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过去的过去 ...
-
*
“…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打开信纸，清秀且带着关切的字句映入眼前，我随意的将混乱的书桌上杂乱的书本堆在一旁，展开了来自那位不知名小姐的信件。
不知名小姐算是我的“笔友”，自记事以来，她便是不断的寄来书简与信件。
她教会了我很多东西，关于人类，魔神和世界。
魔神爱人，此处的神明也……爱人。
人类力量微小，但精神却足够强大。
世界不仅仅是我的这一间小屋，还有外面的很多很多人。
我也想过要像父母那样用脚步丈量世界，去看看外面的日升日落。
但是又没有理由离开这里，我也不想离开这里。
我曾经是这么想的。
父母离开了，但是我还有这间小屋，有书，还有朋友们。有村里人的照顾，还有一直陪在我身边的不知名小姐。
充实的，富足的，美好的。
如果没有意外，我或许就应该这样过完我的一生。
不知名小姐是我已经记不清面容的父母的朋友吧。
她会担心我，会想要拦住我去做那些危险的举动。
毕竟我想要的，实在是太奢侈，太贪心了。
父母的面容早就想不起来了，只记得很小的时候他们曾经用很温暖的怀抱拦住我，哄我入睡。
那时候的梦境对于我来说，大概都是美梦吧，没有恐惧，没有提防，没有顾虑。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或许是将不知名小姐当做老师和家人吧。
现在面对她的担忧，我倒是有些许愧疚。
在遥远的似乎触不可及的地方，却依然有人关心着我的现状。
今天过得怎么样，最近过的好吗，有什么她能够帮上忙的？
仅靠着文字之间的联系，独自一人的空间却也好像不再孤寂。
[想要做到你想要做到的事情非常困难，我只能再多为你找一些书。]
不知名小姐这样写道。
【我可以为此支付我的一切。】
[我可以帮你制作需要的物品，但也仅此而已，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
【已经足够了，多谢。】
[我更希望你能够安稳的好好活着，但是…请一定要活着回来。]
我会的……大概会的吧？
或许？我不知道。
我仿佛能够透过透光的纸张，看到她担忧的表情。
外面阳光明媚，光线透过窗子照进来，屋里漂浮的灰尘都在闪闪发光。
一捧灰尘会不会发现它们被困在小屋子里？
飘飘荡荡，无知无觉的随风向改变方向。
然后又在某一天落到地上，销声匿迹。
诶呀，遇到像我这么固执又任性的故人之女，还真是辛苦她了。
“真是对不起呢。”
我闭上眼睛，呐呐自语。
诶呀。
良心有点痛，感觉自己是那种没良心的小白眼狼，总是让人伤心的那种。
所以大家都离我而去了呢。
靠着墙角，将纸张折起叠好，收在我的盒子里。
抱着本子坐下再次向着墙角缩了一点，将空间留给围满房间的书墨气味。
墙角的位置总是能给我安全感，狭小拥挤但是足够用来发呆和思考。
书本和书本铺满了狭小的房间，我坐在地上，笔墨落在纸上，却是寂静无声的。
推演，重来。
再次推演。
重复的划掉，重复的记录。
废案一页接着一页，划去，添加，再次划掉，周而复始。
计划越改越短，最终只剩下几个字词。
“自由。”
我无数次改动着看似简单的计划。
该走什么方向，需要什么准备。
一步步的计算，一步步的推进。
踏错步子？
我当然不在乎这个，一切的一切只要我的目的能够实现就好。
想要计算出所有的可能性，找到最有可能成功的那一条路。
想要自由，想要大家回来。
想要被夸奖，想要走出去，想要一个不被关上的梦。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射进来，不复之前的温和明亮。
冷冰冰的，让我感觉空荡荡的。
嬉笑声和闲聊声从这里消失殆尽。
明明是白天，但却四下无声。
这里没有声音出现了。
这里没有声音会再出现了。
所有人都静默着，除了我。
祈祷声停下了，取而代之的是沉默。
还有远处传来的风声，窗外的雨声，面前屋檐上传来的铃铛声。
书上说，魔神爱人，这是他们的本性。
但是他们对于爱的定义似乎不同。
爱人，爱民，爱祂们的信徒。
我见过熟悉之人跪地乞求的模样。
也见过梦之魔神高高在上的将人类视为蝼蚁的模样。
我不算是梦之魔神的子民，因为我不承认这一身份。
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是村子里的异类。
我是祈祷时离场的怪胎，是局外人。
父母留下的护身符隐藏起我的气息，无人在意。
被注意到完全是意外，被关心也是意外，我贪恋那一点点的关心，走进幕布中去扮演一个局外人。
失去这一切，或许也是命中注定？
我恨祂。
祂夺走了我本就没能拥有的一切。
友情，亲情，反正随便什么东西。
对于在这里出生的我这些都是自出生以来就不应该拥有的东西。
太阳还在照常升起，月亮也会从溢满夜色的夜空出现。
但曾经会打开我的房门，吵吵闹闹的一边抱怨着一边把我拉到阳光下的女孩不会再来了。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步入了那个良夜。
曾经会担忧的看着我，念念叨叨的说我应该多出去走走的老人不会再出现了。
她放下手里的活计，织了一半的围巾安放在竹编的筐子里，停滞着。
那些肆意玩耍的孩童，闭上眼睛停下了。
那些敲开我的房门要我为他们读书的孩子们睡着了，时间凝固在哪里。
这里的一切都睡着了。
他们向他们的神明乞求一场美梦，尔后得偿所愿。
我被丢下了。
留在了这只有树叶簌簌声响的世界里，却不愿去乞求迷梦。
他们祈求来了一场美梦，可是这梦里没有我。
梦里没有饥饿，没有病痛，没有离去的痛苦，没有世俗的烦恼。
我走出自己的小屋子，走进了他们寂静的屋子。
为他们盖好了被子，为他们吹灭了灯。
我走出门，站在田地中央，作物还在照常生长着。
但种植它们的人陷入了沉睡。
嘶哑着喉咙大喊，
我摘下了未成熟的果实，摆放在窗台上。
声嘶力竭，脓血似乎要从心脏涌出。
没有流泪，哭不出来。
我带走了他们剩余的灯，带走了他们剩下的食物。
带走了一切他们视若珍宝的东西，作为他们留下我一人的惩罚。
那女孩的发带被我系在头上，那老人的银镯我放在了腕上。孩童的护身符被我戴在胸口。
我将他们的灯摆在桌上，一笔一划刻上它们主人的名字。再为它们加满油。
凝固的蜡烛在替我流泪。
“这是她的灯…这是婆婆的灯…这个是那个臭小子的灯…”
夜幕来临时，它们将会为我点亮月光。就像他们未曾离去。
“…你确定要去做吗？去夺走她的权柄？”
不知名小姐的字迹再一次在脑海中浮现。
我背对着一排灯盏，提笔写下我的回信。
【我要去。】
滚烫的液体滴落信纸。模糊了写好的回答。
我抹去止不住的热泪，抹去滴落的打湿地板的水珠。
我不愿去被施舍的活着，不愿自己的生命被攥在神明的手里。
因为——
【我生而自由，无人能夺。】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过去的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