,不知如何作答才好,沈南枝掌不住笑了,索性一挥帕子,拂袖出了门∶“云竹,我们且先回宫去,便不叨扰卫将军了。”
她从卫祈安身旁擦身而过,还故意将身子一倾,撞了他一下子。
直至上了马车,沈南枝都未回头再看他一眼。只听马儿挠了两下蹄子,缓走了几步,她才掀起帘子一角,悄悄探出头去。
只见那人默默垂着眸子,手来回擦拭着剑锋,脸上也看不出情绪来。
“这做将军的,是不是都这么宝贵他的剑?”沈南枝放下了帘,不知是在自语还是询问身旁的人∶“一日的功夫,这把剑都快让他擦出花来了,还不罢休。”
也不知一旁的丫鬟回了什么,沈南枝全没听进去,只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玩弄衣襟上的珠饰。
一路颠簸,马车终究停在了皇城之外。
沈南枝下了马,一眼便见一娇小的身影微弓着腰,一会嗅嗅垂落的花瓣,一会又踮着脚,在花丛间来去穿梭。
“阿姊,”沈南枝远远地见了她,便立刻加快步伐,笑盈盈地迎上去挽住她的胳膊∶“阿姊,浇水这等小事,交给鸾儿去做不就好了,何须你亲自动手?”
沈清黎唇角向上抿了抿,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勾了勾,道∶“你呀你,成日里只知往外跑,哪里还顾得上这些花花草草?我再不管它们,恐就真的要干枯了。”
“还是阿姊最好了。”沈南枝往她怀里蹭了蹭,顺着话呢喃道。
“不过,”沈清黎放下手中的东西,板正了神色,问道∶“我听闻,你今日怎的和那卫祈安混到一处去了?”
沈南枝知晓她又要审问自己了,便悻悻地松开了手,垂着头不语。
“昭昭,阿姊非是要责骂与你,只是这卫祈安是何等人物?岂是能与你相配之人?”沈清黎瞧见她这副模样,不觉放软了语气∶“爹爹平日里惯着你,可也由不得你胡来,不论如何,你至少也要替你自己想想,他与你,当真相配么?”
“阿姊莫气了,”沈南枝手一勾,从枝头捞下一束花来,两只眼便在花束后方眨着,笑道∶“今日晚归是我不对,下次绝不会了。”
“可这非是晚归的问题……”
沈清黎还欲再说,忽然被人从后背推搡着,紧走几步回了屋。
炉火仍在熊熊燃烧着,灯火摇曳,映红了半面墙,姑娘的身影倒映在墙面上,摇摇晃晃地交叠到一起去,活脱脱似两个脱了线的木偶。
“昭昭,你莫堵我话,”沈清黎坐定了,直直凝视着她,道∶“你告诉阿姊,你是不是对他也没那个心思,只当跟其他的男子一样,耍过了便罢了?”
“这天下男子千千万,你身为公主,竟还放下身段如此追着他,成何体统?”
“阿姊,我这回当真没有玩笑,”沈南枝急得跺脚,又蹲下身子,眼巴巴地望着她,哀求道∶“卫将军和旁的男子都不同。”
“阿姊无非是忧心,若是有朝一日,他在战场上回不来了,留我一人又当如何。可我不曾害怕这些,”沈南枝下颌趴在叠得柔软的手上,仰起头,道∶“我只知,当下所拥有的,便是最好不过的,为何还要思虑得那般远?”
这番话说得利索,倒叫沈清黎不知如何开口了。她缄默了片刻,又禁不住姑娘热切的目光,便只轻叹口气,允诺了下来∶“阿姊劝不住你,只是万事不可强求,你心里有分寸便好。”
沈南枝笑了笑,偏头靠在她的肩上,阖上了眼。
——
阳光透过珠帘洒在姑娘静谧的脸上,沈南枝翻了个身,隐约察觉到有人在背后推着自己,便缓缓掀开了眼帘。
“这一大早的,唤本公主做甚?”睡意还未褪去,她手上一用劲,将那被褥全捞了上来,把自己的脑袋裹了个严实。
“殿下快些起来了,”云竹立在床榻旁,眼神不时往门外瞥去,一手遮在嘴边,低声提醒道∶“孟公子来了。”
“哪个孟公子?”沈南枝随口应了一句,又背过身去,懒声道∶“让他回去,本公主不想见。”
“是前几日酒肆来的孟公子。”
她听见对方轻叹了一声,又道了句。
沈南枝猛地从榻上坐起∶“孟轩?”
丫鬟端着洗脸盆,老实地点了点头。
“不见,”沈南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侧身作势又要躺回去∶“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去,莫来烦本公主。”
“殿下,您还是出去看看罢,孟公子他……”云竹面露难色,朝门边努了努嘴,道∶“他拉了一马车的……”
沈南枝没听她说完,便噔地一下翻身下了床,洗净了脸,随意把头发扎起便紧步走了出去。
“孟轩,你这是何意?”沈南枝面露不悦,将来人上下打量一番,没好气道∶“青天白日,不晓得的还以为你要带人来把我这公主府抄了。”
“二公主莫恼,”孟轩只望着她痴痴地笑着,旋身从马车内搬了一大捧花献到她跟前,道∶“这些都是孟某的一番心意,还望二公主莫要嫌弃。”
“你犯病了?”沈南枝蹙着眉,往后退了几步,又弹去身上沾到的花蕊,怒道∶“谁稀得你这些东西了?都给本公主退下去,再敢拿进来一步,我非让人剁了你的手不可。”
“二公主要到何处去?”见她装扮得整齐,马车也已备在门前,孟轩往前移了两步,挡住她的去路∶“不如让我陪着如何?”
“不必了,”沈南枝扶着丫鬟端着手坐上马车,随后快速将帘子放下,连个眼神也没给他,只抛下了句∶“甭跟来,回你的孟府去。”
颠簸了一阵,吵闹声亦一同被甩到耳后,沈南枝把玩着手指头,享受一时的耳根清净。
“殿下,”云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神色,试探着问道∶“您现在要去哪儿?”
“卫将军府中,”沈南枝头也不抬地答,唇边却不觉浮起了淡淡笑意∶“听闻今夜花锦寺有花灯展,本公主自然要邀请卫将军一同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