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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可以顺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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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没有要丝毫将要停歇的趋势,“哗哗”地洗刷着芭蕉宽大的叶片。
乔夙回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抱着琴盒,因池朔年那一句“可以顺路”感觉到心尖微烫。
通话尚未挂断,池朔年看着乔夙回发来的位置,只见红色的标记点位于徽城周边景区的山上,附近都是青青绿绿的山林,地图上规划的路线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
他问,“学长,你怎么跑到山里去了?”
“说来话长。”
乔夙回把今天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
池朔年看了一下两地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只不过目的地有点偏而已,“学长,你先找个地方躲雨,我很快就到。”
“嗯。”
通话挂断后,池朔年开启了位置共享,乔夙回看到对方的蓝色标记点不断朝自己的方向移动,有种安心又期待的感觉。
这会儿婚礼的宾客已经上了返程的车,有几位好心人见乔夙回一个人坐在凉亭里,摇下车窗询问,“帅哥,要去市区吗?雨越下越大,这里很少会有出租车上来,需不需要我们捎你一程?”
乔夙回看着地图上越来越靠近的标记点,向好心人道了谢,“谢谢,不用了,我有人接。”
说完,乔夙回忍不住再次垂眸看向手机,唇角不知不觉中勾起了浅浅的笑意。
——
导航软件预计需要一小时的路程,池朔年只花了四十分钟就到达了。
进入山林路以后,雨势小了许多,池朔年把车停靠在路边,撑着伞走下去,在凉亭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学长。”
乔夙回闻声转头,有点惊讶于他的抵达速度,“你这么快就来啦?”
他背起琴盒,从石凳上站起来,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才一个小时不到,你是用飞的吗?”
池朔年笑了笑,“要是真的能飞就好了。”
就不会在弯弯拐拐的路上耽搁时间。
乔夙回站起来以后,连连打了两个喷嚏,接着就被阵阵冷风吹得瑟缩了一下,他忽然觉得有点头晕眼花,脚下踉跄了两步,被池朔年稳稳扶住。
“小心,慢一点。”
池朔年将他接到伞下,还小心地护着他的琴盒,说,“我们回去吧。”
“好。”
池朔年怕乔夙回淋着雨,便顺势揽过他的肩膀,触碰到乔夙回身体的时候,他才发觉对方身上烫得吓人。
他嗓音一沉,“学长,你发烧了。”
“有、有吗?”
池朔年的掌心贴上乔夙回的额头,“你发高烧了,身上好烫,得赶紧去医院。”
乔夙回只觉得脑袋沉得像灌了铅,身体也一阵发冷,逐渐地,他有点听不清池朔年在说什么。
池朔年赶忙把乔夙回扶进了副驾驶,将他的琴放到了汽车后座,等池朔年坐进驾驶室的时候,发现乔夙回已经靠在座椅上晕了过去。
“乔夙回?”池朔年喊。
乔夙回听见了自己名字,但是意识变得混乱又模糊,想答应也没办法出声,只见他蹙紧了眉头,难受地哼了两声。
池朔年果断地替他系上安全带,立即驱车前往徽城中心医院。
所幸这次运气好,每逢有信号灯的地方都是绿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了发热门诊。
继一个小时的车程被他缩减到四十分钟以后,他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到达了医院。
池朔年抱着乔夙回快步走进了诊室。
护士小姐替乔夙回量了体温,体温计显示他已经烧到了三十九度二,躺在病床上的乔夙回脸色苍白,从挂上针水开始就拽着池朔年的手指不撒手,嘴里嘟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池朔年一直在他病床边守着。
约摸二十分钟后,护士小姐替乔夙回撤掉了挂完的针水,从脸色来看,乔夙回的情况明显好转,池朔年捏了捏他的手,“怎么还不醒?”
护士小姐把分装好的药放到乔夙回床头,看了看体温计,说道,“体温降下来了,但还有点低烧,看这个情况,可能是睡着了。”
她说完注意事项,就先离开了,单人病房里安静下来,只能听见乔夙回说胡话的声音。
乔夙回攥着池朔年的两只手指,口齿不清地小声说,“我不是、不是爱哭鬼,也不是女孩子,我是、我是男生……”
池朔年凑上前听,吐息打在耳畔,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乔夙回想表达的意思。
他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克制地揉了揉乔夙回的头,安抚似的顺了顺毛。
池朔年低声说,“你不是爱哭鬼。”
病床上的人似乎真的听到了安抚的话语,眉宇渐渐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缓。
——
乔夙回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他睁开眼,看见池朔年靠在病床边,再往下,只见对方的手指还被他死死地攥在掌心里。
“?”
他这生病乱抓人的毛病怎么又犯了?
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没有说胡话,从小到大每次一发烧他就会乱说一通,甚至中英法三国语言交替使用,岳虹说他肯定有某种待开发的语言天赋。
乔夙回小心翼翼地松开了手,并没有惊动睡着的池朔年。
他醒来的第一感觉是口好干,好想喝水。
乔夙回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大半杯温水,瞥见池朔年睡着的侧颜。
他还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池朔年。
乔夙回屏气凝神,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确认人没醒,才放心大胆地盯着人家的脸看。
近距离看池朔年,可以更直观地感受到他五官的立体程度,侧脸轮廓极其优越,墨色的睫毛长而浓密,随便往那儿一靠,就跟个完美雕塑似的。
乔夙回伸手拨弄了一下池朔年额前的头发,忽地见对方睫毛颤动了一下,乔夙回赶紧收回手。
下一秒,池朔年缓缓睁开双眼,看见乔夙回端着杯子低头喝水。
某人做了坏事,脑袋都快埋进水杯里去了。
其实池朔年从始至终就没睡着,只是靠在床边闭目养神,乔夙回所有小动作他都知道。
池朔年佯装不知情,“学长,你醒了。”
乔夙回“嗯”了声,没敢和池朔年对视,看上去有点心虚,欲盖弥彰地说了句,“刚醒。”
池朔年抬手试了试乔夙回额头上的温度,松了口气,“不烫了,看来已经退烧了。”
“今天谢谢你。”
他们认识以来,乔夙回都不知道自己对池朔年说过多少句“谢谢”了,他好像总是在帮他。
“举手之劳而已。”
乔夙回眨了眨眼,心念微动。
池朔年都专程“顺路”去接他了,还把事情说得这么轻松,虽然他回来的时候昏了过去,但是去程路上乔夙回看得很清楚,曲折蜿蜒的山路可不是那么好开的。
池朔年对他……似乎有点太好了。
他不禁暗暗想道,池朔年对身边的所有人都这么好吗?
或许他并不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乔夙回敛下心思,问,“我能出院了吗?”
“医生说醒了就可以离开。”
乔夙回掀开被子,“我们回家吧。”
说完,他又觉得此话不妥,改了口,“都已经这么迟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池朔年替他拿好了医生开的药。
刚从病床上起身的乔夙回精神劲十足,走到医院外面被风一吹,又老老实实地抱紧了胳膊。
池朔年将车开到路边,乔夙回赶紧钻进了副驾驶,从后视镜里看到琴盒被好好地放在了后座。
车内比外面暖和,乔夙回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我在医院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怎么了?”
“我一生病就容易头脑混乱,胡说八道,如果有冒犯你的地方,请别见怪。”乔夙回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反正致歉的话先说在前头。
池朔年想了想,“是说了几句奇怪的话。”
乔夙回也颇为好奇,“我说什么了?”
池朔年在等红灯的间隙看了他一眼,“你说你不是爱哭鬼。”
乔夙回:“……”
车内沉默片刻,他又问,“还有吗?”
“你是男生,不是女孩子。”池朔年说完,不由得问道,“学长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乔夙回听后放下了心,确认自己没把不该说的话往外说,解释说,“大概是因为我梦见小时候被欺负的事情了吧。”
他从小就喜欢毛绒玩偶,连上幼儿园都要带着自己最爱的小狗玩偶一起去。
小乔夙回因为这件事被其他男孩子嘲笑,那些人说,“你怎么像女孩子一样喜欢玩偶啊?真是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说过,上幼儿园第一天就哭着跑回了家。
乔夙回提起这件事还笑了笑,“于是,我就喜提‘爱哭鬼’的称号。”
他现在都还记得,岳虹告诉他,“男孩子可以喜欢玩偶,就和女孩子可以喜欢汽车模型一样,都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不管喜欢什么都是你的自由。”
小时候的乔夙回似懂非懂,但是他听出了妈妈对他的认可,所以就没把那群小男孩当一回事,长大以后还是很喜欢毛绒绒又治愈的玩偶。
池朔年默默地听完了乔夙回的儿时故事。
乔夙回的语气漫不经心,池朔年却有些遗憾没能在更早的时候遇见他。
乔夙回支着脑袋看向池朔年,忽然问,“如果当时被嘲笑的人是你,你会怎么办?”
池朔年思索片刻,说,“如果是我,大概会先揍他一拳解解气。”
闻言,乔夙回有些惊讶,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发笑,“看不出来,你这么凶?”
池朔年也轻笑了声,“很凶吗?”
乔夙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随后又笑着补了一句,“不过很酷,要是我当时就认识你,我们肯定很合得来。”
“现在也不迟。”池朔年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