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业大赏》不不吃土豆

81、第八十一章

　　“你们好大的胆子，都不藏着点？”

　　齐安提着水杯先一步窜过来，挤进尤迦云和顾栩之间，低声说道。

　　里里外外全是人，镜头那么多，当事人看上去丝毫不在意，只有齐安紧张兮兮。

　　可等他隔开两人，仔细瞧看，又不得不反思自己想太多。因为当事人工作态度正常，没有一丝微笑，神情皆留在角色里，甚至看得出有些冷眼。

　　“你在说什么？”甚至尤迦云还能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

　　好像很坦荡。尤迦云在跟齐安说话，结果目光很快又飘回到顾栩脸上，深刻印证越大大方方的，越不被当真。

　　“真不愧是演员。”齐安嘀咕，“你还用报什么表演班，太谦虚了。”

　　尤迦云是真没住意齐安在说什么，听到最后一句，他只能理解为：“突然讲我好话？有事求我？”

　　“没事。”齐安发出一声冷笑，摆摆手，决定不当别人paly的一环。但很难能忽视，一个转头的功夫，齐安视线扫到顾栩那边去，顺势瞧见顾栩跟别人讲话的间隙里，都能抽出缝儿看一看尤迦云。

　　齐安没忍住冷哼，又嘀咕：“少看一眼能丢块肉似的……”

　　没人理他，尤迦云已经加入到顾栩和另一个搭戏演员施河的对话。

　　施河拍戏经验不多，平常话也少，基本只有在交流剧本和表演的话题里才能变得很热络。工作人员调整灯光的这点空挡，马上过去跟顾栩讨教，问顾栩平时怎么找准人物的情绪。

　　就别提这种时候，能察觉面前两人的暗流涌动了，眼里全是工作。

　　顾栩耐心回答完施河的问题后，紧接着问尤迦云：“你要报表演班？”

　　根本没有让尤迦云回话的机会，施河抢先回答，说了一个圈内有名的表演培训课，又说：“杀青后我俩一起。”

　　接着，施河问向尤迦云：“对了，你考虑好到时候要住酒店还是租房了吗？”

　　“我应该会暂住在朋友那边，不知道行不行？”尤迦云明明是在回答施河，但讲着又看向那位朋友——顾栩。

　　施河没追问，松一口气了，i人世界可不需要那么多下班后课后还产生交集的时刻，本来犹豫怎么样能和尤迦云错开住房选择呢。可才暗自松完气，就听见顾栩跟尤迦云说：“没问题，随时欢迎你。”

　　谁？欢迎什么？

　　施河来回地看，确定对话的前后关联，再确定顾栩是在和尤迦云讲话的没错，来不及细思，那边工作人员的对讲机传来开拍准备。

　　重新调了灯光，大厅里昏黄了些许。

　　赵医生才从贩售机拿出来的两罐咖啡全被同事拿走，同事拉住那个病人家属，塞过去咖啡，然后耐心劝着家属再坚持坚持，不要现在这个阶段就放弃亲人的治疗。

　　住院部的清早，进出大多是匆忙带饭或者陪床整夜的家属，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唯独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不同。他一身精致，看不出半点是在病房过道躺了整夜的样子。

　　而淡漠的神情里，更看不见任何温度。他没接受咖啡，对于医生的劝解，也只是一句：“下午忙完我会过来办理出院手续，该缴的费用不会拖欠。”

　　说完，转身走开。他与赵医生插肩而过，两人有些相似，浑身散发的那股锋利，好似麻木，缺乏温度。

　　这场戏从近景到远景都拍了，临近中午尤迦云收工，之后都是顾栩这个角色的剧情线。

　　尤迦云当然没走，往外说是说：“难得还能跟顾老师合作，肯定要留下来多跟顾老师学习。”

　　齐安冷笑，给家里的群众打小报告，说以后庄园不只他一个甩手掌柜了，尤迦云跑得更彻底。

　　“我怎么甩手，这么跑？”尤迦云看到消息后在群里回复。

　　但他没顾上多看几眼手机。群里聊得火热，在说这两月庄园算是吃到尤迦云知名度带来的红利，无论是大货供应客户还是上门报课学员，都翻了数十倍。

　　所以只有齐安是甩手掌柜，尤迦云那叫荣誉主理人。

　　在尤迦云自己都没注意到的时间里，他已经为被齐安偷拍了好几段小视频往群里发。

　　下了戏，没有离开片场，一直站在监视器后，完全投入在正在拍摄的剧情，偶尔跟导演交流，尤迦云的目光也始终停在顾栩那儿。

　　齐安在群里一会儿吐槽他是犯花痴，一会儿又改口说他是工作狂。说起来是真的全心投入在工作里，也只有齐安这样闲的人才能观察那么多。

　　顾栩集中拍了一天半，这期间，尤迦云要么在另一个组要么没通告，只要有时间必定出现顾栩这边的拍摄现场。

　　其实现场不只有尤迦云，别的演员来围观的也不少。

　　顾栩戏份不多，出场时，那一身精英气场让周围人自然而然以为他是成功人士，但该成功人士在面对查出癌症晚期的父亲，居然不做任何思考，当下就给出不接受治疗的决定。

　　父亲住院几日，白天无人看顾，作为儿子从来没有一个准确的时间，有时匆匆来送个饭，有时夜里带着一身酒气睡在过道。但大多时候还是西装笔挺，头发一丝不苟，皮鞋裎光发亮。

　　同病房家属没人喜欢他，都说这就是养儿防老的反面教材。父亲替儿子解释，一家子全是伤残病患，就小儿子这么一个健全人，他们需要把钱和精力用在还能治的人身上，没办法。

　　靠药物稳定了病情，父亲出院时看上去精神很好，还在教隔壁病床的家属怎么查医保卡余额。然后不出几天，又回来了。一同带来的那个塑料脸盆，和里面整齐放好的衣架毛巾水杯几件衣物，没机会再拿开使用，彻底走了。

　　围着“父亲”和“病房”，顾栩的拍摄情绪基本是一落再落，最后一场戏是收到死亡通知之后，医生遗憾的话音刚落，他手机刚好响起。

　　铃声的旋律十分聒噪刺耳，环绕抢救室外的廊道，让周围人瞬间感到不舒适。

　　但那声音是他人生的警铃，一响，就要打起精神，提起微笑，然后条件反射一般弓起了背，划开接听键喊出某某总。只是，这一次，下意识阻止医生讲话，却在划开接听键之后再发不出声。

　　他笑了出来，声音和身体一样无力，整个人靠着身后的墙，慢慢滑落在地。没有哭，只有笑，是悲凉无比的笑。

　　在确定导演喊了“过”之后，监视器前好几个人同时大呼一口气，有人还忍不住感概：“他怎么做到的……笑比哭还让人难受啊！”

　　这一天半的拍摄，顾栩也能收到不小规格的杀青仪式，导演第一时间给他送去捧花和蛋糕，也是感概，说拍顾栩拍得非常过瘾。

　　很多人围在顾栩旁边寒暄，尤迦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他留在监视器前，看定格在最后一幕的画面。说实在的，有佩服，怎么能做到的眼中没有一滴泪，又能让屏幕前的观众完全感受到角色的悲痛？

　　这会儿就是齐安说的工作狂了，尤迦云满脑子是对表演形式的研究，顾栩从人群里走出来，捧着鲜花走近他，他都没发现。

　　“想什么？”顾栩一走近就问道。

　　尤迦云缓了缓才回过神，看了眼后头的工作人员，再朝顾栩说：“恭喜杀青。”

　　作为小插曲的角色退了场，那边紧接着投入新的拍摄，都忙着收拾摄影轨道。

　　顾栩问：“你今天的戏拍完了？”

　　尤迦云点头说：“今天通告少。”他抿着非常营业模式的微笑，目光很快转向正走过来的导演，又说：“特地过来围观顾老师。”

　　导演拍了拍尤迦云的肩，对顾栩说：“迦云跟你合作过很多次了吧？我今天看下来，你们两个人的表演方式是有些相似地方的。”

　　“第一次接触拍戏的时候，有幸得到顾老师的指点。”尤迦云说。

　　尤迦云既然要奉承，顾栩自然就要接一句：“‘指点’不敢当，是你本身对表演的领悟力高。”

　　“客气了，顾老师。”尤迦云说。

　　导演来回地看，突然接不住话，摸不清这俩是熟还是不熟，只好转了话题问顾栩时间安排，要请顾栩吃饭。

　　但顾栩以行程满为由拒绝了，连其他演员邀请晚上吃饭他都借口有事。

　　他俩没一道去片场，走的时候也没有一起走，真没表现的那么坦荡。拍摄地是公共场所，人太多，而且下戏早，那会儿还是大白天。

　　回了酒店，尤迦云最先做的事是上网冲浪。有很多人讨论顾栩客串他主演的戏，甚至流出了几段路透，还好没拍到他俩的同框。

　　路透里，有稍显失意的顾栩，和医生妆造的尤迦云。不知道哪方的人才，用路透加上以前小电影的片段，剪出一条be向视频，还是带剧情的，相爱不能相守最后阴阳相隔的故事，配上唯美BGM，别说，看着还挺真。

　　结合两人不同框不同路的现状，同时喜欢他俩的人这是自娱自乐，磕起了疼痛美学CP爱。

　　殊不知，人私底下可完全是另一种氛围。

　　顾栩回来的时候，尤迦云刚把那条视频看完，他从手机页面抬起眼看向顾栩，一看就马上出戏。

　　很不同，白天在片场或者视频里的顾栩都带着破碎感，落寞又憔悴的，实际上本人捧着一束鲜花进门，脸上的笑比那花里的向日葵开得还盛。

　　“你笑什么？”尤迦云问。

　　“刚才在路上，我让小刘放假两天不用留在这里。”小刘是顾栩现在的助理，他说着把那束鲜花放在鞋柜上，走到尤迦云面前，话突然断了，先拐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出来，站定在尤迦云面前，顾栩也不讲话，只居高临下看着人。

　　看得尤迦云心里发毛，放下手机，往沙发椅背缩了缩，问着：“你不是有两天的空挡，怎么跟别人都说行程很满？”

　　“你不先好奇我在笑什么？”顾栩说。

　　尤迦云好像有点能悟到，但还是顺着话问：“你笑什么？”

　　“想到之后两天要做什么，我忍不住笑。”顾栩说。

　　尤迦云谨慎问：“做什么？”

　　“做。”顾栩只有一个字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