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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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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再说也没那么严重。”
岑姨见他这么说,也不再坚持,端着托盘离开。
程意将橙汁插上吸管递给何思立,他却不接,而是紧紧抿唇盯着大门。
程意把杯子放下,微微一笑轻拍了下何思立的背开口:“那我陪你一起等好吗?”
何思立不作答,似乎是默许。
就这样程意陪着他坐在沙发上近一小时,让他无法相信,一个年仅四岁的孩子意志力强大到无法撼动,更准确来说是固执。
不吃不喝,连期间岑姨端来的曲奇也不曾将他打动,程意叹了口气,实在没辙。摸了摸何思立的头:“那我让司机送你回家行么?”
听到回家两字,何思立终于有了反应,朝他努力点了点头。程意无奈一笑,拿出手机拨打了家里司机的电话。司机却告知他自己正载着先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
程意转而看向何思立,如果程怀安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入秋后的风掺杂凉意,庭院里那颗樱桃树在黄昏映照下,似是镀上了层金。程意牵着思立站在大门等候司机。
司机到的时候比预期要晚些,程意探头看了眼后座竟空无一人,随即问:“他没回来?”
“先生半道上接了个电话让我送他去了汇锐。”司机据实以答。
程意心里莫名叹了口气,将车门拉开让思立上车,“麻烦将他送回何家。”说完转身便要走,衣角下摆却被什么用力抓住,让他顿在原地。
“怎么了?思立不是要回家吗?”程意俯下身看着将书包紧紧抱在胸前的何思立。
“你…跟我回去。”何思立那双纯粹无害的眼睛看着程意。
程意觉得既好笑又无奈,“哪有从自己家跟别人回家的道理?”
衣角上的力道不松反而愈紧,看这情况不答应两个就会一直这样僵持下去。程意握上抓住衣角的手妥协,跟着坐上了车。
何思立支吾道:“我还可以…和你去看鲸鱼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能?”程意偏头看他,有些奇怪的问。
“因为刚才我有惹你生气,院长说…不听话的孩子会被…会被送回去。”何思立对上他的眼,“我会被送回去么?”
程意噗嗤笑出声,“我没有生气。”程意用食指刮了下他鼻梁,开玩笑道:“会不会被送回去,就看你表现咯。”
车停靠在何家大门外,程意未下车,他隔着车窗和何思立告别。
父亲生前,两家交往也并不多,死后父亲干涉,往来更是少之又少。两家关系像是彻底被斩断,现在对他来说更多的是陌生。
因此他觉得没那个必要进去。
程意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卧室,上楼脱了外套进了浴室,他小心避开了后颈。热水顺着发丝滑过肌肤,他目光蓦然停在一个位置,手竟鬼使神差覆上。
程意带着热气出了浴室,床上的外套不知何时滑落在地毯上,他几步过去将其拾起。
“嗒”一声衣间掉落东西在地毯发出声响,他俯身捡起,是自己的钱包。钱包夹着一张有些岁月,边缘泛黄的相片。
程意手指一顿,站在原地。
照片上是两张明媚笑容的脸,带着些还未褪去的稚气。omega环住身下人的脖颈,将下巴枕上那人的头露出洁白的齿。身下那人抿唇微笑,眼角微弯,露出淡淡卧蚕。卧蚕下有一颗痣。
安静的卧室“啪嗒”一声,像是程意发尖未干的水滴在了上面,刚好模糊掉了那人的脸。
半夜时,程意惊醒过来,他梦见自己又回到机场那天,下着瓢泼大雨。垃圾桶里是他决绝掰断的手机卡。
他脸部触感冰凉,枕头被浸湿,分不清是泪还是汗。
翌日,程意开车去了剧院。经过大厅正往排练室走时,却被身后乐团指挥叫住,他手拿一杯咖啡朝程意走过来。
乐团指挥是个王姓alpha,虽四十多岁却保养极好,只有眼角处显现淡淡鱼尾纹。外行人可能还会以为音乐这行是什么灵丹妙药。
程意停下打招呼:“王指挥早上好。”
alpha停在他面前,“前天你的那场独奏反响不错。”说着抬手拍了拍程意的肩,“我还以为你还不熟悉国内剧院环境呢,看来是我多虑了。想来也是你待在布拉格剧院也有一段时间,应该有经验。”
程意笑了笑:“经验其实也不多,还是应该向乐团前辈们学习。”
“像你这么有资质又年轻,更应该在国外发展。怎么会回来呢?”王指挥有些疑惑。
“也有可能是骨子里的思乡情结?”他像是开了句玩笑,却也避讳被人打探隐私。
王指挥自然听出来意思,不再过多询问,只道:“年轻人就是幽默。”
“王老师早上好。”正前方一个omega朝这边走来,同指挥打招呼。肩上挎着一个米白色小提琴包。
“这是乐团新同事。”指挥抬手介绍。
不等他说完,omega试探道:“程意?”
程意听这声音,后知后觉有些熟悉,打量起了眼前omega。
见他没将自己认出来,omega直截了当:“不记得了吗?我是左铭。”
程意在他面部轮廓扫视,试图与记忆中那张脸重合。大学时期的左铭染了一头银发,耳朵恨不得打满耳钉。如今一头黑发,耳朵干干净净。一改学生时的风格,显然没能让他认出来。
指挥在旁一听两人原来认识,笑道:“看来不用我多作介绍了。”随后将手上喝完的咖啡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年轻人叙旧我就不参与了。”
两人礼貌笑了笑回应他,见指挥走远后,左铭一脸严肃,戏谑起他来:“看来有人是把我给忘了。”故作神伤,擦起了眼角。
这一举动让程意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半会儿愣在原地。左铭见他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收了动作:“看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经不住调侃。”
“抱歉...太久不见,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
“既往不咎。”左铭笑着说,话锋一转,“你不是在国外签约了乐团?“左铭感慨缘分奇妙的同时,也疑惑他为什么会回国。
程意用略带遗憾的语气说:“签约到期,索性就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左铭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说:“那我带你认识下新同事。”
“好。”他点点头。
乐团成员一共十三名,中规中矩算不上大乐团,但也不小。
除开指挥有五名小提琴手,左铭包括在内。另外则是三名长笛手,还有两位大提琴老师还未到。新同事们见他热情上前握手打招呼。据左铭所述,乐团前钢琴老师因帕金森加之年事已高,光荣退休。
音乐家们最忌讳的是身体问题,尤其是手指受伤,是不可逆的。对于靠手吃饭的他们来说,那便什么也没了。
如果是贝多芬的话,那他应该是另一层维度。
乐团演出以合奏为主,其次是个人演出和双人演奏。程意完成独奏并不难,但合奏似乎会有些困难。刚加入他并不了解新同事,音律契合度大抵还需花时间磨合。
与左铭脸上未退的稚气相比,截然不同是他谈吐老成。与三四十多岁的乐手老师有说有笑,毫无代沟。
正在谈话间,排练室的门被推开。来人背着个沉重的大提琴,朝他们走来。她走进后程意才看清是个气质冷艳,眉目英气的alpha。她将大提琴轻缓放下,靠在一旁的柜子。
alpha注意到程意,上前几步朝他伸手:“你好,是来接替秦老师的新同事吧。我是曾茉,负责乐团大提琴。”
她口中的秦老师应该就是乐团前钢琴老师,程意微笑回握。
待到最后一名大提琴老师到达后,指挥组织首次合奏,从一刚开始配合卡壳,到后面慢慢契合。排练室响起美妙的旋律,像午后麦田远处教堂传来的钟声。
因其他同事晚上还有个人演出,两个小时后,合奏排练结束。
同事们陆续告别离开,左铭临走问程意晚上有没有空,要了联系方式,说是要请他吃饭叙旧。
程意回到临山,王姨告诉他程怀安并未回来过。他习以为常,程氏首都房地产居多,即使他不回临山,自然有别的住处。
用过午饭,程意穿过庭院,院里直立冰山开得正盛,那是父亲生前亲手栽种的,这里的每一棵植物都曾受到他的悉心照料。栽种人的离开并未让它们枯萎,岑姨时常会帮忙除草。
院前那颗樱桃树,是程意出生时,父亲何允为他栽下,每年果实颇丰。
他去世后,樱桃果实再未被摘下。直至果实熟透凋落,腐烂融入土壤,成了周边植物的养分。